那盏走马灯被李珣带了回去。
他木然地坐在马车里, 神情哀哀的,有些难过。
其实有时候他想着,只要林二娘来哄哄他, 他就会很高兴的, 先前的揭过不提。
可是那样的自己又实在卑微,是他唾弃不屑的。
他默默地垂下头,轻轻摩挲腰间的那枚血玉。
她曾说过那血玉烫手,如今回到他这里来了, 却灼心。
灼得生疼。
那一刻, 他忽然有些明白昭妃为什么让他克制, 皆是为他好。
情爱这东西伤人伤己,不是他该碰的。
他不禁有些后悔, 后悔是从哪里开始的呢,是从甄二娘诬陷他名节她躲在柜子里被他找出来开始的?
好像不是, 应该还要更早一些。
亦或许是春日宴他在假山后撞见她系腰带的那一幕便开始了吧。
猝不及防的, 那抹潋滟妃色直直地撞进他的心里,滋生出无边旖旎。
李珣单手扶着额角,放任思绪遨游。
每一幕都是林二娘的身影, 有她狡黠时的样子, 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还有泼皮无赖的样子……
唯独没有伤心难过。
他好像从未见她伤心过, 总是一副没心没肺, 对谁都这样。
心里头被酸涩填满, 他又想起她曾讲过的鬼故事,说她是竹子,没心的。
原来她说的都是真话。
回到王府,李珣把走马灯放到先前给林秋曼准备的那间屋子里。
许是困倦, 他在书房的榻上躺了会儿。
谁知半晌后,他忽然听到了骰子的声音,猛地睁眼,视线落到大年三十儿那天两人对坐的地方。
那种沮丧又灰败的情绪令他抓狂,他厌烦地坐起身,换了一间厢房小憩。
晚上李珣没有胃口,几乎没怎么进食,整个人木木的,反应迟钝。
老陈和吴嬷嬷瞧着焦虑不已,知道他开始有情绪了。
“郎君说说话吧,你一整天都没说过话,老奴瞧着心里头不安。”
李珣回过神儿,淡淡道:“我没事,嬷嬷不用担心。”
吴嬷嬷:“老奴知道郎君心里头不痛快,你若实在是喜欢,便让林府把林二娘送进来,她这般不识抬举,也无需给她颜面,只要郎君痛快就好。”
李珣抿嘴笑,“嬷嬷曾说过,猫挠人,狗也咬人。”
吴嬷嬷:“挠人便斩断爪子,咬人便拔掉利齿,大小不过是个玩意儿。郎君喜欢,便多养两日,若是厌弃了,便打发到庄子里。”
李珣垂眸。
老陈也道:“她这般不识趣,郎君何苦为难自己。”
李珣沉默半晌,才幽幽道:“大小不过是个玩意儿,我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缓缓起身,曾经在她身上失控,那现在便把丢失的理智找还回来罢。
没有什么大不了。
另一边的林秋曼在新宅子里同周氏拉家常,周氏说道:“这里到底小了些,离林府也远,来往都不方便。”
林秋曼吃着瓜果,“我倒觉得挺好,往后不用仰仗人,也挺不错。”
周氏到底还是有些担忧,“这些日我都没睡好,老担心你出事。”
林秋曼笑道:“阿娘瞎操心,我不会有事的。”
周氏试探问:“晋王府没来找过你?”
林秋曼摇头。
周氏愈发不安,焦虑道:“你这般不识抬举,晋王定然会恼的,他若用强把你弄进府,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可怎么办?”
林秋曼没有说话,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怀念现代的法治社会。
然而追忆过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只会让自己更沮丧。
她素来不是伤春悲秋的人,遇到事情直接莽过去就好了,只要是个人总是有弱点的,李珣再有能耐也是个人。
被周氏说得不痛快,林秋曼又接连吃了两块瓜。
周氏皱眉道:“少吃些,凉寒,吃多了肚子疼。”
林秋曼放下瓜皮。
周氏又道:“元宵那天到林府来住两日,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始终不放心。”
林秋曼倒也没有推托,应声好。似想起了什么,她说道:“前两日我在这儿碰到了何世安,好像跟哪家的娘子成了。”
提到何世安,周氏欲言又止。
“阿娘怎么了?”
