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怜小殿下喏

*

接近傍晚时分,车队上了山,偌大的应承寺与晚霞相映,寺门前有小和尚打扫,一眼望去,霞光罩在寺庙里,生出些佛光普照的意味。

寂兮和喻辞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寺门口的看门和尚,双手合十,连忙过来。

“小僧参见太子殿下,摄政王,主持大人已等候多时,可随小僧进寺一叙。”

寂兮合手回礼,喻辞跟着合礼,两人神色端庄,寂兮回道,“有劳师父,不过还需再等等。”

那僧人了然点头,便合十站在一侧,往年皇室来人,都是浩浩荡荡一大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儿,人渐渐来齐,寂兮方才对僧人敬道,“人已到齐,有劳师父带路了。”

一行人便进了寺里,各自有僧人领着到院子,唯有寂兮跟着最开始的僧人,跟其他人走了个反方向。

喻辞回头张望了几眼,想说什么,被他身旁的僧人唤住了,“太子殿下,王爷与济无方丈早有约定,您先回院里歇下,稍后斋饭便送上。”

闻言,他便作罢,跟着僧人往院里走。

另一边,寂兮被僧人带到一处雅厅,房内檀香阵阵,木鱼声缓缓传来,她挑挑眉,信步走进内室。

“大师,如今见我,也要先敲几下木鱼了?”

内室布置简单典雅,一白须老头闭目念经敲木鱼,她这话音刚落,木鱼声渐停,人却还没睁眼。

“这是老衲历来的习惯。”

寂兮撇了撇嘴,坐在他对面,“可我爹爹说,你见他从来不敲木鱼。”

“那你爹爹说过,他进寺都不走正门的吗?”济无终于睁了眼,斜觑着寂兮,话里带了点笑意。

“……”这么直白的当着她面,说她爹爹的“劣迹”,难怪爹爹每每都称济无是秃驴。

“你这次看上去精气神不错,近来没怎么劳心费神?”话是问的语气,心里却有底,依照寂兮的身份,不可能不费神。

寂兮听到这话,飞快回想这几天的事情,自己都未察觉眼底的笑意,而后道,“可能是这几天多了瞌睡。”

济无便正了正神色看向她,声音带着历尽沧桑的缥缈,“怎么说?”

寂兮就着姿势在茶几边靠着,神色放松,“小太子在我府上住了几天,能睡又能吃,早上睡到自然醒,午睡又能睡半天,晚上到点就睡。”

她说着脸上的笑意便深了几许,叹口气作势无奈,却又能觉出她的纵容之意,“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瞌睡。”

济无对她口中的小太子略有耳闻,于是捱了捱道,“传言太子脾气暴躁,爱处罚下人,可听你来说,却不像这样。”

寂兮眼神闪了闪,记起近来的情报,不知怎么的,听不得别人说阿辞半点不好。

“他性子一向可爱单纯,传言是他身边的侍卫传出去的,身在皇室,总有几分迫不得已。”

济无捋捋胡须,状似知晓,“这么说倒是有几分可能。”

两人又说了些旁的事情,直到天色压黑,有僧人进来送斋饭,寂兮才想着要走了。

走到门口,她复又顿住了脚步,转身问济无,“大师,小太子的院所离我的有多远?”

济无吹了吹胡子,又捋了一把,“不远,你转个身就能到他房内。”

寂兮听到这句不远,心里就放下了,至于后半句转身就进到房内,她却没细想。

于是等她回到院子,就发现院里有四个人围在一起打马吊。

“不是吧,词玄你这什么牌面?”小太子的声音很容易被人听出来,话里的懊恼更是明显。

接着又听到有声音,细听了认出是席蓝,“卧槽,安橙你怎么不声不响就放个大,我这个庄家分分钟就没了。”

“青一色,没了,席蓝给钱!”

……

词玄一手胡牌,就听到小太子和席蓝的吐槽不绝于耳。

同是闲家,喻辞被词玄带飞,按说没什么微词,但是他一张牌都没打出去,当然很不爽。

“刚刚谁洗的牌,词玄是吧,我怀疑你做记号了。”小太子义愤填膺的看着词玄,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席蓝作为庄家输够了本,见此跟着讨伐,“佛门重地,搞这种鬼,词玄,你怕是要佛祖找你谈谈。”

词玄弯着眉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两人,话里带着嘲弄,“别啊,怎么这么输不起呢?”

