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久久没有回应,房里安静的连虫鸣鸟声都听得见,然后他颤着声音说道。
“姐姐,我梦见自己从山上摔下去,然后死掉了。”
寂兮听到他的话,一个字便让她心尖窒息,她慌了一瞬,下意识抱住喻辞,“梦是假的,阿辞别怕,都是假的,阿辞别怕。”
喻辞顺势把寂兮搂紧,头靠在她肩上,眼眸微眯,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没有什么是装柔弱做不到事,如果有,那就再装一点。
“姐姐,那我能不能跟你睡在一起。”
寂兮拍背的手顿了顿,男未婚女未嫁,睡在一起不合适,她想说不行,但怀里的人怕的打哆嗦。
她抬头看了看禅房的布置,想了个办法,“你把软榻搬到床边,睡在软榻上,好不好?”
喻辞听到这话,沉默一瞬点点头,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不能把姐姐逼急了,时间还长不着急。
*
于是,第二天早上,词玄和席蓝进到禅房,只看到被自家太子蹬到地上的被褥,和空无一人的床。
反观寂兮的房间,一大早的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喻召颜。
“三公主,王爷还没醒,您找王爷有什么事情?”
已经进过房间的安橙,自然知道里面的状况,可又拦不住喻召颜,便只能提高了嗓门。
这反常的举动,引起了喻召颜的怀疑,她狐疑的停下,转身对安橙道,“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小兮没醒,也被你吵醒了吧。”
安橙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啊呃,不是,三公主,不然让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
喻召颜满不在乎摇摇头,非常认真的说道,“都是姑娘家怕什么。”
话音刚落,人已经推开了门,安橙急得大喊了几声,“三公主!三公主!”
禅房内,寂兮早就醒来,听到院里两人的话,赶忙趴到床边,把软榻上的喻辞唤醒。
“阿辞,阿辞,快醒醒,回你房间去。”
喻辞被人摇醒,眼睛都睁不开,不过院里的声音倒是听到了,“姐姐,怎么啦,我还想再睡一下下。”
寂兮听到外面愈加逼近的脚步声,有些着急,“你先起来,中午再休息。”
喻辞小声嘟囔着爬起来,往寂兮怀里钻,手挂在她肩上,正正抱了个满怀,“不嘛,姐姐,你陪我再睡一会儿。”
他这话头刚落,门被人从外打开,喻召颜出现在寂兮视线内,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到复杂,再变得八卦。
“哇哦,小兮,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寂兮那个瞬间,只想跳下床给喻召颜一下,让她忘记自己看到的画面。
然而她不仅没这个能力,连下床的动作都没办法,怀里的人明明还迷糊着,力气却比谁都大。
“姐姐呀,睡觉觉。”小太子又蹭了蹭她的脖颈,喻召颜也没见退出去。
寂兮看到喻召颜的脸色,觉得今早上这出,是怎么也躲不过了,着急忙慌的摄政王,智商急剧下降,问了个傻话,“喻辞!你的软榻为什么搬到我床边了?”
一听到寂兮叫全名,喻辞就不敢装睡了,于是状似被吓醒,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睫毛眨啊眨的看着寂兮,一脸天真无邪。
“姐姐,是你让我搬的呀。”
寂兮:“……?!”
事情发展到现在,喻召颜终于觉得自己在门口站着不合适了,于是她咳了几声,试图引起注意。
很显然,这个咳声让寂兮感到了一丝希望,她赶紧看向喻召颜。
就听到她这三皇姐说道,“小兮,我来呢,是想叫你俩吃早饭的,现在这个架势,不然,”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小皇弟的样子,小心建议道,“你俩再睡会儿?”
寂兮:“……”你的想法很危险。
喻辞:“?!?!”可以吗?跃跃欲试的小太子。
好说歹说,寂兮打发走了喻召颜,回头一看身边的小太子,只觉得头疼,“阿辞,快回你房间,让词玄伺候着洗漱,等会儿斋饭都没了。”
喻辞很懂眼色,这时候的寂兮很明显有些烦躁,他不能触霉头,于是乖乖的开门,又利索的关上门。
两人收拾结束,已过了一炷香功夫,一前一后到了寺里的食堂,以喻述为首,一群皇家子弟围坐在一起用膳。
他俩过去时,最先打招呼的是喻一书,小团子捧着白粥,就着面前的青菜豆腐,样子很是愁苦。
“小皇叔,姨姨,你们可来了。”
事先给他俩留了位置,寂兮就在喻一书对面,喻辞在她旁边。
“一书,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喻辞看了看菜,找不到可以聊的地方,于是从住这个方面聊起。
“咳咳……噗”寂兮正捏着杯子喝水,一听到睡这个字,惊得直接呛住了。
“姐姐,你可真是不小心了。”喻辞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一面怪自己不该提,一面又觉得她可爱。
喻辞给寂兮拍背,喻一书站起来垫脚给她呼气,“呼呼就不难受了,姨姨乖。”
这样子逗得寂兮和喻辞俱是一笑,寂兮给喻辞摆了摆手,示意好些了,然后看向小团子,“姨姨果然好些了,一书真棒。”
喻一书坐回位置上,圆溜溜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姨姨真棒。”
这个小插曲过去,寂兮便只埋头扒饭,桌上只有安静的咀嚼声。
倒是过了会儿,她抬头看向对面,发现喻一书的饭菜,都没动什么,小眉毛纠结到了一块,脸皱成了饺子摺似的。
“一书,不吃青菜和豆腐会长不高的哦。”
一听这话,喻一书猛的看向寂兮,又看看她旁边的喻辞,眼神飘了飘,“如果吃了,可以长到小皇叔那样高吗?”
