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没有表面显露出的轻松,毕竟此后要仰人鼻息过活,分寸上拿捏的即不能太自降身份,也不能过于傲慢。
自己先把自己看扁,又怎能让别人施以尊重,不想当别人正眼瞧不起,可以肆意打杀的奴才,就得挺直腰杆,李家不欠姓赵的,没必要奴颜卑膝。
借上仙之势是必然,过于傲气眼高于顶,也不过是外强中干一推就倒的花瓶,摆不正身份会给九儿带去一定的影响。
李寻心思翻转,几经思量定下为人处事的标准。
赵誉安排:“尽快处理了家当。”眼角余光瞥见上仙给的袋子。
李寻点头称:“已经在着手准备。”
“里面是什么?”袋子撑出来的形状,不像是上次圆圆的果子,赵誉好奇心起。
李吉打开一看,唬得心脏狂跳。
李寻拎到眼前让姓赵的过目:“药材!”
还是处理的非常干净的新鲜药材,有几味有钱难遇,赵誉心动了。
“你们用不上,卖到县城里赚不了几个钱,还会被识货的人压价。”赵誉往外掏银票,“按市价我全要。”
对方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店大欺客比比皆是,这些药材品质比药铺见到的还要好,卖出去被人盯上的风险极高。
正缺银子,李寻毫不犹豫卖给姓赵的,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赵誉心满意足拎着药材回去,感叹:“山上都是宝,随便刨一刨,好药材一大堆。”
侍卫闻弦歌知雅意:“主子想上山?”果子是一方面,药材又是另一方面,白来的东西跟白捡的没差别。
“接应的人手何时能到?”身边没可用的人手,赵誉上山的计划就得搁浅。
“最晚三日便能到。”侍卫已经留下暗号,细算脚程差不离。
赵誉将袋子里的药材摆到桌上,新鲜药材需要晾晒便于保存。
珍娘和夫君一起清点家中存银,告诉公爹具体数额。
“药材应该留下一部分,以后用得上。”看病吃药最费银子,更有甚者一人得病生生拖垮一大家子,在珍娘眼中,好药材有钱买不到。
李寻有着类似的念头闪过:“对方开口如果拒绝,关系没法处下去,心中定然生恶。”
珍娘细思恐极,夫君所言在理,对方病恹恹的正需要药材,不给便会对双方本就疏离的关系雪上加霜。
李吉叹道:“果子、药材已经引起对方注意,这山怕是不得不上。”
珍娘天真道:“挖些药材可以留些种子,等有了稳定居所,试着种一种,卖出去也能维持生计。”
父子二人闻言,并未泼珍娘冷水,言之过早再定。
“酿的酒白扔了。”李吉心疼粮食,“一个月方能开坛,估计等不了那么久。”
不单单是酒,珍娘同样心疼,损失了一笔卖酒钱。
晨起,用过饭赵誉在院中溜达,目光所及酒坛吸引了注意力。
念及酒泉村最为出名的醉仙酿,曾经喝过几回,京师价贵,赵誉本身非嗜酒如命之徒,一般浅尝辄止。
既然来了酒泉村,无论如何也要尝尝新出炉的醉仙酿。
“你要买?”李寻面色古怪的看着姓赵的。
赵誉瞬间记起醉仙做上贡之用,私下大批量买卖显然不现实。
“一坛也行?”酿酒的人家多会自留一少部分,赵誉就是一时嘴馋。
李寻实话实说:“余酒都卖了,新制的一批要到月底方能开坛。”
赵誉:“别家呢,均一坛出来总可能吧?”
李寻纠结万难:“有是有,你真要喝?”
赵誉因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差点阴谋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说道?”
李寻犹犹豫豫不知当讲不当讲,酒的内幕只有自家人清楚,大可不必向外人吐露。
“不可说,还是不能说?”赵誉更加好奇内因,不就是一种酒,能有什么猫腻?
原以为对方会说自己的病未愈,不适合饮酒,赵誉未曾料到,刚喝入的茶没来得及咽下,尽数喷了出来。
惊世骇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咳咳,咳咳咳……
赵誉差点把肺咳出来,痛苦的低头大喘气。
李寻语出惊人死不休,再次强调:“上仙亲口说的,不然其他地方酿酒手艺繁琐,不似酒泉村如此简单。”
简单是真简单,万万想不到尽然是上仙的洗澡水!越想越反胃,还好喝进去的是茶,真要是醉仙酿,非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李寻表示:“以前村里人自留,每日必饮一小杯,自从知道是什么东西后,家里的酒都卖了。”
“卖了好!”至少不只自己一个人被坑,赵誉心里方才觉得好受些。
上仙以前住湖里,难怪鳞片缝隙中有许多粘腻的青苔,怪道非得现真身找人打理。
赵誉喝了两盏茶,好容易缓过来,“酒泉村的酒都是山上的碧湖水酿的?”
