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声音全然模糊。
一切流动的东西···包括时间,都似已绕开了他的肉和灵。
在凌渊的身上,韩光晔只怔忡看见了一道记忆里的旧影。
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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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
他的光麓,经过百轮报价几个小时的竞买,终于击败当地数十家地产公司,拿下了他跟景烁尤其看好并为之勘研许久的一块地。
庆功会出来,在灯光亦如现下这般昏昧纠缠的走廊,他们与兵败手下的一家公司老板狭路相撞。对方醉醺醺地,边喷出污言秽语边上来就要扯他衣领。
他下意识把身边人往后护,手却扑了个空。
看着像春日清晨一朵带露的花,似乎只适合被别人保护的人居然反应不输给他——
等他转头时只见花束已经被从青瓷瓶里抽出,屈景烁举起瓶兜头就浇。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让水瀑从头给那醉鬼洗到脚。
冷水淋出了对方的哆嗦、惨叫,和清醒。
屈景烁自己的外套也被溅到。
本来对方已经顶着落汤鸡似的形象道歉,按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瞥着身边人湿了的西装,他笑着凑近。
他把人踹得倒飞出去。
接着,当然是双方都不顾形象大打出手,直到酒店安保来拉开他们。
······
也是在众人面前,也是湿的外套,也是关切的表情,也是不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与平素不同的引人心折的魅力。
可景烁现在站在另一端。
对面是另一个男人。
对面是另一个男人。
站得离隐藏在墙面浮雕下的出风口太近,韩光晔觉得眼睛好干。手掌攥紧,指甲嵌进掌心,他闭眼,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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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屈总。”
屈景烁看着凌渊脸上歉意,以为他这句“对不起”,是说没有留意身后的钰棠。
屈景烁笑笑:“与你没有关系,谁背后能长一双眼——”话到一半,瞥见被挤开的贺朝阳忽然冲来。
众目睽睽,对方一跪。
这个屈景烁是真没料到,差点给震得失态后退半步,他下意识攥住凌渊。
凌渊手臂稳稳横过后腰。
热与力透过衣料传来,屈景烁站定皱眉:“玩什么名堂?有什么起来说——”
“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随便动手,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屈景烁拭掉了对方脸上水珠。
“我若是真不高兴,也不是因为你醉后冲动。”
贺朝阳只恨时间不能多停一刻。
在脸上拂过的手指,肌肤细腻如缎,带点刚被湿毛巾擦过的凉润,即便刚被擦拭过,仍残留着似有似无的淡若云烟的雪松后调。
想回握的一瞬,却像是洞悉了自己的念头,那只手利落收回。
他仰视着屈景烁,只听对方说:
“二十了,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论,都是个大人,成人了,不要动不动哭,更不能跪,这是稍微懂事的小朋友都不玩的撒娇耍赖的伎俩——起来。”
他一下子站起、站得笔直。
对方修长雪白的手拍在他肩膀,这才给了他一个笑:“去洗把脸,看你哭的,都瞧不出原来三分姿色。你这样我才是真都不想给一眼。”
他把残存湿痕抹净:“欸!”
凌渊冷眼旁观,早看出这姓贺的眼底迷恋,这会更是找不到北。
远去的背影,像是刚得到什么奖励的雀跃的狗——望着贺朝阳的背影,凌渊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面对屈景烁时,自己是否跟贺朝阳一样,是不同意义上地当局者迷?
