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友

看起来本应该处处给自己责难的人,却是处处都在帮自己。

所以她不觉得自己在苗府的日子会过得很苦,只要她讨好苗六娘,得到苗六娘的欢心,那么苗六娘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画音当然不可能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她只以为是虞静舒不愿意牵连自己,同时也担心不能斩断与苗府的联系,所以才会拒绝。

“小姐……”画音还想说什么,但门突然被敲响了。

“姨娘,那小孩哭了,要奴婢抱进来吗?”外面,翠儿的声音传来,夹杂在一道低低的抽泣声里。

“呀,一定是久不见我,害怕了。”画音一下子站起身来,连忙走到门边打开门,接过翠儿怀中掉眼泪的孩童,诓哄安抚起来。

孩童一到了母亲怀里,眼泪流得更凶了,紧紧的抱着画音。

“孩子可能是想爹娘了,你先带他回去吧。”虞静舒也站了起来,手撑着桌子,微笑着道,“我还在镇子里,你大概也可能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咱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叙旧,不急在今日一时。”

画音叫了一声“小姐”,欲言又止的看着虞静舒,微转头在孩童耳边极小声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什么,孩童便乖乖从画音怀里下去,站在画音腿边。

“小姐保重。”画音走过来,抱住虞静舒,小声地在虞静舒耳边道,“小姐,别忘了我说的话。”

与此同时,虞静舒感受到自己的怀里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药瓶。

“我会保重的。”

画音不动声色的侧身挡开翠儿的视线,虞静舒顺势将药瓶握住,手垂下来,衣袖挡住了掌心的药瓶,她温声说道。

**

其实田里的农活并不多,苗府有下人,这些事平时是不需要苗六娘做的,但她执意要做。

平时要做大半天,但今天她只做了一会儿便停住了,歇息了会儿,看了眼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便拿好包袱匆匆忙忙的走了。

距离上次去看望杭云,已经有一个月了,苗六娘记着昨天苗强做的承诺,但因为她知道苗强喝了很多酒,估计今天要睡很久,所以想自己先去看杭云,跟她说这个好消息。

杭云被关押的地方叫做坪县,距离苗家村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来回走的话挺花费时间的,所以苗六娘雇了一辆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苗六娘还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要是放在五年前,她是断然不会花这个钱的。

马车的速度比脚力快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没到晌午便到了坪县官府。

但今天却与往日很是不同,官府门口围了许多人,一眼望去,都快看不见红漆大门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探监的日子,所以来的人格外多吧,苗六娘这样想道。

“青天大老爷,果然是青天大老爷呀!

“咱们有救了啊!”

“老天有眼,终于派了个清官来,咱们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走进人群,热烈的议论声将苗六娘包围,这些议论声好像与囚犯有关,却又好像与囚犯无关。

苗六娘觉得奇怪,便向身旁一个老者打听起来:“老人家,今儿是有什么事儿吗?”

“大事儿,好事儿!”老者显得很是激动,“知府下任了,新知府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一来就重审了三桩冤案,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啊,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一听这个,苗六娘顿时也跟着激动起来:“请问老者,是哪三状案子,怀溪村刘家的案子判了吗?”

不等老者回答,一旁便有人接口道:“可巧就是,你是哪户的人家,刘家的人吗?

“不是,”苗六娘赶紧道,语气难掩激动和欣喜,“是我故友在这桩案子里被牵连,已经被关了两年,我今日是来探望她的。”

“那可真是要恭喜你了,前天断的案子就是这桩,你说的故友是刘家那被休了的娘子吧,她现在就在我那店里住着的呢。”

说话的这人一身短打,看起来十分的干练,牛高马大的一个汉子,笑得爽朗。

“前天我来这儿接家弟,跟杭娘子说了几句话,她举目无亲,又是被夫家休了的,出来也没个去处,我瞧着她可怜,便让我去我那店里住,那杭娘子也是别扭,非要给钱,又说今天有人来看她,到时候把那人接到店里去,保准给店钱,我李三郎岂是贪图钱财的小人,只是听她说来,你二人许久不曾联系,我可不信这世间有这般的情谊,所以今天特地来此等候。”

李三郎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说到兴起处,还在苗六娘肩膀上拍了两下,把她拍了个趔趄,又忙道歉:“瞧我这样,净是没个轻重的,娘子别见怪。”

苗六娘听他话语里接济了杭云,心中高兴,感激还来不及,虽然被拍得生疼,但却是半点也不介意,笑道:“李大哥帮了杭云,我应该好好谢你一番,只是我心里着急,十分想要先见我那朋友,能不能先带我去见见她?”

