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把头颚从死蚁口中拔出来后我最关心的事情自然是应战,我想敌蚁阵中新的挑战者此刻正磨颚霍霍地等着我。但是现实总在发生变化,视觉稍有幕闭它就跑得与过去脱节了。——我看到前方敌阵众蚁展示给我的不再是一张张充满杀气的脸,转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同质化的屁股。这样的场景使我十分惊讶,遂一脸诧异地绕开被我杀死的兵蚁的尸体想看清楚一些前方的情况。我真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可是当我绕过颚下败蚁的尸体无障碍地再观察了一下前方——噢,千真万确的事实彻底否定了我的怀疑。我不得不说自己的眼睛很诚实,因为刚刚看到的场景又重复地被我的视觉感受到了。

我看到的是无数个带尖的屁股,并且每一个屁股还在向前移动,这分明是敌蚁溃败和逃跑的迹象。——不!我还得把情况进一步搞清楚,只有这样才不会使我的判断失去准星。于是我把头向后一扭想看看我方战阵的情况,而这一看就把我的所有疑惑给弄成了明白。我方战阵几乎不见了蚁踪,寥寥能看到的也就是一些收拾落单敌蚁的老蚁,噢!我还看到了全知的身影,感谢上天还让它活着。身后没了自己的大部队,眼前的情况也是非常的明确,那就是我方已向敌阵发起了总攻。现在,我看到的那些向前移动的屁股并非逃跑的敌蚁,而是我的战友们展示给我的向敌阵发起冲锋的一个个前进的背影。

事实上直到这会儿我才明白过来,敌方出动兵蚁到第一线作战是它们力量消耗殆尽的信号,而我方也本能地看到了这一点才向之发起了全员的冲锋。既是总攻的冲锋——那我就得赶快撵上大部队,这样壮观的战斗我还没有参加过,所以我决不能让自己成为大战的旁观者。我抡开六腿而使之像六个车轮子一样驮着身躯向前快跑,参战的**调动着我不惜体力于速度而只求赶快让自己的颚能出现在冲锋的最前沿。

想象中的难事往往并不难,因为现实才是决定难易的判官。我很快就跑到了冲锋队伍的最前沿,因为先前的那种排队参战,并排冲锋的尴尬场面在我刚一迈开腿跑就立刻不见了。敌阵已被我方冲乱而成了一股股的散兵,我方的整体冲锋阵型也顺势散开每只蚁自由组合就近围攻起已连不成整体的各小股敌蚁来。

这样的情况也使我的冲锋没有受到什么阻挡,基本是一马平川地向前狠跑,直跑得己蚁、敌蚁都看不到了才发现自己冲过了头。我站在原地喘了几口粗气,非常懊恼自己为什么就没有点耐心,哪怕起跑前再站在原地观察片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冲过了阵地。这一会儿我的心情当然是沮丧的,做带头冲锋的大英雄的想法已不可能实现,而能让我大展腿颚功夫的也就剩下以多打少围殴落败敌蚁的小小的场面。不过,令我欣慰的是被蚁多势众的我方分割围殴的大多是敌方的兵蚁,强敌还在就不愁干的事情太小,所以我沮丧的心情又慢慢的恢复过来。换个角度说同一个问题,若是剩下的敌蚁以工蚁为主,那我参加围殴敌蚁散兵的劲头也就彻底地没了。要知道现在的我已不再把绝大多的工蚁当作自己的对手,能力在实战中得到验证使我的自信心爆棚,所以我必须得把兵蚁这样的强敌当作自己的攻击目标。我转身向回跑。然而事不如愿,在我刚靠近一只被我的五个伙伴们围欧的首尾难顾的敌兵蚁之际,那家伙就倒在地面上死了。我瞥了一眼蚁尸,随又恢复了沮丧的情绪扭身欲去寻找下一个攻击的目标。然而接下来我看到的情况都和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并无大异,敌蚁不是战死就是被我的伙伴们打趴在地面上,如此,哪还有让我再插颚攻击的机会呀。

