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醒来

余近站定在半道,进退两难,正腾出一只手找手机,又想起没带。

算了,就这样摸黑下去吧!

余近试探的伸出脚,探索着落脚点,却突然踩上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软绵绵的,顿时恶心得浑身一哆嗦,顺手就把纸箱扔了出去。

今天怎么总在走楼梯的时候出幺蛾子?

一片漆黑中,随即传来了纸箱触地后,从楼梯滚落的声响。这闹出的动静居然还不小,就连熄灭的灯泡,也被惊扰得来了个回光返照。

灯光跳动着重新亮起,照出了余近此时正屈膝半蹲,两手似小鸡展翅般打开的姿势。

还好余近及时放低重心,稳住了身子,才成功避免一场血光之灾!不然现在在楼底下躺着的,估计还得加上他一个。

看了眼脚底,原来只是团面巾纸!

再看向那只没那么幸运的箱子,正头朝下的斜靠在台阶上,掉出的杂物满地都是。

余近走下去扶起纸箱,开始收拾一地残局。

旧账本、废旧电池、报废的各种电子配件、被揉成团的废旧稿纸……甚至连给余远的情书都有,也不知道是余远自己乱扔的,还是妈替他藏起来的。

余近将东西一件件收回到箱子里,后面又抓起了一本薄薄的病历,立即停住往箱子扔的动作。

这东西怎么也能随便扔掉?还是确认一下的好。

翻到封面定睛一看,就见着余近两字。

余近本人脸上一个大写的问号:我居然会有病历?

就余近这百病不侵的体质,都几年没去过医院了!连医院消毒水啥味儿,也已经没半点印象。这会怎么还能翻出本病历来?

余近一边翻开病历,一边陷入回忆,“我上一次进医院,那得是多久之前……”

时光回溯到四年前……

余近13岁那年的生日,是在重度昏迷中度过的。

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那天在医院的病房里,浑身裹满纱布的余近躺在病床上,意识正渐渐恢复。

朦胧之间,还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哭声,旁边好像还有一个男人正在安慰她。

“会没事的,儿子一定能醒过来的,咱们要相信他。”

男人沙哑的声音充满疲惫,还有些道不明的沉痛。

女人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

“都怪我!是我没照顾好儿子,才让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说……儿子他,是不是对我这样的妈很失望啊?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天了,他都不肯再睁开眼看看?”

女人边哽咽边说,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每一个咬字都在落泪,听者闻悲伤。

“你别这么想。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也对儿子在学校的事儿关心得太少了……我……”

男人的话语万分自责。

女人又掩面哭嚎起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总以为把孩子送进学校,家里又有哥哥帮忙照顾,就不用再操心那么多,结果……呜呜……”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的余近,一直能感觉到有很暖和的温度,包围着他的左手,就像是被人一直牵在手里。这时手掌却突然传来握紧的力度,但那只是很轻的握一下,很快便又松开,像是无意识的举动。

原来真的有人一直握着我的手,那人会是谁呀?

余近试图睁开眼睛去看,但翻开眼皮对于现在的余近来说,比从五指山底下翻身还难,但他还是努力从沉重的眼皮底下,挤出了一道缝。

亮得刺眼的灯光随之透进眼缝。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线的亮度时,一张很好看的俊秀面容落入了余近的视线 中,但那却是难掩悲色的愁容。

“哥……哥哥……”

勉强挤出的声音,像一只在嗓子里胡乱冲撞的野兽,咕噜咕噜的叫人怎么也听不清,反而令余近的喉咙嘶哑得发痛。

还不肯放弃的余近回了口气,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余远……哥……”

一直守在床边的余远闻声,回神的双目顿时泛起潮红。

“醒了!妈,弟他醒了,余近醒了!”

“医生!快叫医生!”

接着,余近体内唯一还能正常运作的听力系统,被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和各种医疗器械的搬动的声音淹没。

又两个星期后,余近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病房里也再听不到半点哭声,和半句哀叹。有的只是父母的轮流值班看护,和哥哥一如既往的恶趣味整蛊。

一天,余远提着一袋水果走进了病房,却不见余近的踪影,只有一个女护士在换床单。

他直接扔下水果,冲过去抓着护士手就问:“我弟呢,他怎么不见了?”