以介绍的手术资源作为筹码,屈景烁曾提出,陪同赴宴,这个他有些成见的要求。
那对前辈就是在一场宴会后被弄疯掉的。自己先入为主,对他一举一动有了超出正常范围的警惕。
然而,宴会是正常的宴会。
然而,很多时候,如刚才,他只是在那里寻常不过地转动眉眼,自然不过地笑,再作为介于友人和长辈之间的存在说几句真诚里流露关心的话,却因为天生十二分风流的品貌,无意识吸引对面的痴迷。
自己因为那对前辈的前车之鉴,将他正常的一颦一笑,一些撒娇讨好,当作了卖弄美色,以求操控他人。甚至,连他挡酒,都要怀疑他的用心······
这样的偏见,对他,太不公平。
三个月的交易而已。
真不算长。
起码这三个月,自己应该,客观地,怀着感谢照顾他。
······至于当众喂酒,不喜欢当众作秀是凌渊对自己的要求。
所谓的道德原则,只有在要求自己时才能成为道德。
凌渊不会拿这套去限制屈景烁。
凌渊用毛巾把屈景烁为贺朝阳拭泪的手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屈总,目前看来,跟那帮畜生不是一类。
可惜——
交、友、堪、忧。
屈景烁被凌沈一左一右夹送到套房。
虽然吸引眼球,但两具火热身体比酒店暖气系统更有用,让他一路一点儿没冷着,他也就毫不介意了。
豪华套房,浴室。
【这马赛克绝了,怎么不干脆全糊上,留个头,我真谢谢你哈】
【看穿衬衫时那个胸型,不糊掉整个上半身,可能就被河蟹部判涩晴了】
选择“放松模式”,时间定了“十五分钟”,屈景烁泡在浴缸,边按摩边看一份评估报告。
头有些疼。
可能因为昨晚又是一夜噩梦,没睡好。
他单手压着太阳穴,看着投拓部给的报告上那超过九位的数字,忽然系统提示:
“‘韩光晔晚宴救美’已完成。”
两个男主搭上了?一下想到那个“一年前”的隐藏剧情,屈景烁是真想听,以比平常快半倍的速度打理好了自己,最后又对镜子检查了一遍,走出套房。
出门拐个弯,后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声挺快,他刚扭头想看是谁,一只手将他拦腰箍住——
在出声前他嗅到已经沉淀下来的檀木香调,接着是胸膛的触感,腰间的力度,一切都再熟悉不过。
他放松身体:
“光晔?”
在他门口?不是应该趁机跟凌渊拉进关系吗?这么快谈完了?这么点时间能谈啥?
还有一年前发生什么听不到了?转身的时候,屈景烁眼里已经没有一丝失望:
“你吓我?”
“Lullaby的经典款,”韩光晔笑道,“迷迭薄荷。我才发现,原来你跟这种冷淡的味道也适配。”
“你突然吓我就是为了闻一闻这家酒店的洗发膏?哥哥,你正常点,”屈景烁半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背,“你这样子,简直像又回到了两年前。”
“活泼点不好吗?”韩光晔的手停在屈景烁腰间,“那时候虽然因为大哥,我过得比现在艰难许多,但因为你一直陪着我,我只觉得那段时光很好。二十六年,竟是再没有好过那段日子的了。”
“傻话。”屈景烁笑笑,覆上韩光晔的手背,似嗔似安慰地一握,旋即自然而然拉开,问他:
“对了,先前你在露台那附近等我,想跟我说什么?”
······
一前一后,屈景烁跟韩光晔来到了酒店顶层的玻璃穹顶景观区。
门头挂着“曲水浮星”的匾,里面确实有水有星月。
粼粼的人造小湖上,石子路曲折蜿蜒,调节过的温度令花卉不合季节地盛绽。
走在上面,星光月影,斑斑点点,暗香浮动,静心清神。
“丹州那块地,你是不是想拿?”
对方如此单刀直入,屈景烁也凝肃了心神:
“我打算找沈绛——”
“该预先申请的我去准备,资金方面,你缺多少我提供多少,我的意思是,”韩光晔转身,“我想跟你再合作一次,你会嫌晦气吗?”
“其实在沈绛之前,我最先想到的是你,毕竟,我们的合作次数更多。只是因为上次……”屈景烁没深谈那次扫兴的败局,“倒是你,不要嫌我才对。”
“你答应了吗?”
“谢谢,光晔。”
“我不要你的谢。”韩光晔加重音量。
浅浅呼吸了一次,神情恢复自然,韩光晔才继续:
“如果这次有人说,看上了你的宝贝,你似乎不舍得放手?”
“不会是你想说吧,光晔?”屈景烁眼底的笑像是闪烁不定的水光。
“本来我该说,‘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小明星伤害我们兄弟的感情?’可这次我是认真的。”
韩光晔走近:
“资金,流程,一切问题,我来解决。我只要三——两成,我们可以二八。唯一的要求,就是凌渊。”
“我怎么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是不想占我的便宜,还是真栽了。”
“不要这样为难我。”屈景烁压下眼睫,别过脸,“其它的,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给你,只除了……”
“再说一遍。”韩光晔停下的时候,已是呼吸相触的距离。
搂住屈景烁的腰,他猛抬起那张想要闪躲的面孔:
“都可以给我,你怎么敢这么说,你这个骗——”
“屈总。”一道声音兀然响在玻璃房内,如冰泉击玉,清亮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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