没有敌蚁可打我就把身子扭向自己王国的方向准备向回撤,而也正是在这一刻我想起了固化,和敌蚁单挑的时候我看到了自己的那位老友也在做着同样的事,然后我的精力就全被那两只兵蚁调动无暇再顾及它了。战事发展到这种地步——我方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如此,我也能腾出够用的时间找一找老友了。固化的生死存亡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我还是决定先从活蚁之中找它,因为我相信它还活着或者我不认为它已经战死了。

要找到老友的念头使我打消了撤退的想法,我又转过身子开始一一关注起从我身边路过的蚁,期待固化能与我接踵相认。这个时候我已经看不到活着的敌蚁,我方的战蚁们也不再把打击地面的敌蚁作为重点,而是自觉开始排起纵队朝着敌蚁巢穴的方向进发。这是一场剿灭性的战争,我方的战略意图就是斩草除根去将敌蚁后、蚁卵统统消灭掉,进而再把它们的领地纳入到我们王国的势力范围。在对外战争上大家皆无语自明,都知道跨出一步之后的下一步又将如何行事。我随着队伍向前走,同时又以慢半拍的速度故意让身后的蚁一一从我的身边路过。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固化也能走过我的身边,当然,假若固化就在我身后的队伍之中的话。

“啊哈!”

这充满着快乐因素的招呼使我稍惊讶了一下,进而我就感觉到自己的颚被一只蚁的颚亲切地碰了碰。

“我就知道能撵上你,我的大英雄,我真为是你的朋友而感到万分的自豪。”向我打招呼的蚁说道。

“歪嘴!”我看出了来蚁为谁,遂惊喜地与它又轻蹭了几下颚,“好久没见过你了,没想到又是在排队向前走的路上我们欢心重见。——噢!那个多嘴和你在一起吗?”

“当然!”。做出这个回答的并不是歪嘴。

我往自己身子的另一侧一瞅,哈哈,多嘴也赶了上来与我并肩同行在一起。

“没有我的存在,歪嘴那个家伙就总好跟蚁没有底线的吹牛。”多嘴并不把歪嘴投向它的警告的目光放在心上,继续说:“为了减少更多的蚁听到更多不真实的故事,所以,哈!所以我就把紧盯嘴长得不正的那家伙说话当作自己的良心责任啦!”

“还良心责任, ”歪嘴隔着我乜斜着多嘴,“好像你真长着一个良心似的。冷静点儿吧,在生存竞争中良心只会给你制造障碍。”

“除了实物的障碍,良心也能给蚁开路。嘴长得跟别蚁不一样的家伙——听我说:我长着一身的良心,而不仅仅是一个。”多嘴很认真地强调道:“良心在脚上、在腿上、在脑袋里,当然也长在嘴上、颚上和最不起眼的便眼儿上。”

“那你就死去吧!”歪嘴一脸坏笑地瞅着多嘴,“良心这东西就如同暗物质一样从来就没有个形象,你说自己长了一身良心,那就等于将自己归入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死去吧’之列。”

“‘死去吧’找你也不会找我。”多嘴冷笑道:“喜欢吹牛、编瞎话的蚁从来就该死,所以你的该死的价值要远远大于我。”

“伙伴们:我希望大家都能和谐相处,要知道拿死做诅咒这样的事不应该出现在同胞兄弟姊妹之间。”我左看右看劝导着自己多日不见的两个朋友,“良心那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可我认为它是个的的确确存在的东西,并且只会长在心里而不是全身都长。同时我也认为良心是永生的,它就像基因一样能自动从一个垂死的躯壳转移到另一个鲜活的躯壳之上。”

“我认可小勇的说法,——良心不死。如果嘴巴长得不正的那个家伙还认为良心会死,那就看看我是怎样活着的吧!”多嘴在附和我的同时又捎带着数落了一回歪嘴。

“我也认可小勇的说法,——良心只会长在心里。”歪嘴也毫不示弱,“如果嘴巴总是胡乱说话的那个家伙硬说自己长着一身良心的话,那么我只好认为良心离开了心脏就变成烂疮啦!良心太多就和通货膨胀无异呀,哈哈!”