年轻护士被突然逼近的余远弄得有些害羞,脸红道:“病人去上厕所了。”

尽管余远当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但完美继承了父母优秀的长相基因的他,已经是个相貌不俗的校草级男生了,也难怪女护士看到他会不好意思。

相比之下,刚被送进医院时,体重还有一百五十多斤的余近,倒像是当初从医院里抱错来似的!他跟余远站一起时,两兄弟看着根本不像是同一个妈生的。

余近当时矮胖的身材,加上晒黑的肤色,像从酱油缸里捞出来的牛肉丸一样,长得那叫一个丑!

尽管很快就要成为他一去不复返的黑历史了。

余远松开了手,开始为刚才的冲撞感到难为情,“抱歉!那我去卫生间找他。”

余远转头往洗手间走去,却听到有金属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余远神经一紧,一把冲了进去。

意外?轻生?

护士不免开始担心。但几秒后,就看见余远一手揪着余近的脖子,一手拿着把在厕所里捡到的金属剪刀,从病房的厕所里走了出来。

“你小子真不怕自己毁容啊!局然躲在厕所里,偷拆脸上的纱布。”余远十分生气地说。

被抓了个现行的余近,现在正拼命扭动着身体,试图从余远手上挣脱。

余近要不是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着,哪用得着怕余远这狗崽子,又怎会因为余远突然来看他,而当场被吓掉了作案工具——剪刀,连纱布也没拆成。

余近心里十分不爽,愤恨地挥舞着双手,在空中乱划一气。一只脚还不安分的伸出去,想要把余远绊倒。

但那软棉无力的一脚,根本是在以卵击石。余远继续迈个步子,就把余近的恶魔之脚踢了回来。

那就使苦肉计好了!

“嘶~好疼!”

余远立即放开他,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弄疼你哪儿了?”

心计得逞的余近,满脸从容地躺到床上,“哎呀!我哪都被你弄疼了!等马茹同志来了,你自己跟你老娘解释去吧!”

余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顺手把剪刀放到桌上,就去送护士离开病房。等余远关好门,再回头看去,余近又从病床上消失了。

转头看向房间另一边,余近人正蹑手蹑脚地朝剪刀的方位靠近。

余远顿时两眼冒火,“你不是哪都被我弄疼了吗?我看你是哪都皮痒了,欠收拾吧!”

感受到余远死亡视线的余近,即刻停住了脚,有些没底气地说道:“你要敢动我,马茹同志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私自拆纱布,把自己搞毁容了,马茹同志就更不可能放过我啦!”

余近又往桌子靠了靠,“你不也说过,我进医院前脸就长残了,毁不毁容都差别不大。只要别让马茹同志知道,是不会有事的!你还是乖乖成为我的共犯吧!”

余远提起地上的水果,走到桌旁放下, 再一手摁在快被余近拿到手的剪刀上。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你最近瘦了这么多,万一变好看了也说不定,你就再忍几天,也让我少操心几天行吗?”

的确,余近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体重骤降,身上储存的脂肪都消耗了大半。而且可能是生病期间一直躺着的缘故,余近的身高像是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一样,开始疯长!

余近的体型就这么由一直以来的横向发展,突然转变成纵向发展,这会已经从牛肉丸状的体型,变成香肠状的了。

余近还是有些委屈,“爸妈都说我是发烧了才住院的,可谁发个烧,是会满脑袋缠纱布的呀?我就想拆下来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余近不知道的是,自己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其实浑身是伤,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整个人看着比他瘦下来之前还要肿。只是那些伤都比他大脑的意识恢复得要快,才会在意识清醒后,只看到脑袋上还缠着绷带,而不见身体灾后重建前的惨状。

余远突然不知该作何回应。

爸妈发觉余近可能失忆了之后,就对余近隐瞒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也拒绝接受警方调查和媒体采访,将整件事情压了下去。

父母打算让这次的事件,就此石沉大海,让余近遭受过的所有伤害,从他的记忆中彻底被抹去。

就当所有的伤痛,都不曾降临在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这样,或许就能让弟弟的生活回到正轨,找回本该属于他的幸福与美好……

只是余近失去的,或许不单纯只是痛苦的记忆,里面可能还有他根本不想忘记的人啊!

余远现在明知道一切,甚至连父母不知道的有关弟弟的人和事,他都知道不少。但这次事件,余远差点真的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告诉余近真相,要不要让余近知道,其实还有人,在等他回忆起来。

那天余远看着余近,一反既往的沉默了许久。

最后,余远这样说道:“其实这一次,你弄丢了很多东西!而爸妈不希望你把它们找回来,因为里面有很多,都是些很差劲的东西。但我希望,你可以因为里面还有很多很美好、很值得你珍惜的事物,而去把它们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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