周氏想了想,严肃道:“你可同他有往来?”
林秋曼摆手,“早断了。”
周氏糟心道:“昨儿我碰到媒婆张大娘,她向我发牢骚,说何家反反复复的,何世安不知因何原因不想再继续相了,我琢磨着,他估计还惦记着你。”
林秋曼:“……”
周氏指了指她,啐道:“你说你这都造了什么孽?”
林秋曼有些怂,“阿娘我发誓我真没招惹他,被晋王强拆后我俩就断了往来。”又道,“那日也是凑巧,我刚好过来看这宅子,趁着他们洒扫时到外头瞎逛,碰上了。”
周氏:“你可对他说了什么?”
林秋曼摇头,“没有没有,你不信可以问莲心。”又道,“当时他也挺诧异的,问我为何来这儿了,我说接了差事过来瞧瞧。”
“就这样?”
“对,就这样。”停顿片刻,“那时我在店里挑珠钗,他说要挑一支送人,我还祝福了他两句,然后就分头走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那他知道你搬到这儿来了吗?”
“不知道,我哪能说呢。”
周氏叹道:“你这尽惹些糊涂债。”又道,“往后也别去招惹人家,你跟晋王还没理清楚,会害了他的。”
林秋曼:“阿娘你这一说我可愁了,光李珣我就已经头大了,再来个何世安,我真得去投湖了。”
周氏:“还不是你自个去招惹的。”
林秋曼:“那也是阿娘你介绍的啊。”
周氏:“……”
林秋曼无比后悔道:“我若知道有今日,当初是怎么都不会去招惹晋王的,铁定有多远躲多远。”
周氏板脸道:“你当初那股子得意劲儿呢,我看你迟早都得被晋王扔进湖里去喂鱼。”
林秋曼郁闷地挠手背,“我哪知道老天爷尽喜欢跟我开玩笑,偏要替我安排这般好的姻缘,结果又让我白错过。”
周氏:“你这都是报应,谁叫你当初在公堂上污蔑韩三郎不举。”
林秋曼反驳道:“若能还来一次,我还继续污蔑他不举。”
周氏:“……”
林秋曼也觉得心里头烦,发牢骚道:“我觉得我这辈子完了,倘若真被李珣杠上了,我是不是得去隔壁大周才能继续混日子?”
周氏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你想多了,他若真想弄你,哪怕你遁地,都能掘地三尺把你挖出来,全看他有没有这个心。”
林秋曼彻底躺平,那便硬刚吧。
翌日华阳去朱家院找她,结果扑了场空,辗转到下午,华阳才摸到平遥巷来了。
当时林秋曼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到张氏说大长公主来了,她吓了一跳。
华阳大大咧咧地走进宅院,一看到林秋曼,便指着她啐道:“林二娘,你什么时候跟晋王搞上的?”
林秋曼:“……”
她忙起身行福身礼,汗颜道:“大长公主可莫要乱说!”
华阳盯着她看了半晌,心里头明明好奇得要命,却偏要装出淡定的样子,问道:“朱家院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么跑到这腌臜地儿来了?”
林秋曼找理由搪塞她,她自顾说道:“你编吧,我就看你编。”
林秋曼知道她是个人精,瞒不住的,便道:“先进屋去说。”
华阳冲她招手,“你过来。”
林秋曼老老实实地走到她边上,结果她搂着她的肩膀,猥琐道:“你可长出息了啊,连晋王都敢睡。”
林秋曼着急道:“哎呀,不是大长公主想的那样。”
“少跟我装,我早就怀疑了,只是没抓到你俩的把柄。”
“……”
二人进了厢房,林秋曼吩咐莲心去备瓜果茶水,郭嬷嬷守在门外。
两人坐到凳子上,林秋曼好奇问:“大长公主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华阳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一早去朱家院,结果人去楼空,派人去林府问了,才得知你搬这儿来了。”
林秋曼不好意思道:“奴刚搬过来,没去跟您说,是奴的过失。”
华阳兴致勃勃道:“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是怎么跟我这个弟弟搞上的。”又道,“五郎这个人忒难搞,能跟他搅合到一起也算你的本事。”
林秋曼默默地捂脸,觉得汗颜。
华阳继续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郭嬷嬷把瓜果茶水端了进来,分别替二人倒上。
华阳做了个手势,她出去到门口守着。
林秋曼捧着杯盏磨蹭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道:“窦七郎,大长公主还记得吗?”