寂兮顿了顿,非常果断道,“当然,你看小皇叔吃的多香。”
喻一书低下小脑袋,看看自己的菜,又抬头瞧瞧喻辞的碗,然后一脸认真道,“可是,姨姨,小皇叔刚刚把青菜都放到你碗里了。”
“……”
“还有豆腐,他碗里都是茄子和土豆丝。”
“……”
后面两个菜名,她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喻一书踮起脚,手臂支在桌上,然后指了指寂兮的碗,“对哦姨姨,小皇叔把你和他的菜换了,我都看到啦。”
“……”这一届小孩子太难教了。
她半点不提,自己对喻辞的纵容。
寂兮不说话,埋头啃青菜,看够了戏的喻辞忍了忍笑意,适时出声。
“一书,我小时候可是吃了很多青菜和豆腐的,只是长大了才不吃的。”
“是因为太难吃了吗?”小团子转了转圆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又好奇的问道。
喻辞摇摇头,眼不眨心不跳的骗小团子,“不是的,是因为小皇叔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了。”
闻言,喻一书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状似高深莫测,“我懂了,所以吃多少青菜和豆腐,就能够决定我长多高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喻辞笑了笑,抚了一下他的头,眼角余光瞥见寂兮继续吃饭的动作,笑意加深。
真是做点什么,姐姐都不放心他。
接下来,喻一书好说歹说劝自己吃了了半碗菜,寂兮好几次瞄见他皱着的小脸,都没憋住笑。
终于结束早饭,寂兮头也不回去了佛堂,决定在佛堂待一天,不对,是待到下山为止。
“今天所有女眷去佛堂礼佛,男眷在各自院里,勿要在寺里玩闹喧哗。”
寂兮这话一出,几个女眷连着侍女,便跟在她身后,一起往佛堂去。
剩下一群皇子,大眼瞪小眼,最后默契的把视线投到喻辞身上,喻辞感受到目光,停下和一书胡说的嘴,僵硬转身和几个兄长对视。
“小八,听说,你昨晚和小兮睡在一起。”喻朝盛发来友好问候。
“早上起来还抱着小兮,要她陪你继续睡。”喻召蒲不甘示弱。
“小八,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和小兮走的太近了吗?”喻连庭眯眼反问。
喻辞摆摆手,反身坐在竹椅上,理直气壮的不得了,“当初说好公平竞争,现在只怪你们本事不够,这不能怪我。”
喻述牵着喻一书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喝茶,听到他这话,不由好笑摇摇头,还公平竞争,他这弟弟一开始就在终点,公平什么呢。
喻召蒲是个炮仗脾气,就看不得喻辞这得意劲儿,“切!你别得意,还有一年呢,就看谁及冠之时,可以订婚了,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个事情,没等到小兮亲口说嫁给谁,我也不会放弃。”喻连庭不加掩饰的坚持之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喻辞撇撇嘴不说话,一旁的喻述听了这么久,想着给喻辞减少点压力,淡淡开了腔,
“你们为何都要吊在小兮一棵树上,京都这么多高门贵女,还不够你们挑?”
没想到,这话一出,几人弃之如敝履,表情非常不屑。
还是喻朝盛见喻述疑惑的神色,不似作伪,贴心道,“大皇兄,你认为小兮在京都贵女里,应当排在第几?”
喻述想到没想,毫不犹豫道,“当是头筹,莫说京都,整个大殷都没女子比得过她。”
倒不是他没将自己妻子放在心上,
而是寂兮在他看来,是绝对担得起第一,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认真的,为自家亲弟努力助攻。
喻朝盛深有同感的点头,然后缓缓道出一句真理。
“比小兮长得美的,没她本事大,比她本事大的,没她长得美。”
“虽然这两种人也不好找,在我心里是不存在的。”
“反正我们兄弟几个都没及冠,有这时间,不追小兮这样的良木,不是亏了吗?”
喻述哑言,这话还真有道理,他刚刚那句“吊在一棵树”,看来并不适用任何人。
良木与常木,有心的人都想争取几分,这种选择很明显。
一时安静,喻辞听完他四哥的比喻,摇摇头没吭声,那就看看这棵良木,最后会落到哪个园匠手里了呗。
*
晚膳时,寂兮把接下来几天的事情,都做了安排,然后就回了院里,对于早上几兄弟的话,分毫未闻。
五天斋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晃眼就过去了,临走之前寂兮又去见了济无。
她想起爹爹临走之前的叮嘱。
“大师,我得回京都了。”静谧的禅房内,只有木鱼声响起。
她等了会儿,木鱼声缓缓停下,济无历尽沧桑的苍老声音道,“那便走吧。”
寂兮盯着他的白须,往前走了几步,“我爹爹临走之前,提到大师,他让我带给您两句话。”
济无一直悠然的样子,蓦然有了些变化,他睁开半眯的双眼,似有期盼之意,“你爹有什么话?”
寂兮笑了笑,回忆着自家爹爹的话,“他说,你很喜欢他的画,所以绝笔之前,特地为你做了一副。”
济无神色似有所感,多了些松动回忆神态,“你爹爹有心了。”
“大师,我话还没说完,”寂兮弯着唇角,模样有些狡黠,待到济无看向她,她悠悠说了后半句。
“但是爹爹说,一定要你自己到府上去拿。”
“……”济无哑口无言,寂庭温这人,死了都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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