这话是对席蓝说的,转而他又对喻辞道,“殿下,若我真做了记号,安橙也没机会出牌。”

……是这个道理。

“那我怎么没机会出牌?”没玩过打马吊的喻辞,对规则都不是很熟悉。

词玄知晓他没玩过,便把他的牌拿过来,然后,“同花色顺子,连对,这都能出,殿下你不会,不能怪我厉害吧?”

……有什么了不起!

“再来一把!”喻辞气赳赳的理牌,半天了竟是还没发现院里多了个人。

安橙倒是看见自家主子了,刚准备起身行礼,寂兮抬手止住了,她还想看看,懂了规则的小太子,接下来会怎么玩。

“来来来,分好了是吧,谁是庄家?这局不是我哈哈。”席蓝没做庄家,高兴的只拍手打哈哈。

词玄和安橙依次看完牌面,然后都摇摇头,“也不是我。”

既然这样,那庄家……

三人一齐转向小太子,就见他仰着下巴,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孤是庄家。”

潜台词是:你们完了。

庄家先出牌,词玄半点不慌,对喻辞比了个请的姿势,“殿下,您先出牌。”

没想到喻辞居然把牌合起来,然后对他们说道,“不急,给你们时间看看自己手里的牌,等会儿可能也没机会出了。”

真是嚣张啊,寂兮在心里想,可她看向小太子,眉梢眼角均是傲气,精致好看的脸上,神色理直气壮,这模样又让她觉得,他合该如此说话。

旁人若是这般神态,寂兮只觉得那人傲气自负,小太子这般,她却觉得理所应当。

词玄几人也是配合,说让多看几眼,就听小太子的话,举着牌面看半天。

“好,该孤出牌了,你们睁大眼睛看仔细喽。”

“顺子,这么大的,没人要吧?”

三人看看手里的牌,又看看彼此,同时摇头,“不要。”

“我就知道,来,连对。”喻辞支着下巴,一脸轻松的看着他们,摆明几人接不上。

果不其然,三人又是摇摇头。

喻辞眼眸微闪,笑意延展开来,甩下手里剩余的牌,“好的,青一色,你们没了,哈哈哈哈哈,跟孤斗。”

……

三人久久不语,还是席蓝最先打破安静,他疑惑的抖了几下手里的牌,语气试探,“这个牌,是不是谁洗谁手气好?”

喻辞和词玄都没回应,倒是安橙甚觉这话有理,“要不,你洗一次试试。”

当然,这话只是说说,寂兮人都快站成桩了,太子可以没看见,她不能不长眼色。

“参见王爷。”安橙福身行礼,还未完全蹲下,寂兮伸手让她停住了。

“不必多礼,在这寺里,规矩可以少些。”

喻辞摊开手要几人给钱,就听到安橙的话,下意识转身看寂兮,与寂兮正正来了个对视。

他便立即收回要钱的手,然后对寂兮弯着眉眼甜甜的笑,“姐姐,你和大师谈完事啦?”

寂兮微微颔首,往房里走,“阿辞,你不回自己的院子,在我院里待着打马吊。”

话里也没有责怪,不过是淡然的陈述事实,喻辞扔了手边的牌,“噔噔噔”跟上她。

“不是啊姐姐,我和你的院子是连在一起的。”

寂兮没理解这个“连在一起”,是怎么个连法,于是她又道,“连在一起,你总不能今晚跟我睡在一个院里。”

喻辞走在她身侧,脑子里面回忆了一下这院所的构造,“可以啊,姐姐,为什么不可以呢?”

