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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玊玊,要不还是让爹爹……”
“爹爹信我,此事尚有转圜,还是由我入宫面圣。”
……
自那日从寺澜王宫不欢而散,邬玊便快马加鞭北上返京,片刻未敢多歇,总算在尚有一月余期时,进了京。
但显然宫里那位的消息比她的脚程快上不少,刚入宅,邬玊就接到了圣上召见的旨意。
顾不上消解一路上的舟车劳顿,邬玊将路上准备好的卷轴收进衣袖,即刻出府。
不料,好不容易劝下一个邬渊,没等出宅又碰上一只“拦路虎”。
她望向那只“虎”,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你可当真有应对之策?擅自解除盟约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颜桑少见的不带半点嬉笑之色。
邬玊见状,戏谑道:“怎么,你能替我入宫面圣?”
颜桑面漏难色,顿了下,再开口时坚定不少。
——“我当然可以入宫为你说清缘由,玊玊,其实我……”
——“你说寺澜人那么忌讳飞禽,那他们寺澜人平日里吃鸡吗?”
颜桑话音刚起便被截断,后边的话被硬生生哽了回去。
邬玊见他卡住壳,一副被话噎得不上不下的呆愣样子,心里忍不住偷着乐,但脸上没漏出来分毫。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颜桑的预料,邬玊好不容易等他把憋回去的话咽了下去去,才听见他幽怨地吃着瘪吐了一个字。
“……吃。”
邬玊顺了顺自己胸脯,舒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为何?”
颜桑的声音还有些余劲未消的呆,邬玊没压好的嘴角还是翘了翘。
“因为我爱吃啊,”邬玊一脸遗憾,“在寺澜的几日,我见酒家里的招牌都是些游水之物,未见有鸡甚是可惜。”
她扬脸对上颜桑傻愣愣的眼神,继续道:“既能食鸡那自是再好不过,若是日后还需南下办差,也不怕委屈着口腹了。”
“鸡肉自是有的,只不过寺澜喜食鱼虾,其余肉禽便挤不进招牌……”
言及此处,颜桑猛地摇摇头,“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当务之急乃是……玊玊!”
邬玊趁他摇着脑袋整理思绪时早已溜出去老远,听闻身后传来这声没大没小的称呼,当即转头射了一记眼刀。
“再如此这般唤我,我立刻吩咐人将你套进麻袋扔出府去。”
这句威胁很是奏效,颜桑立马抿嘴噤了声。
邬玊满意地笑着朝他点点头,当马车的轿帘落下后,她却已是面若寒霜。
方才,若不是她故意胡诌八扯引开话题,只怕颜桑当真能交代出身份家底。
但,此事却是万万不可的。
她此时尚且不知颜桑是因何流落民间,而背后的千丝万缕又分明指向寺澜。
若他的身份就此挑破,究竟会把邬家拉进扶龙有功之列,还是贼子乱臣之帮,犹未可知。
亦或是,某人为了独善其身,邬家将被反咬一口也说不准。
她隐约记得,前世颜桑之所以能够夺嫡功成,似是与寺澜有些渊源,但她没有料到,这渊源竟是牵扯得如此之早。
甚至,他与桑列格特是当真不识,还是逢场作戏给她瞧都还另当别论。
可那时的她已被困于后院,实在对前朝之事知之甚少。
可笑的是,从前她竟将此视为珍重之意。
现在想来,只怕根本是为了切她耳目,好让她安心地做个愚昧的后宫女子罢了。
马车“咔哒咔哒”地行进着,配合着她跌宕起伏的情绪上上下下。
约莫三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停住的马车也停下了她飘远的回忆。
邬玊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过怀中卷轴无误后,起身掀帘、踏凳下了马车。
邬玊跟着宫人指引走在甬道,两侧的红墙将她的脸颊映得也愈发红润,衬得她少了几分冷艳,多出几丝柔媚。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指尖,依靠计数排解走紧张的情绪。
指尖落在第五百六十二下时,她看见了御书房的殿门。
垂首等了声传见后,邬玊昂首,气定神闲进了殿。
——“臣女参见陛下。”
免礼的声音未至,一双金靴踏入眼帘。
“邬家丫头,平身罢。”
靖安帝虽已年迈,但声音依旧中气十足,寥寥几字过后,余音仍回荡在空荡荡的御书房中,低沉浑厚的声息充溢着天家威严。
“谢陛下。”
邬玊起身,更直观地看清了他青丝退去的鬓角,但只一眼,她便微垂下眼睫。
“今日刚归?”
这是一句来自帝王明知故问的寒暄,做臣子的自当懂得何为难得糊涂。
邬玊应是。
“此行,辛苦了。”
寒暄收场,靖安帝重新坐回三尺宽的案几之后,坐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雕龙金丝楠木椅。
不等上位再开金口,邬玊重新跪地,不卑不亢开了口:
“臣女此行毁了盟约甘愿受罚,然三月之期未到,邬家并未辜负皇命,臣女愿自散妆奁用以改良兵刃。“
她取出卷轴,高举过顶,“此乃改良之法,可助我军在一月之内提升三成战力。”
殿中落针可闻,只有漏刻仍不知就里地“滴答”作响。
久久未有回应,邬玊的手已然有些抖。
就在她手肘支撑不住力道,弯下了一分后,雕龙椅上终于传来了纡尊降贵的一句话。
却无关她上呈的卷轴。
“今日,汪德福递上了五箱金子,道是你带回来的。”
上位者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有难以言表的压迫意味。
邬玊答道:“五箱黄金确由臣女自寺澜带回,今日交由汪公公护送入宫,以充盈我朝国库。”
不待靖安帝发问,她继续道:“今年北地大旱,圣恩眷顾免了北地一年赋税,又批了三十万两赈灾银,眼下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靖安帝打断了她的陈情:
“如此说来,朕该感谢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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