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云抢近,搭脉一听,只感觉花无艳的脉象极为紊乱。
这脉象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此刻情急之下,却想不起来。
“怎么回事!”
花重锦焦急问道。
月长老困惑摇头,把方才两人不过只是简单寒暄的事情约略说了。
商云沉吟道:“今日还是不能追下去了,先回千丝门看看圣女是什么情况。”
不料花无艳却断断续续道:“不……必须追下去。我知道、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了!这、这不过只是……同妄蛊的蛊毒发了,并不打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一惊。
但花无艳再无力气说接下来的话,死死咬着下唇,只待这同妄蛊蛊毒带来的痛苦消散。
花重锦道:“你这模样,恐怕是另一只公蛊出了事!你何时犯蠢种了这东西?如今性命垂危可如何是好!”
“凌言,我们现在就回千丝门。在一段时限内将这蛊引出来,她或许还有救!”
商云按住了她:“花长老且再等等。方才探圣女的脉象就觉得熟悉,原是同妄蛊。这脉象我听过,还未到性命垂危的时候……“
那脉象他是在自己刚种下同妄蛊的时候给自己听脉听出来的。
并非性命垂危的脉象,只不过是蛊毒发作了。
只是,他母亲这是和谁种了同妄蛊?
她母亲这样的性子,竟然也会与一个人种下同妄蛊,这个问题光是想到就觉得不可思议。
商云脑海中忽而蹦出来一个人。
随后又觉得荒谬,连忙摇了摇头。
林霜寒担心道:“花姑姑真的没事么?这同妄蛊很是凶险,商随伯伯说过,如果公蛊死了,又没及时找到下一只公蛊的话,母蛊也会死的。”
商云安慰道:“不用担心,我知晓分寸。”
在商云笃定的眼神之下,林霜寒也不由安心了几分。
商云看着她,不知怎么的便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和林霜寒种了同一对同妄蛊。
这事儿林霜寒不知道,只有哪一天他不幸死了,林霜寒也许才会发现。
到那时,林霜寒会有什么感想呢?
他想到这个问题,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伤心。
因为到那时林霜寒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不找人再种公蛊,这样她也会跟着死,这是他万万不想看见的。
要么就是林霜寒找另一个人种公蛊,如果找的是个女的倒也罢了,万一找了另外一个男的呢?万一的万一,找了苏子玉呢!
商云想到这,只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堵塞。
人都是贪心的,这道理他在那晚与林霜寒喝酒的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
那时他尚且不明白林霜寒对自己的态度,故而总是克制。
而现在,在那几个林霜寒的梦中,他与林霜寒靠得那么近。他可以抚摸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嘴唇。
于是他又开始不满。
他不愿意仅仅只是在梦中如此,不愿意快乐与幸福如此短暂,稍纵即逝。
他要长久的、时刻的、能够切切实实地……
拥抱林霜寒,抚摸林霜寒,亲吻林霜寒,拥有林霜寒。
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个想法。
如果把种了同妄蛊的事情告诉她,会怎么样呢?
商云垂眸。
少女还在一心一意地盯着花无艳看,满脸担心的模样。
她自己还自顾不暇呢,却总是要这样为别人担心。
商云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把同妄蛊的消息告诉她,她恐怕会因为感到极大的道德压力而回避罢?
单看她这些年在京城,有皇权在后支持的情况下,都没有把另一只蛊种下,就可想见她有多排斥这件事。
但他忍不住还是有几分侥幸,斟酌了会儿,问道:“林姑娘,倘若有一天,你的同妄蛊也和另一个人性命相连了,你会怎么办?”
林霜寒诧异地抬头看他,沉默了会儿,笃定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为什么?”
林霜寒蹙眉道:“你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
商云道:“我在想,也许我可以与你同种同妄蛊。”
“不行。”
林霜寒想也没想,立即否定了。
商云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我懂药理,又有千丝门做倚靠,最是合适不过。你难道讨厌我?”
林霜寒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不行就是不行!”
她说完,余怒未消的模样,径直走到了另一边去。
商云叹出一口气。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
果然如商云所言,花无艳的蛊毒还未到危及生命的时候,现下已经开始好转起来。
她伸出一只手,还没说话,花重锦已经将水壶递到了她手里。
花无艳抬眸看了她一眼,默然无语地接过喝了。
缓了好几口气,这才道:“我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风长老奇道:“你怎么能这么笃定?”