“嘴巴没长正的蚂蚁太少,难道你的那张歪嘴是通货紧缩的产物吗!”

“你们谁见到固化啦?”我在无奈中插话说出我的心切并把两位朋友争论的话题岔开。

“固化!”多嘴皱着眉头想了想,“是那个整日一副冷面孔的家伙?嗯——我需要好好地回忆回忆。噢!好像那家伙在阵前单挑的时候表现的还不错,直到我们发起总攻的那一刻它还没有被敌蚁的挑战者打败呢!”

“小勇问的是见没见着固化,而不是那个冷漠的家伙在阵前表现的如何!”歪嘴庄重地把我的问题又重申了一遍。

我从歪嘴严肃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忙问道:“你一定看到固化啦?”

“没有!”歪嘴干脆地摇了摇头。

歪嘴果断的回答就像一把甩下来的鞭子抽的我六腿一软差点趴到地上。太抱希望往往会调足胃口,结果进到胃囊里的并非真材实料而竟是些原就满满的空气。闷上加闷、烦上加烦,其作用于心理的直接后果就是心情沮丧、行动乏力。我不愿再加入到两位朋友的对话之中,又开始以慢半拍的速度继续跟着队伍向前走。

“这个家伙因为嘴长得歪,所以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偏离目标的。”多嘴也像歪嘴一样认真地看着我。

两位朋友尽管热心,可是这会儿我已经没了把它们的认真当作认真的态度,而继续以慢半拍的速度向前走着,期待固化也能像多嘴、歪嘴一样从后面撵上我。

“小勇,你应该加快速度,我有一种直觉——”

“是不是直觉要你说固化应该在围剿敌巢队伍的前方。”多嘴打断了歪嘴,“我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为像固化那样喜战、善战的蚁只会向前冲。”

“每当我有一个好主意或提前想到一种结论的时候,你的那张喜欢打劫的嘴巴就总会冒出来抢功。”歪嘴把朝着多嘴的怨愤的目光移向我之后也顺势转为了关切的眼神,“嗯——我想撵蚁比等蚁让你碰上固化的希望更大。我勇敢的小勇朋友,加快腿速,行动起来吧!”

“你又把我想对小勇说的话给抢了头。”多嘴用肯定的眼神看着我,“小勇:向前快走,固化一定在队伍的最前头!”

我接受了两位朋友的意见,随即便加快脚步跑起来。虽说腿脚像轮子一样在地面上飞转,可我的心里却没有像身体那样只瞄准一个目标——向前。一方面我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考虑问题的角度太过单一,——为什么不结合固化的性格去判断它应该是在队前还是在队后呢;另一方面我又为得到一个明确的信息而欢喜,这就是固化还活着并且在战斗中表现得也像我一样英勇。两位可爱的“嘴姓”朋友被我甩到了后面,或者说它俩的腿脚比不上我的腿脚快遂就落后了。这也怨不得它俩,我找固化的心情迫切并不等于其它的蚁也是这样,毕竟想要、愿意和自觉才是行动的精神推动力吗。

跑了六百个蚁身长的距离后我到达蚁队在地面上部分的最前点。这个点便是敌蚁巢穴的入口,它如同一张撑圆了的大嘴将迎过来的蚁是一一吞入。在敌蚁巢穴的入口处我方蚁队被分为了外、内或地面、地下两部分。很遗憾,即便到达了这个位置我依旧还是没能找到固化,但是我的内心却并未因此而变得更加沮丧,毕竟对目标找寻的范围缩小一半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置身场所的变化激发了我心态的变化,我要集中精力到敌蚁穴中一面杀敌一面找寻自己的故友。我的生物开关先关闭了眼睛的感路以便让自己的目光先适应黑暗,遂就靠着触觉器官的引导钻过洞口使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敌巢穴里面深入。到了这个时候找寻固化就不再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因为我本能地清楚地面的敌蚁被消灭干净并不代表着地下就没了敌蚁。

