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仿佛看穿他的心思, 又问道:“心里头不服气,是吗?”
宋致远没有说话。
李珣:“她近些日把府里那些玩意儿散了,只怕是想明白该怎么活了, 你宋致远想吃回头草, 估计是吃不上嘴的。”
宋致远憋了憋,忍不住怼了一句, “五郎我劝你嘴下积德。”
李珣:“……”
宋致远:“今日我让你看了笑话, 说不准他日你也会让我看笑话, 指不定比我还难堪。”
李珣失笑, “你这是恼羞成怒怨自己没本事来诅咒我的么?”顿了顿,“我李珣可不像你宋致远那么窝囊,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情长困死。”
宋致远“啧啧”两声,感情这种东西, 还真不是一把尺就能衡量的。
另一边的林秋曼和华阳遛了半天马, 有侍卫陪同,二人漫无目的游览猎场秋色, 聊的话题大多都是华阳馆的规划。
待到申时, 鸣锣收兵。
人们陆续从围场撤离,带回来的战利品堆成了几座小山。
众人喜笑颜开,对着猎物评头论足,皆满意这次的大丰收。
人都回来齐了后, 一众队伍才浩浩荡荡回行宫, 路上欢声笑语, 君臣之间也更亲近了几分。
林秋曼回到行宫就泡了个热水澡,骑了半天马,两腿酸痛, 再加之长时间缺乏运动,肌肉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到了开宴时女郎与郎君是分开的,女郎们这边由郭太后主持,郎君那边则是皇帝。
在场的女眷皆有身份地位,林秋曼算沾了华阳的光。
呈上来的主食是鹿,有炙烤,油焖,炖煮,还有羊,也有湖鱼,老陈他们钓了不少。
炙烤的整鹿由奴仆抬上来后,切割的第一份自然是要送到郭太后那里,然后依次按尊卑分食。
每一位女郎还有一小杯鹿血酒。
林秋曼无比嫌弃。
对面的华阳啐道:“林二娘你还不识货,鹿血最是益补,有养血益精,延缓衰老的功效,极其珍贵。”
林秋曼摆手,还是把它送了出去。
如果用现代社会的眼光来看,鹿属于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她在心理上还是排斥的。
相对而言,鱼和羊更合她意。
特别是炙烤的羊,连骨头都香!
女郎们享用着美食,欣赏着歌舞,另一边的郎君们则饮酒作乐,无不开怀。
皇帝还惦记着赛马,说道:“五皇叔,明儿朕一定要跟你赛一场。”
李珣眼角带笑,“那便比一场。”
第二天的围猎迟迟未开,因为人们都兴致勃勃的等着围观皇帝与李珣的赛马。
草地上插着小旗子,谁夺的旗多谁就为赢。
士兵擂鼓助威,众人在两旁观望,皇帝与李珣则各骑在马背上。
李珣一身青色交领劲装,脸上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内敛稳重,反而锋芒毕露,整个人仿佛回到当初在军营里那般英姿勃发。
随着一声鸣锣声响,皇帝疾冲而出。
鼓雷声阵阵,众人连声叫喊助威。
李珣却不着急,看他跑了一圈才贴着马背飞冲而去,整个身子几乎都贴着马儿与它融为一体。
插在地上的小旗极低,需要眼力与灵敏的身手才能获取。
他到底比皇帝经验丰富,在马背上如同平地。
那马儿也似通人性,与他配合得默契,取小旗比皇帝要轻松得多。
众人呐喊助威。
女郎们看得热血沸腾,目光全都落在李珣身上,看他身姿矫健,看他利落轻敏,看他在马背上灵活自如,无不叫好。
林秋曼双手抱胸,也不得不承认那马背上的儿郎又酷又帅。
身侧的老陈得意道:“我家郎君是天上的雄鹰,马背上才是他的归宿,京城里倒是束手束脚,把他给困住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
世人都道晋王上马安天下,下马治国家,从十三岁起就在军营里厮混,熬到二十二才得以回京,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战役。
这么一个儿郎,就应该在沙场上驰骋,挥洒热血。
亦或许,戎装才应该是他的本色。
皇帝被李珣后来居上,不禁开始急躁,一时御马不力,导致马儿两蹄高举嘶鸣,试图把他抖落下来。
众人失声惊呼。
眼见那马儿不受控制,李珣忙策马飞奔过去,朝它吹了声口哨,随后看准时机一跃扑到它身上替皇帝把马儿驯服下来。
过程不过须臾,却看得人心惊胆战。
两人下马后,人们连忙上前看情形。
郭太后心急如焚问:“陛下可有伤着?”