华阳抿了一口茶,“记得。”似想起了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你俩没成,莫不是五郎在背地里作祟?”
林秋曼点头,恨恨道:“何世安也是他拆的。”顿了顿,“强拆。”
华阳失笑,问道:“什么时候拆的?”
林秋曼也不遮掩了,说道:“那回大长公主家宴,奴不服气,把他的脸给抓花了,就是那天拆的。”
华阳挑眉,愈发觉得劲爆,“是不是被他用强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
华阳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自顾说道:“我就说你俩有点意思,没想真搅合上了。”又道,“五郎重礼守节,日子过得跟和尚似的,我都还以为他不近女色呢,原来是口味刁钻。”
林秋曼糟心道:“大长公主别打趣奴。”
华阳掩嘴笑,开始一点点往回找蛛丝马迹,“年底我在晋王府碰到莲心了,当时你是不是在府里?”
林秋曼认命道:“在。”
华阳指着她,“你委实有本事,口风捂得这般紧,难怪五郎对我不耐烦,原是金屋藏娇。”
林秋曼没有说话。
华阳继续往前推,“大年三十儿那天宫宴五郎去得早,可是为了回府陪你?”
林秋曼纠正道:“应该是奴为了陪他在府里憋了几日。”
这语气倒是令华阳诧异,“你不高兴?”
“不高兴。”
“他待你不好?”
“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为何不痛快?”
林秋曼严肃道:“大长公主跟奴都是同类人,应该是能理解奴的。”
华阳细细思索片刻,“他想让你入府?”
林秋曼点头。
“给什么名分?”
“正妻。”
华阳再次意外,半信半疑问:“他说给你正妻的分位?”
林秋曼“嗯”了一声。
华阳啧啧道:“多少世家贵女都眼热着晋王府的正宫,你还嫌弃?”
林秋曼不痛快道:“大长公主明知故问,奴能相中窦七郎与何世安,您便知道奴是什么货色了,何必多此一问。”
华阳还是觉得他俩是人才,一个敢给,一个敢拒。
“那可是晋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你若进了府,便是正儿八经地抱上了金大腿,林府鸡犬升天,你一点都不心动?”
林秋曼老实回答:“奴是贱骨头,市井里的泼皮,登不上台面的。”
华阳还是难以置信,“晋王,那般美色,你就一点都不贪?”
林秋曼犹豫了片刻,才道:“自然是贪的。”
华阳:“???”
林秋曼发出灵魂拷问:“可是皮囊终有衰老的一天,若是有一天奴与晋王两看相厌,奴又当如何自处?”
华阳没有吭声。
林秋曼:“大长公主以为,奴能与他和离吗?”
华阳调侃道:“你死了这条心,以他那阴沉的性子,只有丧偶。”
林秋曼:“……”
华阳抱着手,“我实在太震惊了,五郎素来循规蹈矩惯了,我曾想过与他匹配的各种女郎,皆是有才华的世家贵女,唯独没有你林二娘。但他偏偏把你给瞧上了,还能无视你二嫁,无视你声名狼藉,许给你正妻之位,原来他骨子里这般狂野。”
林秋曼露出奇怪的表情,“大长公主这语气怎么怪怪的?”
华阳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你俩,一个眼瞎,一个心盲,倒是绝配。”
林秋曼:“……”
“你不愿入府我倒也能理解,五郎这人性子阴沉乖戾,难以捉摸。晋王府于你来说无异于牢笼,而他又是一个重事业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必然是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到女人身上的,待你成了笼中鸟,他高兴了逗逗你,不高兴了你自个儿呆一边去,时长日久的,你必定会生怨。”
“知我者,大长公主也。”
“嗐,说到底,还是你林二娘不够喜欢他,你若是喜欢他,哪怕是刀山火海都敢去。”
这话林秋曼没有反驳。
华阳单手托腮,斜睨她道:“你把他回拒了,他有没有来找你的麻烦?”