“不用山上的湖水,酿出来的全是有别于市面上售卖的无色醋。”酒泉村的秘密人尽皆知。
赵誉是个通透之人:“你若要卖了换钱,最好选村里人。”
李寻正有此意,李临就是最佳不二人选。
酒未酿成,价格上不去,李寻也不会多要。
“离开的路引等通关文牒?”李寻说起正事,“县太爷胃口大,未必乐意效劳。”
失去真龙的湖水,酿出的醉仙恐怕大打折扣,酒泉村的人好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至于贪得无厌的县令,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文书好说,我的人会替你们一家办妥。”赵誉不是良善之辈,信奉礼尚往来提出条件。
“过几日上山,你得负责带路,为防有变一家子最好同去。”明为保护实为人质,赵誉还得靠李家人沟通巨龙,从指甲缝漏点东西出来,绝对是好物,就比如杀人不见血的刀。
李寻去找李临,说明来意。
“走?”李临诧异,“走哪去?”寻大哥一家同自己家一样,都是当年逃难过来的,互相帮助才有今日小富即安的好日子。
李寻半真半假道:“九儿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村里人对九儿和家里人恶语相向,对九儿日后影响颇深,现在连院门都不敢出,当爹娘长辈心里不落忍。”
李临听到过不少关于李寻家的闲言碎语,“外面不比村里,真正吃人不吐骨头,花银子的地方太多,这一走……”后悔怕是没脸再回来,何必呢!
李寻铁了心要走:“我家酿的酒未到日子,卖与你。”报了最低价。
“这怎么能行,我不贪你的,穷家富路总得多预备些。”李临做人地道,“我按官府收购价给你。”
“不了,酒酿成什么样未可知,醉仙出的少不够你赔的,就按我说的价格,这样双方都公平。”李寻宁可少卖一些钱,让李临有赚头。
两人推拒一番,李临拗不过李寻,最终应下此事。
到家把酒搬上牛车,送到李临家,一手交货一手结钱。
“房子和地我给你看着。”李临大包大揽,觉得赚兄弟的钱过意不去。
李寻早有别的打算:“屋子和地不留了。”
“啊?”李临吃惊道:“不回来了!”这是打算破釜沉舟?
李寻苦笑:“走了,在外混不下去,还有什么脸面回来,多备些银子傍身,哪怕过得不如意,也比在村子里受闲气强。”
一户人家争不过村里百户人家,又有里正偏驳以公报私,李寻一家的处境堪忧,李临理解归理解,离了这片经营多年的土地,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似无根的浮萍。
李寻原本想过稍稍透露湖水一事,斟酌良久深感不妥,万一传出去想走也走不了。
这次的酒肯定能酿出来,湖水的效力不可能一下子消失殆尽,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等到自家人在京师落脚安稳之后,写信通知一声便罢,人各有志眼下劝李临一家一同离开不合时宜,以后若过得不如意,如今的好心变成恶意,结仇都有可能。
歇了心思,李寻叮嘱李临此事不可外传。
李临拍胸脯保证,会约束家里人,绝不让外人知道一字半句。
李寻去了趟县城,找了名声不错的伢行,用家中的房舍、土地以抵押的方式,先把钱拿到手。
这么做自是比直接售卖价格低,李寻要的是保密,无人知晓自家要走的消息。
为何不典当给当铺?李寻考虑到当铺压价太利害,要签就得签死契,种种地方不便利,伢行比较合意。
酒泉村的屋舍、土地比之城中富户居所不相上下,可谓寸土寸金,打着灯笼也难找。
这话一点不夸张,但凡能进入酒泉村,酿酒的技术手到擒来,只有酒泉村的人才能上山取水,酿出来的才是贡酒醉仙。
不是没有人强买强卖过,最后以失败告终,方才奠定酒泉村轻易动不了的规矩。
伢行消息灵通,前几日闻讯书院逐出一名酒泉村的孩童,恰好与眼前人对上号,岂能错过送上门一本万利的大买卖。
猜对方不得已抵押屋田,是为了凑孩子进学的费用,或是走门路送些薄礼打点,要不然哪有自己捡漏的机会。
伢行管事笑眯了眼,大方的按市价一半折算给对方,心里巴不得其人还不上,安安稳稳的将屋田收入囊中。
抱着醉仙这只下金蛋的母鸡,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越过越美。
价格李寻十分满意,双方约定一个月后赎回,立了字据签字画押。
回到家中,银子交给父亲,说了一下抵押的事。
“好,好。”儿子做事妥当,李吉一百个放心。
“被褥衣物带新的走,放牛车里轻装简行。”家里的东西都带上没可能,舍不得也得扔一部分。
“不是要上山?”李吉思量片刻,“上山摘的东西多,牛车能装一些,到了外面再不济,还能卖掉添置些其他用物。”
李寻指出至关重要的一点:“牛车上不了山,山路仅供人行,坡度太大,硬赶车对牛膝盖损害大。”牛是壮劳力,以后用得上,李寻不忍心折腾。
珍娘在门外听了一耳朵:“上山的路不只有一条。”
李寻苦笑:“探路有风险。”
李吉:“只能等晚上走,要是上仙亲至,问一问可有别的路赶车?”
“那我去收拾东西。”珍娘搁下果盘进屋打包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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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酒泉村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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