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球在台上逐渐瓦解,众人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查看,想一窥这场激烈对决。
然而,当风屏完全消散时,台上却只剩沈玉尘一人孤立而立。
默逸风顾不上身旁长老的阻拦,直冲向台上,他的脚在台阶上猛然一扭,疼得观众席上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当事人脸上却毫无异样,眼中只有沈玉尘。
众人看到台上仅剩沈玉尘一人,另一个身影却无影无踪,于是纷纷开始猜测,谣言四起。
“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打着打着就剩他一个了?”
“不会是被他杀了吧?”
“你看他满身是血,八成是这样。”
“这才元婴初期的比试,伤成这样,接下来也不用比赛了。”
就在此时,一股强大的剑压猝然降临,众人瞬间噤声。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观众们统统低垂着头,仅能忍受威压的侵袭。
默逸风释放出全身灵压,震慑住那些流言蜚语,随后迅速来到沈玉尘身旁,轻轻扶住他。
长老上前一步,试图阻止:“默弟子,等一下!这场比试还没——”
话未说完,默逸风的目光始终只落在沈玉尘身上,丝毫不为外界所动。原本因流言而沉下的脸色,因为沈玉尘的一句低语,寒冰融化,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好,都听你的。”
他扶着沈玉尘,离去前冷冷扫视了一眼长老和观众席,长老们不由得一阵哆嗦。最终,无奈之下,大赛宣布结果:【元婴组次日首场:沈玉尘胜,因白顾辰离场,取消比试资格,积分归沈玉尘所有。】
台下的凌衣凝视着那满目疮痍的比试台。台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面,鲜血淋漓,龟裂的痕迹纵横交错,仅仅一眼便能想像此前那场对决的激烈程度。
“不简单。”凌衣轻声自语。
一旁聂玥疑惑问道:“凌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衣依旧注视着那被鲜血染红的台面,语气深思:“沈玉尘的实力不弱,你亲身与他交过手,应该清楚,对付一个元婴初期的对手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但这场比试,依沈玉尘伤势来看,虽然表面上是他胜了,但实际上,若再拖延片刻,败的只会是他。那个人,修为恐怕远不止元婴。”
另一边,黎源也察觉到了台上的异常,目光沉沉,一瞥身旁的傅俊煊:“看来,也有人在做你们那种事。”
傅俊煊无奈一笑,望向方才满身伤痕的沈玉尘,低声道:“是吗?”目光却冷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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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胡来?身受重伤,还强行调动灵力,这次是运气好,搞不好真会反噬的。”
默逸风将医师送走后,回到沈玉尘的床边。此时的沈玉尘全身上下几乎都被白色的纱布层层包裹,腰侧的伤口,刚刚缠好的绷带已被鲜血再次染红。
沈玉尘眉头紧蹙,额上布满冷汗,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默逸风移开视线,转身拿起桌上的水盆准备换水,他握着盆子的指骨微微发白。
他低声喃喃道:“玉尘哥,我去去就回。”
床上的沈玉尘依旧紧闭双眼,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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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沈玉尘回到小时候的贫民窟。那时,他刚学着其他人觅食,却因为经验不足,很快被店家发现,结果在后巷中被一群大人毒打,浑身是伤。他蜷缩着身体,嘴里吐出一口白气,摸着冰冷的双手,一拐一拐从后巷中踉跄走出。
一看街道,空无一人。
突然,鼻尖感受到一滴冰冷的触感,抬头望去,天空中飘下了零星的雪花,那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难怪今天大家都这么早回去了。
“咕——”肚子传来一声饿响,说起来他一天未曾进食,方才铤而走险去找吃的,却失败了,看来今晚又要饿着肚子入睡。
这时,一对母子从他身边经过。小男孩与他年龄相仿,手里拿着热腾腾的包子,却闹着母亲要吃糖果,不然就不吃包子。
小玉尘捂住伤口,步履蹒跚与他们擦肩而过。
小男孩看着落雪,欢呼道:“哇,白雪好美啊!”
雪花落在沈玉尘的伤口上,他只觉得冷得刺骨。
忽然,场景骤变,四周一片白茫茫。沈玉尘变回了长大的模样,眼前站着的,正是白顾辰。
白顾辰似笑非笑望着他:“怎么了?伤口这么疼吗?”
沈玉尘浑身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直流。
“原来你是个孤儿,从小就吃了这么多苦。刚才看到那个小男孩得到母亲的关爱,你是不是心里很嫉妒?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他有,而你却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对你如此不公?”
看着白顾辰激动得扭曲的嘴脸,沈玉尘强忍着痛楚,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
白顾辰的笑容僵住:“你笑什么?”
“只是一件这样的小事,你也能想得如此严重。你的想像力,当真惊人。”
说罢,两人再次回到方才的场景,只见小玉尘与母子擦肩而过的瞬间,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包子。
小玉尘狼吞虎咽一顿猛吃,几口便将它吃光,随后拍拍脸颊上的面屑,缓步走了。
只听身后小男孩的惊叫:“我的包子不见了!”