在向敌蚁巢穴中爬行了约有七十个蚁身长的距离后,我身上的一切感觉器官就都适应了黑暗。哈哈,好歹也是在地下出生成长的动物,岂有见到了光明就忘记黑暗的道理。我跟着队伍沿着宽敞的穴中主道继续向前走,每当路过一个岔口时都有我方的蚁钻进去扫荡残敌,虽说如此,可我看到的情况却是大多去清剿残敌的伙伴们兴冲冲地进又垂头丧气地出的景象。说实话,我没有一点让自己钻入旁枝杈道清剿匿敌的想法,因为我蔑视躲藏起来苟且偷生的懦弱行为,如此的敌蚁也真不值我动颚将之杀死费的那点力气。我的目标是向敌蚁巢穴的核心位置——它们蚁皇的皇宫的方向前进。钻到它们的神经中枢里面去,一颚下去咬断那个肉嘟嘟的大家伙的脖子,让它蚁头落地,那么这场战争就可以宣告结束了。随之,敌方任何一个负隅顽抗者的抵抗就都将因为其保卫对象的丧命而失去实际意义,我方也能因此避免很多无谓的牺牲。

战略思维和战术思维的差别,造成了我跟大多数伙伴在行动方式上的不一样。前面已经说过大多数的蚁是见穴就入,而不去管耽误不耽误时间影响不影响杀死敌方蚁皇的总体战略。只有少数的想法跟我相近的蚁还是一往直前,根本就不管什么岔道、偏洞,而是加快步速一个劲地朝敌方巢穴深处的那个最重要机关的方向不遗余力地奔进。然而,事实的情况则是我们这些一门心思就朝着敌蚁皇宫方向冲杀的蚁,并没有费多少脚力便都爬到了目的地。——敌方的王国实在太小,我根据自己观察的情况,测到的蚁巢中的通道布局和个个复洞口排列的疏密度,继而我置身的这个敌蚁地下领地竟连我们王国地下领地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这就是我们如此之快就到达敌蚁皇宫附近的原因,我想同一个原因也一样能够解释通敌蚁为什么会被我们打败,——毕竟我们现在置身其中的是一个国小力微的蚂蚁王国嘛!

在别蚁的地盘上不要指望像宾客一样被主蚁热情招待,毫不避讳地说,我们在钻入敌蚁穴中伊始就都沦为了彻头彻尾的侵略者。侵略者必然要干侵略者的事,与之对应,国土沦丧者一定也会为保命而奋力地抵抗。这就好比大风刮倒大树的那种情况,——没有一棵倒伏下去的大树是不见风来便自我拔根趴地的。

到达敌蚁皇宫洞口前的大广场的时候,我们第一眼看到的情景便是激烈而残酷的搏杀和对抗。皇宫入口的内侧全是敌方的兵蚁,外侧,也就是广场上站着的则尽是我方赶过来的工蚁,这会儿敌我双方就隔着个洞口正各自挺颚激烈地对拼着呢。

在加入战斗前我看到洞口外侧的左右躺着四五十个我方战死或受伤工蚁的尸体、残身,至于敌蚁皇宫的内部有多少只它们的兵蚁战死或受伤倒地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是以目前的战斗态势,瞅一个个皇宫口敌蚁的那一副副凶残嗜杀的样子,我判断洞口内部兵蚁的尸体应该少于洞口外部工蚁的尸体。洞内的敌兵蚁五只排成一个横队把持洞口并将之完全封闭,一旦有兵蚁在战斗中倒下后面紧跟的预备队兵蚁立刻就能补填了空位,它们相互配合死守着洞口并挺颚狠命地朝冲锋过去的我方工蚁钳咬,瞧那架势完完全全就是要将抵抗进行到底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冲锋到了洞口处,一到这里就容不得身体做出适应性的调整了,可以说一露头便有一付满张的兵蚁大颚由上而下地朝我钳咬过来。置身在拥挤的己方蚁队之中,再面对这样的危急情况躲闪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唯一的选择就是用自己的颚将敌兵蚁的大颚抵挡开。

