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近回到楼上时,余远已经做好饭在等他。
进门后,直到在饭桌前坐下,余近的目光都没离开过,不知何时放在客厅的行李箱。
余远改签了车票,今晚还是会走……
听到嘶溜一声,回过头,一碗热腾腾的清水煮挂面就摆在面前。
细白的面条点缀上青绿的葱花,卖相出乎意料的好。
说不会做饭,果然都是假的!
余近隔着飘起的水雾,看向对面正吃得腮帮鼓鼓的余远。
自己半张开了嘴,却欲言又止。
余远见对面的一双木筷,还枕在碗口没动,咽下嘴里的食物开口道:“干嘛?看我没在厨房把自己整挂彩,你挺失望是不?”
“没有哇!”
“那你还不吃?”
“你那碗好像比我的多个鸡蛋!”
余近随便找个茬接话。
“你的也有,应该是压在面底下了,自己翻翻看。”
余近拿起筷子,往面里一搅,就捞出了白胖的鸡蛋,而且是两个!
再看一眼对面。
余远又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面,另一只手还摁着手机。发现余近在看他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唔~”余远还没来得及吞下嘴里的面,自我反省道:“吃饭时不能看手机。”
刚要放下手机,却又瞄见一消息气泡从对话框上弹出。
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会,才又声音含糊地开口道:“马茹同志几分钟前来消息,问我那箱东西扔了没?”
余远接着抬眼,看向余近,“我就回她,你拿去扔了,你猜她又回了啥?”
“我没看到有病历。”
余近故意说漏了嘴。
余远便心照不宣的,也跟着他装傻。
“那就是我记错了,我叫你扔的……其实是桶里的垃圾!那箱子,还是我自己拿下去的。”
“嗯!”余远十分赞成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这下两人就跟对上暗号的犯案同伙似的,统一了口供和阵营,一致对外。
敌人则是他们的亲妈——马茹同志。
后面,饭桌上又只剩下吃面的吸溜声。
吃完后,余近收拾好了碗筷,就进厕所洗澡。
哗啦的水声,在头顶流淌了没一会儿,便又听到一记沉重的关门声传来。
家里只剩下余近一人。
余近这才解开一直绷着的脸色,在水帘中垂下双眸。
“我弄丢的,其实是一段记忆吗?”
这话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空气。
洗完澡回到房间,余近关了灯,便中枪似的躺倒在床上,任由自己被黑暗吞没。
一闭上眼,在病历上看到的内容,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确诊选择性失忆?
失忆!
失忆……
为什么从来没发现过,自己其实忘记了什么?
余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和别人一样,对以前的事记不清了。却从没意识到,自己对于小时候的经历,其实是一片空白……
会不会忘掉的事情,其实无关痛痒,可有可无?
不然为什么失忆这么久了,自己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好像,不记得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要是真就这么忘了,这对一直记得的人来说,会不会不公平呢?
这也是他想问余远的……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却突然被放大!
微光似流水般,淹没整个房间。周围原本黑沉沉的一切,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见,粉漆的墙面上,仿佛还有粼粼水光在泛动着,晃过漂浮的思绪……
余近的心底忽然有所触动,但那感觉,却又像从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一样,转眼就又消失不见。
那其实,蕴含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人只有见过真正的黑暗,才会懂得光明。
前提是,见过黑暗后,还会心怀希望,再睁开眼,去寻一束光。
同样的,人得真正遗忘过自己的过去,才会懂得曾经。
这里也有前提。
那就是在彻底忘记过后,你还会有勇气,再尝试着想起,去寻回遗失的记忆……
这样的道理,余近今后还要花很长时间,才会弄明白。
不过还好,那一缕自记忆深处飘来的薰衣草的馨香,还是帮助他下定了决心。
如果这意料之外的失忆,也是老天爷在他生命行程中,亮起的又一盏红灯,那他干脆顺应天意的,先停下来好了。
如果真的有人,在与他同行的路上跟丢了,那也等等走丢的人好了。
或许,把丢失的一切都找回来了,等跟丢的人也追上来了,就可以重新出发,去偶遇下个路口的绿灯了吧!
南方小城,躺在如墨的夜色里,在晚风的呢喃轻语声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余近起了个大早。
开学第一天会早起?
这当然不是自愿的!
早上叫醒余近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比平常晚了半个小时!
这对平时从起床,到踩点进校门,刚好要花上半小时的余近来说——他已经迟到了。
看清楚时钟指针夹角后,余近已经没时间思考睡过头的缘由了。
他秒速换装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走完洗漱流程,临走前,还不忘扫荡干净桌上的早餐,然后冲到家门口穿鞋。
穿好鞋后,回过头来找手机,却发现有人留了纸条。
“上学就别带手机了!别拿骑共享当借口,自行车你自己有。”
飘逸的字形里,还隐隐透着股做作的高档香水味。
余远这狗崽子!装什么兄长的关怀?竟敢顺走他余近的手机!
下回见着人,非得弄几箱六神来淹了余远!
就不信这还洗不掉他一身骚!
余近从有大量蜘蛛安家的停车场里,牵出初中改装过的死飞时,车头上还垂挂着蛛丝。
但那丝毫不影响余近与爱车叙旧。
单车一行驶上马路,便是风驰电掣,一路狂飙。
余近直接唱出对爱车的满怀深情:“让我们风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骑车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但小别胜新婚的三分钟热度,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再次破禁迟到的罪恶感。
由于路上冷冷清清的,像是已经过了早高峰,余近的灵魂,渐渐受到良心更严厉的谴责。
难道又要开学第一天,就因为恶劣的迟到行为,被新班主任列入“特别关注”的刺头学生花名册吗?
