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蓝应声道好,在晌午光景到了山下,摄政王府马车走在最前,于是一列车队陆陆续续停下。
都没人说话,等着寂兮开腔,却是捱了好半晌,没见动静。
安橙和席蓝对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掀开一点车帘,“王爷,应承寺山下到了。”
这声音传进马车里,寂兮方才清醒过来,视线逐渐清晰,她又是叹自己竟睡得这般熟,又是觉得这一觉真是舒服。
“安橙,吩咐下去,原地休息,席蓝,带人去打些野食,上山之后便不可吃荤食,这顿便过个瘾。”
两人领命,分开去告知后面的人,过了会儿,边听见有人从马车里下来,寂兮看了看榻上的人,依旧熟睡。
她便先下了马车,正巧三公主和成王妃过来,各人腕间都挎着食盒。
成王妃先跟她打招呼,“王爷,妾身出发之前吩咐厨房做了糖蒸酥酪和虎皮花生,因而特意过来给殿下送些。”
寂兮听这话便知道什么意思了,应该是成王惦记胞弟,才让成王妃过来送些吃食。
“有劳成王妃,阿辞还在睡觉,东西本王先收下了。”
成王妃福身行礼,把食盒递给寂兮,便退回去了。
三公主喻召颜略略行了礼,倒没提说食盒,而是道,“小兮,小五去林子里打野味,马车里就我一人,不介意我过来找你聊聊天吧。”
寂兮淡淡笑了一下,示意她随意,等喻召颜坐在下人收拾干净的地方,寂兮便问道,“没带些零食小吃?”
喻召颜坐姿颇有些大气,对寂兮摆了摆手,“带是带了,不够吃。”
便见她打开食盒,七巧点心,蜜饯红枣,翡翠虾饺,椰子盏,满满一盒,足够两人填饱肚子。
“是召蒲吃的太多,不够你的份吗?”寂兮左右看看人,小声问道。
却见喻召颜左手一个虾饺,右手一个七巧点心,三两下搞定一层小吃,然后抬头看向寂兮,嘴角还沾着碎屑。
“小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是我误会召蒲了。
见她愣住没吭声,喻召颜也就不纠结她到底说了什么,又低头去享用美食,寂兮看了会儿,贴心的给她递上水壶,怕她噎着。
“姐姐,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喻辞睡够了,醒来下马车,到处张望找寂兮,就看到她背对着站在那边。
寂兮侧身转过来,他才看到还有人坐在那里,“三皇姐?”
喻辞声音不算大,喻召颜倒是听到了,嘴里却有东西,于是举着手上的半块椰子盏,对他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寂兮颊边笑意盈盈,招手让他过去,“阿辞你醒了,饿不饿?”
喻辞也不推辞,直截了当点头,“饿了。”
寂兮指向刚才放的食盒,对他道,“正好,成王妃刚送来了些小吃。”
喻辞点点小脑袋,挨着寂兮坐下,吃着虎皮花生,喝着梅子酒,说是酒,也不过沾了个名头。
并没几分酒味,这是寂兮自己每年酿的,给过喻辞几坛,这次也是碰了巧,他给装了点酒,偷偷带在身上。
想着上了山之后,偷喝着解解馋,若不是见了花生,他还真没准备拿出来,不过喻辞喝酒极容易上脸。
寂兮也不知道他拿了这个,还是过了会儿,见他双颊泛红,才觉出不对劲儿。
“阿辞,你……”
“嚯!小兮,你还给小八带了酒?”喻召颜眼尖,先出了声。
寂兮话被堵了一下,看着喻辞缓缓道,“这……我记得没让安橙带酒。”
喻辞向来懂得借机行事,于是眼神逐渐迷离,靠在寂兮肩上,说话迷糊不清,本想着自己再加把火候,但没想到他这三皇姐助攻的正是时候。
若是坦白他拿了酒,姐姐必然要问他带酒的原因,可若是他喝醉了,这由头便能怪到词玄头上。
大不了就说是词玄准备错了水囊。
喻召颜眯眼又打量了一番喻辞,然后对寂兮道,“小八看样子是醉了,没想到他如此不胜酒力。”
寂兮顺势看喻辞手里的水壶,拿过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是我府上的梅子酒。”
看这架势,许是词玄备错了水壶,阿辞迷糊拿错了。
寂兮坐在他旁边,腿歪了一下,喻辞便趁此往她怀里钻,头放到她肩上,在她颈间蹭了蹭。
“姐姐呀,你为什么变成两个了呢?”
寂兮被他动作惊的一个激灵,下意识去看喻召颜的反应,却只看到她又埋头清点食盒。
“不是变成两个姐姐,是阿辞醉了。”
喻辞借着姿势,在她颈间微吐热气,小声又期待,“这样啊,姐姐是不是最喜欢阿辞了?”