想到哪里行动就跟到哪里,反正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具有跟兵蚁作战的绝对自信。我下意识地向后一缩身子,同时脑袋带动颚往左边微微一偏,进而就用力朝洞内那只兵蚁的钳颚猛挡过去。随之我就感觉头部发麻,身子在原地打了几下颤,差一点就被敌蚁颚的反弹力振得翻滚倒地。但是我很庆幸,因为敌兵蚁的颚总算被我磕开,而我也顽强地扎稳脚跟使身体直挺挺地立在原地。然而你死我活的战斗永远都是残酷的,和我一起逼向洞口我方另十只工蚁已有九只瞬间战死,或是被敌兵蚁的重颚狠力钳咬而负了重伤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我方出来四只蚁迅速从洞口的两边把倒地的的九个同伴尸、身拖拽到战斗场所的旁侧,而我也借机向后退了两步以暂避一下敌颚的锋芒。

冷静下来的头脑让我想起来跟兵蚁作战若是近身肉搏等于找死,我必须的与之保持距离,要凭着工蚁的灵活机动和速度快的优势与之周旋,最后再择机朝眼前的这些拼死守门者施加狠招。我的应对战术已胸有成竹于自己的大脑,然而身旁冲上来的工蚁可不如我的头脑一样把问题想得这般复杂。它们就像一台抬的小机器按照思想中的既定程序向前冲,然后就又是一**地倒下再一个个地被同伴拖拽出战场。

这是无谓的消耗,硬拼下去只会使我方牺牲蚁的数量继续增加,所以我必须承担起阻止伙伴们再像现在这样无谓的去送死的责任。于是我就站在原地不断左右摆头劝说向前冲的伙伴收住脚步,停下来缓一缓进攻的节奏。在百分之九十九的蚁沉醉在冲锋送死的疯狂的时候,我这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头脑清醒的蚁就是脱俗的异类。事情的进展也印证了少数改变多数在过程上的艰难。开始的时候没有蚁听我的,已而,当一**欲冲锋的蚁一点一点积累式地看清楚冲在前面的蚁,被守在洞口的凶狠的敌兵蚁一批批的击倒,同时,这种毫无战果后果却又异常惨烈的场景的视觉冲击又逐渐发挥出作用,进而,就开始有敢死分子停住脚步认真听起我的劝告了。又过了一会儿,劝说伙伴们先不要向前冲的蚁就不止是我一个而变得越来越多了,五个、十个、二十个……,总之,持和我观点相同的蚁的数量呈几何数字般的增多。不懈的努力使我不再孤单,我的思想也因此有了传播大众的可能。直至看不到再有盲目冲锋的伙伴为止,我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左右已经是蚁头攒动的景象。

大家全都用求解的目光盯着我,期待着我能给出一个破敌密集死守战术的方法。我在向众蚁说出我的想法之前先把目光甩向前方。我瞥见敌兵蚁正隔着洞口向我们示威,那些兵蚁表现得很是猖狂,瞅那样子好像它们是侵略者而我们是因战败才被动守土卫国的一群窝囊废一样。我还看到敌皇宫洞口外两侧已经堆了有三百多个我方蚁的尸、身,两个尸堆中还有不少仍旧活着的伤蚁在蹬腿晃头、痛苦地哀嚎着。