那自己还真是各大校园“黑名单”的宠儿啊!
到校门口开始减速时,才发现连校门都快关了。
也不知为何,天桥下的停车场里,停放的自行车却还稀稀拉拉没几辆。
空旷的停车场,顿时成了余近自行车C位出道的专场。
被改装得花里胡哨的死飞单车,瞬间成为最亮眼的主角!
要是碰巧被主任见到,那还得了!
改装车可不受校纪校规待见。
余近赶紧趁人还少,把车停到最不起眼的墙角,接着才放心地往校门去。
快跑进校门时,只开了限行一人的宽度的校门,突然慈悲为怀的冲余近缓缓敞开怀抱!
这下又省了几步路的时间!
余近投进校门的怀抱时,不忘给开门的保安,抛去一个万分感激的眼神!
他从未觉得,那个每天头顶着个小绿盔,站校门拦截学生外卖的保安叔叔,竟是如此的英俊帅气!
保安叔叔却觉得,那帅小伙媚眼抛的,叫他有些良心不安!
而后面的路,余近越赶,也越觉得不对劲!
就算是升旗仪式,连着校长讲话都已经结束了,那也只是开胃前菜。年级主任小火慢熬的广播鸡汤,才是开学礼的主食啊!
这种时候不应该全校到哪都听得到,级长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广播发言吗?
可现在余近的耳根,别提有多清净了!
难道他错过了整场开学礼,直接进入开学考环节了?
第一场考哪科来着?
一口气冲上四楼的余近,放慢了脚步。
还是先找到新教室再说。
余近从每个教室门口经过时,都往门牌看一眼,接着又满脸不可思议的,往窗内多看了几眼。
咋除了玻璃窗上自己帅到爆的倒影,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莫不是记错了开学的日子?
咦?
我被分到哪个班来着?
这下掉链子掉到裤脚里去了。
余近只记得自己接收到的,关于高二分班的最新消息,就是最后敲定的,物化地套餐的选报人数,一共八十人。
刚好够分两个班。
就没了……
终于,从走廊尽头最后一间教室走过时,发现了一个站讲台上忙碌的身影。
看着还有点眼熟,像极了高一认识的——
“班主!”
余近惊讶得高八度的音调,把提前到来教室做准备的墨蓝,给吓了一大跳。
墨蓝扶好被吓歪的眼镜,一看清来人,便搬出了老班主慈爱的腔调,“呦!是余近呐!”
这话语和气的,让余近差点以为,是小区楼下溜达的老大爷,又找他下棋来了。
“你今个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这么早?”
“啊?现在很早吗?”
余近有点怀疑,是不是墨蓝又在跟他玩正话反说的文字游戏。
墨蓝抬腕看了眼手表,“现在才七点,不早吗?”
自己这个学生,是不是假期放太长,想念校园生活想傻了?
按道理,平时这个点,余近应该还躺在被窝里……
余近一时有些怅然……
那今天上学路上,看到的冷清街景,原来就是永远早到迟退的学霸,每天不期而遇的岁月静好之风景!
但那却是余近从未感受过的——一路极度惊悚!
先是害怕迟到;又害怕车骑太快,在红灯前刹不住车;还怕到校了没停车位;更怕改装车太抢眼,会被值日老师抓……
这会才有时间,冷静下来思考的余近,慢慢缕清了思路,推理出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和作案手法!
看样子,又是余远趁他不注意,偷偷调了他闹钟的肮脏把戏!
下回还是别拿花露水淹余远了。
直接泼浓硫酸吧!
余近开始在心里谋划复仇。
“老师,我可以内定化学课代表吗?”
这样浓硫酸的货源就也有了。
“哈?”还在整理资料的墨蓝没听清。
“啊!没什么。”
余近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分班情况,墨蓝也不不一定还当他班主。
“老师你知道物化地分了哪几个班吗?”
“就地处本间教室的五班,和楼对面的四班。”
余近不太希望高二还是墨蓝教他,毕竟自己高一一整年,都没给人留下过什么好印象。
见余近转身就要走,墨蓝挽留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可能走错教室了?我应该是对面四班的。”
“那你应该是记错了!对面四班是重点班,还轮不着你一个年级倒数的去。”
余近瞬间幻想破灭。
还要给墨蓝教一年政治。
不过还好,余近不选政治这一科。总不能让一个政治老师,给物化地班当班主任吧!
余近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今年五班的班主任,是何方神圣?”
墨蓝终于整理好了手上的资料。
他抖了抖厚成砖的一整摞A4纸,从容不迫的转过脸,面向余近微笑道:“就是我呀!”
这里参考了以广东等省城为试点的新高考改革。
简单介绍一下:(新高考)考试科目按“3 1 2”模式设置,3是语数英三科必选科目,1是物理、历史两个科目二选一(决定偏文偏理),2是在剩下的化学、生物、政治、地理当中选两科,组合成不同的选科套餐。
各个学校再根据自己的不同情况,决定分班方式(可能按照选科组合固定分班,也可能实行走班制——本文虚构的明阳高中,就是按选课分班制的)
需要进一步了解的话,还是找百度娘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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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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