原来这才是当年事情的整个过程。
画面再次转换,白顾辰的眼角微微抽动,沈玉尘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怨天尤人?你说呢?”
白顾辰气得说不出话来,沈玉尘则愈发从容:“下次见面时,我可不会再给你逃跑的机会。”
“你有这本事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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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尘猛然惊醒,四周一片漆黑,眼上一阵暖意,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眼上覆着一条温暖的布巾。
他想要起身,却被全身的剧痛瞬间拉回了现实,每一道伤口都像是在这一刻重新撕裂开来,痛得浑身发颤。
“嘶……”沈玉尘低声呻吟,无力躺回床上,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耳边传来急促脚步声:“玉尘哥?”
沈玉尘循声望去。默逸风匆匆赶来,走到他身边,轻轻调整他的姿势:“你你刚醒?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医师?”
沈玉尘皱了皱眉,疲惫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默逸风一口气说了很多,沈玉尘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忍不住摆手道:“嘘——”
默逸风递上一杯热水,沈玉尘抿了一口,随口问道:“对了,现在这么黑,怎么不开灯?”
顷臾,等来的是一片沉默。
随即,房间传来火柴擦燃的声音。默逸风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好了,玉尘哥,灯点上了。”
沈玉尘环顾四周,别说灯光,他连默逸风的身影都看不清,房内依旧一片漆黑。
默逸风的笑声有些僵硬,走近解释道:“可能是这灯坏了,点不太亮。说真的,我看着都有些吃力了。等我下山买个新的回来,咱们先不开灯了,好吗?”
“默逸风。”沈玉尘感受到对方的极力遮掩:“你老实说,现在是什么时辰?”
默逸风没有回话,但外面路过的弟子却帮他回答了。
“喂!大中午的!还不快去打水,劈什么柴!”
沈玉尘心下一沉,默逸风见状,慌忙说道:“玉尘哥!这只是你刚醒来,应该过一会儿就会好。我去问问医师,看是怎么回事!”
......
“嗯,确实是瞎了。”医师检查完后,叹了口气。
“那有办法治吗?”默逸风上前询问,看到沈玉尘那双没有对焦的眼睛,一阵心疼。
医师检查着沈玉尘的其他伤口:“很难说。他的灵力透支得太过严重,身体无法承受,导致视力受损。眼睛可是心灵的窗口,最容易反映一个人的内心状态。”
沈玉尘听着他们的对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踏上修仙之途时,想过各种可能的危险,但从未料到,最先失去的竟会是视力。
医师叮嘱他这几日不能沾水,伤口太多,也无法洗澡,只能用湿布擦拭身体。
“我检查了,眼睛并非外伤所致,也不能断定永远无法康复,一切还得看他的造化。”说罢,便离开了。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比赛中,沈玉尘没有被抽中参赛,得以安心养伤。
掌门也批准他回到伏天峰休息,默逸风则成了他的贴身丫鬟,随传随到,有求必应,服侍周到,无微不至。由于过分贴心,沈玉尘一度觉得,若有朝一日默逸风娶妻,必定是位有福之人。
失去视力的生活,对沈玉尘来说格外不适应。他时常想下床,却总是磕碰得满身伤口。每当这时,默逸风便总会在不知哪个角落出来,柔声捂住他磕着的地方,再带回床上:“玉尘哥,别乱动,我来帮你。”
“玉尘哥,你要什么,唤我便是。”
“玉尘哥,我说过不要随便走动。”
“玉尘哥,伤口还疼吗?”
“玉尘哥……”
又过了几天,他习惯了这种废人一等一服务的生活,凡事只需一声唤,默逸风便会立刻解决。
这时,他才有空梳理白顾辰的事情。
首先,白顾辰施展的傀儡道赤儡之法,这门法术早在千年前便已失传,能够习得它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白顾辰并未说谎,他的确是在千年前学会此术,并活到了现在;其二,世间还有隐藏的赤儡之脉,正在秘密传承。
其次,在[穿透]后,沈玉尘依然能感应到白顾辰和颜全业的存在。这项能力只有契中人才能拥有,说明他与白顾辰之间必有关联。
第三,关于“白璃”这个名字,当提到它时,白顾辰便会失控狂怒,这名字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值得深入调查。
第四......
“喂,你真的看不见了吗?”颜全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沈玉尘的思绪。
颜全业浮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沈玉尘眼前挥了挥。
......
沈玉尘猛地一把抓住颜全业的手腕。
“我艹!你能看见啊?”
沈玉尘沉默不语,那双一直空洞无神的眼睛,此刻缓缓对焦,直直锁定着颜全业。
“咚——”一声响,水盆掉落在地。
默逸风站在门口呆呆看着。
小剧场:
送沈玉尘回伏天风的一天:
默逸风彻夜守在一旁,处理着他身上事无大小的伤口,触目惊心。
外面传来比试大会的欢呼声。
傅俊烜在房外道:“外面的比试打得很精彩,你不去看?”
默逸风摇头。
他想第一时间知道玉尘哥什么时候醒来。
傅俊烜看着他肿得发紫的脚踝,叹声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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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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