“这个时候谁要是硬上,那么结局必和我们的那些可怜的伙伴无异。”我看着那些牺牲半牺牲的伙伴动情地对身边的蚁阐释:“各位,我们追求的是消灭敌蚁,而不是成为敌蚁的颚下鬼。如果在敌皇宫入口内侧的那帮大兵蚁还保持着现在的战斗状态,即便我们冲上去再多的蚁都白搭。基于如此的形势,我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地冲上去送死,也就是说进攻的战术必须改变。大家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本来四到五只工蚁就能降伏或击杀一只兵蚁,但是,若按现在的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一百只工蚁的命都不见得能换来敌方的一只兵蚁的命。——太不划算了!这绝对属于赔本的买卖,所以我们必须改变战术。”

“我们怎么改变战术呢!”。我身后的一只工蚁叹道。

“听它的!”我左侧的一只工蚁向大家介绍道:“它叫小勇,就是在地面上的时候通过单挑打败了两只敌兵蚁的那只蚁,它非常非常的勇敢也非常非常的善战,最重要的是,在对付兵蚁方面它的经验是非常非常丰富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噢!总之,它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俘虏了我们对他的信任之心,所以,我有一百个理由认为它的脑子里一定装着突破这个敌方最后一座堡垒的非常非常好的办法!”

我朝左边扭头向为我吹牛的这只工蚁投了一个表示感谢的亲切眼神儿,可这家伙并不理睬我而是昂首挺胸故意摆出一副倨傲的臭架子。

“守在洞口的兵蚁全都是颚朝外。”摆臭架子的这个家伙并不给我阐述自己观点的机会,而是继续它的发言:“瞧我它X的说的,若是它们全都是后身朝外,我们早就攻到它们的皇宫里去了。——哦,我的意思是说敌兵蚁用它们身体最坚锐的部分对着我们,而它们身体的最薄弱部分却隐藏在洞中,我们的颚在杀伤力上本就不如它们的颚,若是还像刚才那样硬拼的话吃亏的自然就是我们啦!所以——”

“装逼!”我的右侧的一只工蚁打断了“臭架子”,随又说道:“我们需要听一听小勇怎么说,而不是被你的那个装逼的样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段插话使我万分的惊喜,因为记忆已经使我判断出来这是固化的提示,当然,在同一时间我也知道了“臭架子”的名字叫做“装逼”。事实上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象过有没有叫做装逼的蚁,小头好像还说过它见过一个名字叫“装逼”的蚁。哈哈,今天我的那个曾经的想象和小头曾经说过的话,终于被无所不能的现实给验证了

我赶忙将头向右扭,真不出所料,我右侧站着的果然就是固化。可谓费尽艰辛找不到,偶然碰面却随意。我高兴的抬起两条前腿就想拥抱固化,但是我的这位故友竟阻止了我。它的头脑永远都和理智相伴,所以我立刻就理解了它的心臆,——显然在这样的时刻和场合拥抱并叙旧是非常不合时宜的。

“大家都想知道你的破敌之策,”固化用看平常蚁的目光注视着我,“把你的想法给我们说一下吧!”

我正要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之际,固化却又半转过身扫了一眼所有的蚁,说道:“大家都向后退十个蚁身的距离,以免我们的秘密被敌蚁捕捉到,或是在我们研究对策的时候被它们给袭击了。”

固化的提示很管用。后跟进的蚁止住脚步不再前行,围在敌蚁皇宫前的蚁则转身快速而又有序地后撤了十个蚁身的距离。我控制住自己欢喜的心情跟着蚁队一起后撤,待大家都停住脚步后,我转身挺胸昂头扫视了一圈伙伴们,遂说道:“我非常认可装逼刚才说的。——噢!我认为‘装逼’这个名字很不好听,可是既然固化这么叫我也只能以此代称那位刚才把我们敌蚁的状况分析的很切实际的蚁了。”。