林秋曼摇头,“暂且没有。”
华阳笑道:“且等着吧,你这般玩弄他,他指不定要怎么磋磨你。”
林秋曼反驳道:“奴可没有玩弄人,也没这个本事。”
“你少来,他愿意三媒六聘娶你做正妻,可见是对你上心的,结果人家在你身上失了身又丢了心,哪能就这么放过你呢。”
“听大长公主这语气,幸灾乐祸得很。”
“可不是吗,我可兴奋了,我还从未见五郎失态过。以前就觉得他太虚,不真实,像没有七情六欲似的。如今他能在你身上动心思,可见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可期待看到他是什么反应了。”
林秋曼很想朝她翻白眼。
华阳越想越觉得兴奋,“往后的日子可真是精彩呀,我现在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林秋曼忍无可忍,“大长公主委实过分,奴很有可能会再投一次湖的。”
华阳:“投就捞呗,投一回捞一回,捞到你不想投为止。”
林秋曼恨不得拍桌子,“万一奴不想投湖喂鱼呢?”又道,“奴想寻活路走。”
华阳同情道:“那便进府满足他。”
林秋曼:“奴还想继续打官司,继续在市井里厮混。”
华阳为难了,说了一句残酷的话来,“你被五郎碰过,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是不会放任你再与其他男人往来的。”
这话说得林秋曼更糟心了,满脸不高兴。
华阳道:“这地方实在寒碜,又嘈杂,你还是换个地方住。我把平春苑腾出来给你,下回若是找你吃锅子,我还得跑到这地方来,折腾。”
林秋曼毛躁道:“大长公主坑奴呢,平春苑与华阳府只隔了一条街,就在晋王府的眼皮子底下,你让奴在那儿蹦跶,不是找他削吗?”
华阳:“看我这记性,倒没想到这茬。”
林秋曼:“奴的日子已经够难过了,奴还想安安分分地多活几天。”
华阳一本正经道:“这地方不好,鱼龙混杂的,再加上你又上公堂打官司,势必会得罪人的,一旦有人暗中作祟,吃不完的亏。”又道,“可莫要忘了韩三郎,上回他的爱妾上吊死了,你说他没找你的茬,我反正是不信的。”
提到韩三郎,林秋曼有些发憷,老实道:“他确实有找过奴。”
华阳挑眉,“你怎么忽悠过去的?”
林秋曼把情况粗粗说了,华阳皱眉道:“那厮就是个贱人,他对你有恨,指不定还憋着坏呢。”
林秋曼心里头愈发沉重。
华阳正色道:“听我的,去平春苑,就算五郎要找你麻烦,也得顾虑一下我的面子,不至于撕得太难看。”
林秋曼:“大长公主可愿拉奴一把?”
华阳:“感情的事我掺和不了,不过他若要你的性命,我倒可以出手干涉的,若是其他,我也没办法。”
林秋曼展颜道:“只要有命就行了,奴真不愿再去投湖,太冷了。”
华阳啐道:“瞧你这点出息。”顿了顿,“明日我便安排家奴把平春苑收拾出来,租子你随便给,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平日里便多备些好吃的招待我,要不然去华阳馆多帮些忙也好。”
林秋曼:“那敢情好!”