□□□□,我长这么好看,姐姐也不吃亏。
很遗憾,这个时候寂兮不仅愣住不说话了,喻辞还听到一堆人往过走,以及他三皇姐的话。
“噗噗,小四,小六,你们回来了,打了些什么野味,让三皇姐看看。”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时机可真是挑的巧。
由于姿势,他看不到,只能听见声音。
“皇姐,能不能别叫我噗噗,我有大名!”喻召蒲一听这称呼,人就炸毛了。
“三皇姐你看看,东西都在这呢,野鸡兔子都有。”喻连庭手指着猎物,眼神却看着寂兮。
“哟,我来瞧瞧,看样子很是丰厚。”喻召颜起了身,走到放野味的地方。
喻朝盛则是看着寂兮怀里的喻辞,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小八他怎么了?”
又钻到小兮怀里,他都没牵过小兮的手!
寂兮拍拍怀里人的背,尽量端出客观的样子,“阿辞偷喝了点梅子酒,应是醉了。”
喻召蒲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几分,直接戳穿了喻辞,“醉了?怎么可能,小八当年可是喝晕过我们仨的人,还嘲笑我喝酒跟养鱼一样。”
……五哥这个嘴,迟早他要缝了。
寂兮顿了一下,偏头看她怀里的人,脸颊酡红,闭着眼睛叭叭,说的话也听不清个什么。
这模样是真瞧不出他清醒。
“许是他一早没吃东西,空着肚子喝,酒劲便上来了。”寂兮想了想说道,觉得她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喻召蒲撇了撇嘴,懒得说什么,装醉这种事,谁一大早装,小八还是太年轻了。
生怕其他两个人又说什么,喻辞兀的坐直,挡住几人视线,迷蒙着看寂兮,“姐姐呀,我饿了。”
说着还摸了摸肚子,瘪瘪嘴,小表情可爱的不得了。
寂兮看他这样,想着酒劲应是不大,于是揉揉他的头,“先吃点酥醪,席蓝回来了,让他烤鱼,好不好?”
喻辞一听到烤鱼,高兴的眼睛弯成小月牙,喜滋滋的拍拍手,“好诶。”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分明就在众人面前,可总能让人觉得,两人各成一方天地。
喻连庭眉心微动,提过一旁的野鸡,拐到了寂兮身旁,“小兮,我记得你爱吃叫花鸡,我厨艺很好,等会儿给你露一手啊。”
寂兮揽住喻辞的手松了松,转头对喻连庭道,“嗯,你让下人去把鸡毛拔了,别伤到自己。”
喻连庭眼底笑意更盛,招手让侍卫过来处理野鸡,趁着话头,跟寂兮又继续聊。
那边喻召颜姐弟正围着野味吐槽,架势看起来,她像是要准备自己杀兔子,喻朝盛回到车队,去叫剩余几人过来。
喻辞装醉,不能说什么话,也插不进寂兮二人的话题,暗恨老六奸诈,又被寂兮拍头摸背哄他的动作开心到。
“小兮,这次到应承寺,你还要找方丈求些静心香吗?”喻连庭神色不无心疼,试探问道。
寂兮动作顿住,很快恢复正常,“再看吧,济无大师说过静心香也不应常用。”
应承寺方丈济无大师,与她父亲有过来往,她初次去见大师,因着父亲的关系,对他有些莫名的崇敬。
她头疼难以入眠的毛病,未与任何人说过,是济无看出来,送了些静心香予她。
那时,她不过十五岁,而今已是用这静心香四年有余,早在前年,大师便让她少依靠香入睡,怕她身体愈加虚弱。
那香没有什么问题,是她身体状况越发严重,大师才会有那般话说。
喻连庭听到她的话,表情淡了些,一时没话接上,小兮的身体越来越差,管的事操的心却没见少。
要是直接跟她说,他们几个兄弟没心思争那位子,她肯定很难相信。
真难啊,他们只想单纯的追媳妇儿,但这追求的路上,总得掺杂些复杂的东西。
这时候,喻召颜拎着拔干净毛的兔子走过来,打断了两人沉默的气氛,“小兮,吃不吃兔子肉?”
寂兮一回神,对上血还未洗净的兔子,再一看她,脸上还沾了几滴血,“三皇姐,这兔子……”
喻召颜抹了一把脸,非常豪气的答道,
“没错,是我杀的,毛也是我拔的,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厨艺。”
……先皇若是看到三公主这样,怕是要怪他自己养歪了女儿。
寂兮点点头,看她把兔子串到架子上,又指挥席蓝把火生着,安橙忙前忙后把调料翻出来。
其余几个公主都被喻朝盛唤来,围坐在火堆边,一人手里拿着点东西烤,唯有寂兮抱着喻辞坐在火堆外。
喻辞装醉当真装瞌睡了,看上去便只有寂兮无所事事,她坐在外面,看着外人面前贵气逼人的皇子公主,挤在一起争块野味,只觉得好笑。
往前倒数几百年,怕是也少见这样的皇室子弟,可又说不准这些人谁在演戏。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每个人都需要一点保护色,演戏更是深入骨髓的必备技能。
皇子们基本上都只差一年及冠,她兢兢业业了四年,绝不能在最后关头掉以轻心。
先帝的旨令里,只提说皇子及冠方可即位,但并不是说太子,这就保不准其余皇子生异心。
何况,她心属之人,愿意辅佐之人,唯有阿辞而已,便是无论如何,她也得护他周全。
她细想的功夫里,鼻间萦绕的香气不断,空了一早的肚子,勾出了几分饿意。
而她怀里的人,蹭了蹭脸,竟是醒了过来,“姐姐,有烤鱼的味道诶。”
寂兮忍俊不禁,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醉酒晕过去,也能被鱼香勾醒,真是馋鬼。”
喻辞假意抽气,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啊,额头肿了,要姐姐摸摸才能好。”
装乖卖傻,爷是专业的。
寂兮笑意收不住,由着他抓她的手在额头蹭,然后对另一边的安橙问道,“鱼烤好了吗?”