寂兮没吭声,直到进了内室,看到布置,才明白喻辞这句话的意思。

她和喻辞的院子是并在一起的,连内室也只有一扇门隔住,而且……门可以从喻辞那边打开。

难怪阿辞那么说。

“你转个身就能到他房内。”

济无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虽然是这样,但阿辞,你还是应该回自己房间睡觉。”

喻辞嘴唇动了动,看到寂兮眼帘下的淡淡青黑,“好吧,那姐姐我回房了。”

然后,小太子就在寂兮眼皮子底下,挪动步子关门,临关门之前,还探出脑袋来挽留自己。

“姐姐真的不考虑一下让我睡在这个房间吗?”

寂兮微笑摇头,“快回房休息。”

小太子鼓鼓脸颊,眼巴巴看着寂兮,“真的不要阿辞陪姐姐吗?”

“……不用。”寂兮神色毫不松动,看上去不为所动,若不是话顿了一下回答,她自己都信了。

“好吧。”喻辞心有不甘的关了门,闷闷坐在门后思考,姐姐什么时候能承认喜欢他,现在这样太难了。

两情相悦要经历的困难,比他当初孤注一掷的追逐还要难。

于是他便忘了锁门,而寂兮则是没想到这一茬。

词玄和席蓝先回了院里,这会儿正收拾床,看到喻辞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默契摇摇头。

“殿下,您先到榻上歇着,山上夜里凉气重,地上冰。”席蓝担心他身体,先开了腔。

词玄拍了拍被角,回他的话,“殿下有内力,没事。”

“你以为是你。”席蓝毫不客气的反怼回去,白眼翻上天,“皮糙肉厚的老东西。”

词玄眯了眯眸子,嘴里冷呵一声,话里尽是威胁之意,“兰兰,你怎么敢的啊?”

席蓝一听词玄这么叫他,就知道是在嘲笑他名字偏女性化,又被词玄的话威胁到,心里打了个趔趄,嘴上却不服软,“老东西。”

“说得好,没人性的老东西。”这是终于站起来的喻辞,站在席蓝旁边,摆明同仇敌忾。

词玄丝毫不慌,看了眼喻辞,突然弯了唇角,啧啧摇头,“可怜小殿下喏,孤枕难眠。”

喻辞大脑顿时清明,眼神犀利至极,眸底深色浓郁,薄唇轻启,“给爷爬。”

席蓝听到他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没对象,就看不惯别人有媳妇儿,词玄你怕是柠檬转世的。”

词玄抚平枕套,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属下告退。”

走了几步,他又返回来几步,看着喻辞压低了声音,“殿下,这种陌生环境,您不怕生吗?”

话音方落,词玄便出了内室,往自己房间去。

席蓝没听懂词玄的话,一根筋的脑子只知道反驳,“你才怕,咱们殿下英明神武,才不会……”

“不,孤胆子小。”喻辞抬手示意席蓝闭嘴,眼眸划过一丝笑意,“怕生得很。”

席蓝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看看喻辞又看看关上的门,一时不知道做什么。

还是喻辞拍了下他的头,“你什么时候跟词玄一样聪明就好了。”

“……”老东西那是奸诈,他才不要学。

席蓝怀着对词玄的深深“恶意”,雄赳赳气昂昂出了门,看架势应该要去找词玄理论。

喻辞没管两个属下,看天色差不多了,就躺床上,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捱到月下三分,他摸黑到了和寂兮房间相连的木门边,小心打开门,在黑漆漆一片中,颤声道,“姐姐,我害怕。”

喻辞清晰的感受到,寂兮均匀的呼吸声断了,却没有说话,他想寂兮可能是怕他演戏。

“呜呜呜呜,母后,父皇,阿辞害怕,好黑啊呜呜。”

喻辞越演越来劲,声音也加大了几分,“母后呜呜呜哇,姐姐都不理我,我怕。”

“哎……”沉沉的一声叹息,寂兮坐起身,摸索着点亮了烛火。

昏黄光亮映在禅房,寂兮乌黑长发悉披于身后,穿着白色单衣,站在床边看向喻辞。

模糊的光线里,她只能看到喻辞缩在门口,把自己抱成一团,寂兮走到他旁边,声音无奈又温柔。

“阿辞,这是寺院,有菩萨佛祖保佑,你怕什么呢?”

词玄不老,只是比他俩大两岁,比较毒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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