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冉的感冒终于痊愈了。

昨日，她拜访了盛府，两人相见如故，相谈甚欢。

盛姜虽才名在外，其实也是个普通姑娘，有许多小女孩的爱好。

避暑山庄下毒之事还没有头绪。

黎冉赖在床上，那日银音蝶所说，京城不仅龙气衰败，还有白骨大妖。

——以及出现在人间的奇木真。

线索乱糟糟的，可以保证的是，人间现在并不太平。

她蒙住脑袋，想到昨晚做的梦。

她梦见了许久不见的族内小猫们和槐树爷爷。

她任务完成了，倚靠在槐树爷爷的树干上，十分得意。

手里拿着九天制的猫薄荷丹药，小猫们在脚边玩耍，有的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撕咬树叶。

蓝天白云，草长莺飞。

梦醒到现在，黎冉还带有淡淡的失落。

这时院内惊惊嚷嚷的，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黎冉探头，只见一个丫鬟跑进来，脸上是未曾见过的惊慌，“太子死了，圣上震怒，气倒了。”

太子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黎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不是说太子摔断腿，在床上修养吗？

怎么说死就死的。

“听说好像是在青楼.......”

丫鬟提到青楼时，有点忸怩。

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听来便急急匆匆告诉黎冉，说不出个所以然。

黎冉挥手示意退下后，便起床了。

刚洗漱完毕，宫里的公公就来造访。

出去领旨后，她才知道是皇帝老儿让大家到皇宫去，似有大事商量。

估计就是太子之死了。

黎冉和太子不熟，先前就打了一个照面，对他并无情绪，但面上还是要表现出伤心欲绝来。

不过，看来可以见到秦雨凝了。

黎冉想着，踏上马车。

既然想到秦雨凝，便想到二皇子。

钟离宴被下毒，太子又死了，二皇子在里面可有参与什么？

他又是什么角色？

黎冉轻轻眯眼，阖眼休憩。

马车摇摇晃晃，阳光透过淡薄的的云层，照在耀眼的房檐上。

远处的皇宫威严雄浑，闪闪发光，可底下阴魂无数，肮脏瘆人。

*

很快就到了皇宫。

很巧的是，黎冉一到皇宫，后脚来了辆马车，从里面下来的就是秦雨凝。

她看起来有点不安，望见黎冉，像有了主心骨。

“黎小姐。”

秦雨凝叫了一声，黎冉稍稍安抚后，两人踏入皇宫。

一路上，不论是宫女还是太监都面容冷肃，宫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氛。

秦雨凝跟黎冉讲了自己的担忧。

她昨晚凌晨时分就知道太子死了，二皇子好像被怀疑了，半夜院内还是灯火通明。

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

直到现在——被叫来皇宫。

秦雨凝面色害怕，一幅惴惴不安的样子。

牵着黎冉的手也微微起了汗意。

宫墙上的铜色麒麟上背对阳光，显得阴森。

就在两人走到半路时，远方传来吵闹声以及兵戈铁马的厮杀声。

前面带路的公公神情巨变。

黎冉看着面上发白的秦雨凝，镇定道：“公公，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公公看着年纪也不大，快要吓得尿裤子了。

“回禀小姐，怎么觉得这仗势像有人在厮杀？难道.......”

正说着，旁边紧闭的门后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声，然后像是有鲜血溅出，有一滴透过门缝，落到草尖上。

“造反了！二皇子造反了！”响彻天际的叫声传荡在天空，黎冉听得清清楚楚。

她愣住了，此时，一向胆小的秦雨凝却迅速反应过来。

她拉着黎冉，声音又快又急，“我们快跑。”

黎冉看去，秦雨凝紧紧咬着唇，泛白，手里却很有力，拉着她直跑。

两人绕过这片，果然看到宫里的侍从在互相打杀，鲜血遍地，尸首分离。

墙角的树叶堆被踩得四处飞散，脚下是“沙沙”的声音。

黎冉跑着，蓦地看见一把残着血的长剑半插在土里。

来到凡间，没有灵力没有法宝，还有一个一跑就喘的身体。

但她在天上一身剑术使得倒是不错。

秦雨凝瞥到黎冉犹豫慢半拍的动作，一拽，“怎么停下了？这里危险，黎小姐，快！”

黎冉看眼锃亮的剑，又扫一眼微微晃动的朱门，门后是刀剑相刺的声音，咬咬牙跑了。

过了半刻钟那么久，黎冉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软。

眼前是御花园深处，人迹罕至，秦雨凝停下脚步，松开黎冉的手。

她四处看一遍，喘气道：“我得速速通知兄长，但估计他已经知道了，或许已经派人来找我。我先去寻一寻，黎小姐找个地方藏好，有人的话就往西边跑，那边应该不会有人去。”