“这个自然。”李三郎满口答应,眼中瞧着苗六娘模样,心道果然不假。

杭云生得标志,没想到她的旧友也是如此标志,怪不得叫他来找人时,直说让他看哪个人出落得英气妩媚,哪个就是她旧友了。

在李三郎的带领下,苗六娘在一家不大的客栈里与杭云见面了,这是自杭云出事以来,二人第一次见面,细细算来,竟也快两年了。

故友相见,感慨万千,纵然二人都性子直爽,但回想起从前种种,与今日一比,顿生物是人非之感,免不得都红了眼眶。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苗六娘从小性子倔强好强,不肯在人前掉眼泪,虽然此刻对着杭云可以放松一二,但她已经习惯如此,愣是把眼泪逼了回去,笑骂道,“好不容易出来了,咱们该好好的放声大笑才是,哭什么哭!”

杭云受了两年的牢狱,幸好在一开始出事的时候苗六娘就得知了消息,连夜赶来打点牢头,才叫她没有受多少皮肉之苦,之后苗六娘每月都会来送吃的喝的用的还有银钱给牢头,才使得杭云单独一个狱房,没有受到多少伤害。

现在骤然出狱,颇有一种洞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见了苗六娘,又不由地感念起二人出嫁前不知凡事忧愁的样子,诸多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哽咽着掉下泪来。

“哭吧哭吧,”苗六娘眼睛红红的,拍了拍扑入自己怀里的杭云的肩膀,叹息一声,又说道,“人家都说牢里肮脏,哭一场,洗掉那些不好的过往,从今往后啊,咱们都朝前看,苦日子过去之后,好日子就来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泰什么的。”

“否极泰来。”不比苗六娘一年私塾也没上过,杭云读过两年诗书,接话道。

“对对对,否极泰来,苦尽甘来,好日子都在后头。”

苗六娘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看得杭云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这么笑了笑,哭了哭,那些情感消散了不少,直起身子,擦了擦满脸的泪痕,又用手帕抹了抹面颊,擦拭痕迹。

见杭云不哭了,苗六娘才出门去,拜托李三郎做些饭菜,又给了三倍的住宿钱和饭菜钱,李三郎执意不收,苗六娘执意要给,二人在楼下还争执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李三郎的娘子出面,让苗六娘原价给,别多给,二人这才作了罢。

复又上到二楼,杭云在上面看完了全程,忍不住点了点苗六娘的额头,笑道:“你呀,真是一点没变。”

苗六娘大刀阔斧的坐下,毫不在意的说:“估计一辈子我都这样了。”

“人是好的,心也是好的,只是过于直率,以后要是遇到有心机又擅长伪装的人,只怕你要吃不少亏。”

杭云感慨道,没等苗六娘接话,又接着说:“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傻人有傻福,好人有好报。”

“说谁傻呢?”苗六娘假装凶神恶煞的说道,眉毛刻意的皱起,唇角却是高高的翘着。

杭云看着她直笑。

搬着凳子靠近杭云一些,苗六娘摸了摸杭云的手臂,有些酸楚的道:“你瘦了好多,刚靠我怀里,就是一把骨头。”

“看起来可怜,其实我是很幸运了,”杭云不在意的笑道,“多亏了你,我才能活到现在,要不然早就在狱里被折磨死了,这两年……你花了很多银钱吧?”

“左不过那些数。”苗六娘没有明答,贿赂那些牢头的银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不愿意让杭云心里负担,“跟你当初接济我的数目比起来,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听苗六娘这般说,杭云心下了然,必然是极大的一笔数目,她不由的愧疚起来:“你花了这么多钱,你夫家肯定数落你了不少。”

“苗强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说道这个,苗六娘冷笑了一声,“病好些之后,吃喝嫖赌样样都学,就是不学些好的,我不花那些钱,他也会花出去,还不如我来花,总归是落到了实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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