花无艳道:“这你就别管了。”
风长老自然不是说别管就会别管的性子,又问道:“诶,还有你那同妄蛊,这是跟谁种的?”
他啧啧了两声,“这人何德何能可以与圣女同种同妄蛊呀!”
花无艳不悦地蹙起眉,没搭理他的口无遮拦。
耐不住风长老特别好奇这个问题,又去问花长老:“诶,花花,你知不知道?”
花重锦摇头,转而又来问商云:“凌言,你知不知道?”
商云摇头,又沉吟道:“我有个猜测。”
这下子风长老与花长老一起凑近来:“什么猜测?快说快说。”
商云却又拒绝道:“这个猜测过于荒谬,还是不说为妙。”
便听风长老与花长老“你快说啊”“别卖关子啊”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花无艳真是又觉好气又觉好笑。
能想象到这群人平时在千丝门平时怎么相处的,这个事情若弄不清楚,不定要时时拿出来放在嘴边唠在。
没好气道:“不必猜了。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是与你们千丝门的前门主,商随种的同妄蛊。”
四大长老都露出惊诧的表情。
就连平时最不喜欢议论这种事情的雪长老,也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来。
花无艳看向商云,眉头挑了挑:“怎么样,猜中了么?”
商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没说话。
他的确猜的是自己的父亲,不过这想法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故而他并不敢轻易说出口。
他和林霜寒种下同妄蛊,是为了续林霜寒的命。那他的这对父母呢?难道是为了辖制对方的幸性命?
这个话题花无艳并不打算继续再聊下去。
诸人诧异的神情让她无声笑了笑,而后道:“这商随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舍得出来了。”
月长老道:“你是说,你方才同妄蛊毒发作,是商大哥的手笔?”
花无艳点头:“当年他来找我讨要同妄蛊,我同他详细说过这同妄蛊的种种,因此他学会了如何在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引发蛊毒。”
花长老还是头回听说这种事,咋舌道:“这同妄蛊还能这样使?”
花无艳道:“这也有极大的风险,操作不当,很可能会被毒傻。”
风长老双手合十:“老天可千万保佑商随老弟别被毒傻了,我还想找他喝酒呢。”
商云道:“那方才圣女所言,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地,又是何意思?难道,圣女的意思是,我父亲他……”
花无艳点头道:“我与商随的关系你们也知道,商随没道理恰好在这种时候突然引发蛊毒。唯一的猜测是,他也许见到了元天珏,知道我也跟过来了,故而通过我来提醒你们。”
商云点头:“如今也只能这般考虑了。既然如此……”
他向花重锦看了过去,花重锦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怀中又拿出一种虫蛊,开始四处搜寻起来。这是他们此前约定好的千丝门的内部联络方式,如果商随果然如花无艳所言,那么应当会留下痕迹。
不过半炷香,竟真如花无艳所说,找到了商随留下来的信号!
风长老拍掌道:“不得了啊!弟妹!”
花无艳眉头立即蹙了起来,还没说话,商云已经斥道:“风长老,慎言!还不给圣女赔罪!”
风长老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对不住,嘴快了!”
花无艳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护短。”
很快诸人重整旗鼓,跟着商随留下的信号追了过去。这一追并未追多远,在几十里地外一处背风的山谷,商随的记号便消失了。
夜色已深,密林中漆黑一片。
为了防止引起那些人的警觉,又不能点灯,更不敢发出声音。故而诸人简短商量,决定进行搜索的时候,还是不要分开太远,这样便可及时互相联络。
漆黑又寂静的夜晚,只有虫鸣,别无其他声响。
诸人动作都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不知藏身在何处的刺客们。
商云跟在林霜寒身后不远。
大约是终于要见到当初灭了小青峰满门的仇人,林霜寒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动作十分谨慎,唯恐错失了这次机会。
不过她倒也并非全然只关注小青峰的仇人。
每每商云做出假动作似乎要摔倒,或者似乎是遇到什么麻烦,林霜寒的脚步都会微顿,似乎是在前方关注他的动静。
商云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在第三个佯装要摔倒的假动作之后,商云趁着林霜寒靠近的两步倾身抓住了林霜寒的手。
小声道:“你还在生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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