华阳:“你跟五郎的事我是不会瞎掺和的,他若要你性命,我尽量保你,其他的我是爱莫能助。”
林秋曼庆幸道:“能得大长公主理解就已经挺不错了。”
华阳拍了拍她的手,“算是感恩你当初把我从泥泞里拉了出来,要不然我现在还浑浑噩噩度日呢。也庆幸你点醒了我,我现在觉得日子过得非常痛快,无聊的时候逗弄一下宋致远,可有意思了。”
“这日子,奴好生羡慕。”
“你这辈子就算了,先琢磨怎么把五郎给应付下来再说吧,我可等着看你们的好戏。”顿了顿,“等会儿回去了我顺便去晋王府蹭顿饭,看他是什么样子。”
“大长公主莫要在他跟前提奴。”
华阳看着她笑,“不提。”
二人又说了好一阵子话,华阳才回去了。
路过晋王府时,她进去了一趟,吴嬷嬷忙上前接迎,朝她行礼。
华阳看了下日头,说道:“五郎还没回来吗?”
吴嬷嬷道:“郎君估摸要半个时辰才回来。”
华阳“哦”了一声,“晚上我在这儿蹭顿饭,让庖厨备些好的。”
吴嬷嬷应声是。
华阳自顾前往走廊,也是凑巧,挂在廊上的笼中鸟忽然冲她叫道:“回窝窝,奴要回窝窝。”
华阳:“???”
她顿住身形,扭头看那只八哥,似觉得有趣,走上前瞅它。
八哥冲她抖了抖羽毛,乱叫两声,华阳拿食投喂,问它道:“你方才说什么,回窝窝?”
那鸟儿得了食,用爪子挠了挠痒。
华阳拿一根竹签逗它,把它惹烦了,全身的毛都蓬松起来,说了一句,“我是你大爷。”
华阳:“……”
边上的郭嬷嬷发难道:“训鸟的人是怎么教的?”
当即命人去把养鸟人找来。
那老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后他怎么哄那只八哥,它都不说了。
华阳觉得有趣,又拿竹签去逗弄它,它上蹿下跳,一个劲儿叫道:“回窝窝,奴要回窝窝,奴要回窝窝。”
华阳掩嘴笑道:“这鸟儿有意思。”
老仆道:“这话老奴没教过。”
华阳:“只怕是林二娘教的。”
老仆闭嘴。
华阳又冲那八哥道:“我是你大爷。”
八哥跟着她学,“我是你大爷。”
华阳笑道:“这是骂五郎的。”
老仆的脸色变了,忙跪了下去,华阳高兴道:“等会儿五郎回来了让他瞧瞧。”
莫约过了两刻钟左右,李珣从政事堂回来,老陈扶他下马车。
主仆走进府,家奴通报说大长公主来了。
李珣做了个手势,他先去换了一身圆领窄袖袍衫。
出来见华阳坐在亭子下逗鸟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向她行礼道:“阿姐怎么来了?”
华阳上下打量他,笑道:“你这个年是怎么过的,我瞧着好像瘦了些?”
李珣没有说话,自顾坐到石凳上。
夕阳的余晖洒落进亭子里,增添出几分落幕的暖意。
华阳越看他越觉得这人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李珣没什么心思应付她,说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华阳暗搓搓道:“五郎瞧瞧这八哥,可有意思了。”
李珣:“???”
华阳朝它投食,诱导道:“乖,回窝窝,回窝窝。”
李珣百无聊赖,“一只畜生有什么乐子?”
谁知话语一落,那鸟儿便冲他叫道:“我是你大爷。”
李珣:“???”
华阳失笑道:“你瞧,它骂你呢。”
李珣听着不爽,拿竹签捅它。
它上蹿下跳,骂骂咧咧道:“我是你大爷,我是你大爷。”
李珣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又拿食投喂它,结果它居然不吃了,一个劲儿叫:“回窝窝,奴要回窝窝。”
华阳听得高兴,说道:“这一听就是林二娘教的,奴要回窝窝,奴要回窝窝。”
李珣盯着它,难堪地抽了抽嘴角,没有吭声。
华阳觉得有趣,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跟林二娘闹翻了?”
李珣不承认,“从没开始过,何来闹翻?”
华阳啧啧两声,“你别不承认,要不然她住在朱家院好好的,搬走做什么?”
李珣不屑道:“腿长在她身上的,她爱去哪儿关我什么事。”
华阳幸灾乐祸道:“我跟你说,我明儿把平春苑腾出来给她,偏要让她在晋王府眼皮子底下蹦跶,气死你。”
李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想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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