秦雨凝语速极快，叮嘱着，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

她还是怕的。

秦雨凝手指了指树丛后面，“一会我来找你。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就去西边。”

随后便担忧看一眼黎冉，跑了。

这幅身体太差，没跑几步，黎冉就脸色苍白，双颊透着不自然红潮。

她还没有平复心脏处强烈的跳动，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连忙往树丛里蹲下后，两个手过肩搭背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过，剑垂落在身侧，点点鲜血顺着剑身淌下，落到嫩绿的草上，染上猩红。

“据说二皇子已经到皇帝老儿处了。”其中高个男子大笑道，“这次我们都能升官，少说也能做领兵。”

“二皇子说到时候给我们分发美人，你说——能不能遇上五公主，我之前见过一次，那身段，啧啧........”

微胖的男子伸出油腻肥大的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眯眯眼近乎成一道缝，一副垂诞的样子。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发出猥琐的笑声，手上的剑时不时碰着身上坚硬的铠甲，“铮——铮”的声音传得很远。

黎冉脚已经发麻了，微微抬起点，地上的枯枝便发出“簌簌”的声音。

“谁！”高个男子警惕转头，眯眼看向她藏身之处。

“怎么了？”矮胖的士兵也向后看去。

黎冉面颊微微冒出些汗意，她攥着袖子，大气不敢出。

如果手中有剑，也许还有一争之力，但问题是怎么抢到剑——以及她现在这幅小身板拿的动吗？

她脑内疯狂想着如何逃脱，等高个儿过来，挑开草丛时，该怎么扑过去制服。

一只黑色的野猫突然从黎冉身边冒出，它“喵”地叫一声，很快撒欢儿地跑开。

高个子的脚步停下来，拿着剑的手也放松下来，笑道：“原来是只猫儿。”

矮胖子沉重的呼吸声也一顿，摸了摸脸上豆大的汗珠。

“就是啊，这边哪会有人？”

听到此话，黎冉提到嗓子眼的心弦也松懈下来，继续听着两人谈话。

等下，怎么没有声音了？

——她抬头看去，看见高个子手执银剑，低头望向自己，眼里一片戏虐。

“瞧瞧！谁家的小野猫躲在这里？”

他的剑离黎冉喉咙只有一寸，上面丝丝凉意和杀气令她脖子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是个美人。”看清楚黎冉的模样，高个子拿着剑的手半放下，舔了舔后槽牙，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

就是此刻！

黎冉猛地向旁边一翻，尖锐的枯枝划破娇嫩细腻的皮肤，带着痛意。

她的手臂用力地打向高个子的手腕处，只见他面露楚色，手一松，剑便掉下。

黎冉用脚踢过剑，剑飞到空中，发出一声长鸣，转眼被又右手抓住。

“小美人，别拿那么危险的东西，小心伤到自己。”高个子揉了揉发痛的手腕，不以为然。

面前这个少女显然累极，拿着剑的手微微发抖，像是拿不动的模样。

眼里星星点点，染上层水雾，是怕的要哭了吗？

高个子嘿嘿地笑着。

“别费那个力了，待会还要陪我们玩呢，小心没有力气了。”

高矮两士兵相视一笑，压根儿不把她抢走剑这件事放在心上。

黎冉此刻的确有点撑不住了，剑的分量比想像中重太多，身体素质也不行，她平时练的剑术怕是发挥不出百分之一。

她嘴唇颤抖，用力把剑举高，脚下发力，胳膊、大腿等处怕是都有擦伤，此时在隐隐作痛。

高个子缓缓走近，捏着手指骨，“咔嚓”作响，“别挣扎了。”

黎冉闭上眼睛，思绪飘回从前。

那数百年日日在碧空山练剑的身影，一下又一下，当年每一次的练习都让她对剑意更加领悟。

深吸一口气，眼前的一切都慢慢隐去，风吹过发梢，惹的面颊带点痒意。

百年终一日，剑在人在——剑灭人亡。

在砍出那一剑的时候，黎冉脑子里蓦然出现这句话。

槐树爷爷讲的时候，她听得并不认真，只是敷衍点头。

现在，似乎悟到些许了。

再睁眼时，面前的人已经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爹喊娘。

碗大的伤口冒出汩汩鲜血，他怀里抱着一个切断的手臂。

胖子惊呆了，连剑都不要的直接丢下跑了。

黎冉松一口气，身子也支撑不住，落到地上。

她白暂的面上沾上几滴血，发丝也被额间的汗打湿。

看着面前虚弱得已经没有力气叫喊的男人，黎冉揉揉发酸的胳膊，抿唇道：“今日我饶你一命，日后好自为之。”

那人满脸惊惧，想要把身子往后挪动，脸却突然被踩住。

一个少年穿着玄色金带的锦衣，用黑色的长靴把那人的脸狠狠踩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