安橙赶忙点头,拿着两个竹签过来,一根上面串着鱼,另一根串着鸡腿。
寂兮拍拍喻辞,要他坐正,“阿辞,吃鱼。”
喻辞这会儿倒是没再耍赖,听话的起身接过竹签,认认真真啃起了鱼。
寂兮好不容易得了空,便起了身过火堆旁,一边啃鸡腿,一边帮忙烤肉。
她过去时,基本上都在慢慢吃上了,除了喻召颜架着兔子,还在慢慢烤,寂兮看了会儿,到底没憋住话。
“三皇姐,时候不早,咱们要准备赶路了。”
言下之意不过是让她快些吃好,免得饿着赶路。
喻召颜当然也听懂了,非常不羁的摆摆手,“没事,这兔子我等会儿在路上啃,现在不饿。”
……她差点忘了,刚刚三皇姐吃了一食盒的糕点。
寂兮木木点头,被她这话提醒到,又让席蓝串条鱼过来,决定给喻辞烤一条在路上吃。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寂兮才下令赶路,吩咐下人把周围收拾干净,一行人上了马车,向山上赶。
喻辞刚刚啃了两条烤鱼,分量都很足,这会儿肚子正撑着呢,懒懒靠在案几边发呆。
马车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在安静的山涧里,悠远又悦耳,
寂兮捏着朱笔,听着山间路上马蹄的落地声,与路旁小虫的叫声,合上偶尔几声鸟叫,批改奏折的动作,都慢了些。
喻辞一直在看着她,趁着此时气氛正好,便想着谈谈心,脑子里面想了半天,开口道,
“姐姐,父皇走后,你就不常笑了。”
也不是不常笑,只是需要她板脸的时候太多了。
寂兮停下动作,看向他,“我以前很爱笑吗?”
喻辞撑着下巴,点头肯定,“寂叔叔在的时候,你经常笑,父皇在的时候,你的笑脸变少,而近几年,可以说很少笑了。”
寂兮听到他的话,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哪有摄政王整天笑脸迎人,唬不住大臣们。”
父亲去世,她要担起寂家,尚且能够轻松一点;先皇离开,她要担起大殷,一点差错不能出,没法轻松。
寂兮有时也会倦怠,想着卸下责任,甚至还想过,先帝何以如此看重她,她与几位皇子同岁,这担子却给了她。
后来啊,她看到密令,才知道太能干的人,注定得多担责任。
喻辞明白她的意思,但不想她太累,
“那姐姐,你以后在我面前要多笑,还有大哥他们。”
寂兮点头道好。
喻辞又想着跟她说说,不用太担心他们兄弟反目,争夺皇位。
毕竟,前世他死后三年,大殷依然由姐姐掌权,他那几个哥哥,知道姐姐一心只有他,也渐渐放下了。
而后云游四方的,闯荡江湖的,没一个留在宫里。
“姐姐,其实你也可以对六哥他们笑,他们也还好。”
寂兮没想到喻辞能说这话,愣了一下道,“你昨儿还说朝盛和连庭最讨厌了。”
喻辞脸色一僵,暗道自己戏太多,忘了这些事,“其实也不是很讨厌啦,几个兄长也很好的。”
他不能多说什么了,点到即止就好,怕姐姐疑心上来,对他们更加忌惮。
寂兮的神色没多大变化,喻辞也看不出来她听进去没有,
“一书跟我说,上次我从马场摔落昏迷的时候,四哥还说不应该比打马球的。”
“怎么说?”寂兮状似好奇,看向他问道。
“四哥说他技术太强,显得我很菜。”
这话说完,喻辞刚刚说好话的想法瞬间没了。
算了,垃圾兄长,自己想办法洗清争斗皇位的嫌疑吧,当务之急,他还是应该让姐姐对他主动一点。
“姐姐,到了寺里,我的院子能不能和你挨在一起呀,不然晚上我会睡不着的。”
小太子脖颈弯至恰到好处的弧度,侧脸线条明朗,模样端的是期待且期待。
寂兮看着他的脸,半晌没吭声,喻辞想了想,转向正脸看她,眨眨眼睛鼓鼓脸颊,“姐姐?”
很容易被小太子美色蛊惑的摄政王,终于回过神,“好,我到时会与方丈说明。”
我字数可真多(夸自己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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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她容易被美貌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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