皇帝心有余悸道:“未曾。”
老陈也紧张自家主子,忙跑了上前,李珣倒没放在心上,只道:“小擦伤,无碍。”
他出了一身薄汗,整个人似乎也舒畅不少。
家奴上前递上汗巾,老陈替他擦额头上的汗,华阳赞道:“五郎身手了得,还以为你把老本都忘了呢。”
李珣笑道:“看家的本事,哪敢忘。”
华阳抿嘴笑,日日惦记着隔壁的大周,确实不敢忘。
稍后人们继续围猎。
这场秋猎持续到七日才结束,中间过程不表。
待到结束那天下午,众人在回行宫的路上出了岔子。
许是前些日一直平安无事,以至于官兵们在防守上有所懈怠,被人钻了空子。
一行人在下山的途中,突听传报,说在附近发现了几具村民尸体。
众人吃惊不已,皇帝连忙派人去查看。
没隔多时,人群中的莲心忽然说道:“小娘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秋曼:“???”
莲心认真道:“奴婢真的有听到声音。”
只消片刻,一道刺耳的长啸声从林中传出,钻进耳朵里令人难以忍受。
马儿受到刺激,开始嘶鸣不安,众人全都惊慌起来。
贾公公意识到不对劲,高声道:“护驾!快护驾!”
皇帝到底年轻,惊惶道:“五皇叔!”
李珣安抚道:“待在马车里,别出来。”
那长啸声愈发密集,忽听有人大声道:“蛇!有蛇!”
听到有蛇,众人全都恐慌不已,四处查看。
嘶嘶声从地下钻出,数不清的蛇虫像受到刺激般全都疯狂往外面涌动。
不少奴仆被吓得惊声尖叫,特别是女郎们,像见鬼似的慌乱逃窜。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因为蛇虫开始变得混乱。
人群里藏有奸细,不知是谁引爆迷烟,微风轻拂,顿时乌烟瘴气,一团散沙。
惊呼声,惨叫声,痛哭声,求救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
伴随着催命一样的长啸,血腥气息开始弥漫,令人不寒而战。
老陈忙护住自家主子,心急如焚道:“郎君快撤!”
李珣沉着脸道:“去把林二娘找来。”
很快林秋曼在混乱中被侍卫拎了出来,她一身狼狈,身上沾了血,也不知是谁的。
李珣等人极速撤离,抄附近的小道脱身。
那帮人迅速追了上去。
也该他们运气不好,小道上早就埋伏着圈套等李珣钻。
那长啸声仿佛长了眼睛,一直紧跟着他们,阴魂不散。
林秋曼一路飞奔,差点吓哭了,心想这回搞不好又得去投胎。
十二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突然从厚厚的枯叶下钻出,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绞杀。
王府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双方火拼缠斗起来。
李珣在混乱中把林秋曼推了出去,腰间的软剑如银蛇吐信,专挑人喉咙割。
林秋曼惊恐地往后退,最后撒丫子跑了,反正他们要杀的人是李珣,不是她林二娘,最好是离他越远越好!
抱着这种想法,她两条腿跑得飞快,仿佛李珣是洪水猛兽般,稍稍晚了些就会被厄运缠身。
双方打斗了茶盏功夫,老陈冲李珣大声道:“郎君先撤,老奴与聂云峰替你断后,万不能再回去了,谨防有诈!”
李珣不再恋战,迅速抽身离去。
那帮人欲上前拦截,均被王府暗卫阻挡下来。
前面的林秋曼跑得再快也比不得李珣身姿敏捷,很快便被他追上了。
见他提着剑来势汹汹,她腿软跪了,连连摆手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李珣喘着粗气,啐骂道:“你瞎跑什么?!”
林秋曼差点吓尿了,再也忍不住冲他咆哮道:“我不跑就会死的啊!”
李珣:“……”
林秋曼这才后知后觉发现没人跟上来,问道:“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李珣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冷冷道:“你折返回去只会死得更快。”
林秋曼哭丧道:“可是他们要杀你,又不杀我。”
李珣:“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林秋曼:“……”
他的剑上还残留着血,衣裳也被割裂了几道口子,却没见血,应该是穿了软甲护身的。
李珣不容她抵抗,强行把她拽走了。
二人一路飞奔向前。
莫约跑了一刻钟,林秋曼才上气不接下气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李珣面色阴沉回答:“想办法回京。”
林秋曼诧异道:“不回行宫吗?”
李珣:“不回。”
林秋曼无法理解,“只要跟大长公主他们汇合我们就安全了呀?”
李珣再也无法直视她的智商,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傻,我既然被狙击过一次,定然就会有第二次。现在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作祟,我若回去,岂不是再当箭靶子等着他们把我戳成窟窿?”
林秋曼气哭了,不服气道:“那也是你自己干了缺德事被人追杀,与我林二娘有何干,我为什么要跟着你逃?”
李珣不再拽着她跑了,松开她道:“那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华阳来救你吧。”
当即转身走了。
林秋曼不满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前冲得飞快,傻子才会坐着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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