“噢!不要客气。别蚁都叫我‘装那个’,所以称呼我为‘装那个’也是你小勇的权力。不过我倒是认为‘装那个’让你说的最具艺术性,啊哈小勇,我非常非常的愿意被你称呼为“装那个”。啊——也不知为什么,你话语的开头就让我产生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不是在告诉大家我是一只和你一样的英雄蚁吗?但是!哈哈,但是我是那种习惯于谦虚处事的蚁,很遗憾地说,像我这样的蚁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把自己本性中多的数不胜数的优秀的东西暴露给大家——”

“装逼!”固化似乎总对装逼有一种不耐烦的情绪,“我们要听小勇怎么说,而不是要看你的表演。”

被固化打断话的装逼像个乖宝宝似的不再发言,而我则歉意地冲它笑了笑便继续阐述起自己的观点来。

“伙伴们,”我说:“我们有两条破敌之策提供给大家。第一,将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敌兵蚁从它们皇宫的洞口位置引出来,然后我们再利用蚁多势众的优势一个一个地围而歼之。第二,由我和固化组织一支敢死队,迂回到敌蚁皇宫的侧墙位置再隔墙打洞突人进去搅乱它们的防线,最后大家内外夹击攻而破之。嗯——,我的这两个计策若有一个能取得成功,我想,消灭苟延残生在这个皇宫里的敌蚁就不是个问题。”。

“我同意小勇的第二个策略,因为我认为第一条策略对那些缩头乌龟一样的顽敌发挥不了作用。”固化说出了我心里的偏好,紧接着,它又补充说:“我跟小勇领着一百只蚁打洞袭击敌蚁的后方就会对之形成内外夹击之势,而这一战术一旦取得成功必然能把它们搅扰得乱了阵脚。我想——到时候应该如装逼所说的状况,让洞内的那些顽固兵蚁的屁股朝向洞外也不无可能。”

“又有一只蚁用它发自内心的话语证明了我的远见。”装逼好插话的毛病又犯了,“所以我有资格说我们的战斗力是无比强大的。我觉得就应该按固化的提议去做,因为一旦突破了敌蚁的防线,用这么强大的战斗力换来的战果也必将无比的丰富。伙伴们:你们个个都是最棒的,最棒的就应该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打击敌蚁;为了集体的荣誉我们都要有舍私顾群的思想觉悟,小勇个和固化要干的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伟大的事业就应当由伟大的蚁带领先进的蚁去做,说到此我当然会想到各位都不是那种懦弱的落后分子——”

“那么愿意参加敢死队的蚁请报名吧!”我也对装逼的空话、套话失去了耐心便打断了它,“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而若做到如此,其前提就是凑齐足够的蚁数。我可以坦白地告诉大家,要成立的这只敢死队的蚁的数量绝对不能低于一百只,若是低于一百只的数量我们的行动取得成功的可能性最多不会超过百分之一,所以我用期待的目光祈求大家踊跃报名。”

“我觉得报名就是在浪费时间。”固化冷冰冰地说:“那些猖狂的洞内兵蚁正借着我们开会的时间在固防和调整,所以时间越是向后拖在中短时间内反倒对它们越是有利。冬天快要来了,打持久战绝对不利于我们,毕竟在敌穴里面过冬凶险为七安逸最多是三。因此我建议无意参加敢死队的蚁继续向洞口处冲锋,这样做一方面是给敌蚁施加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在掩护敢死队的行动。剩下的未参加冲锋的蚁,若是数量超过一百只的话就自动成为敢死队的成员,那样的话我们就能行动起来啦!”

“我支持固化的意见,每只蚁按照各自的意愿行动起来吧!”

“我完全支持固化和小勇,所以我的行动就是先站在它俩的身边。”。装逼成了我和固化招募的第一个敢死队员。

“小勇:我也算是一个。”。带样从蚁队里冒了出来。

我高兴的同带样拥抱了一下,并把固化和装逼介绍给了它。当然,固化跟带样已经有过一面之交,所以我主要还是介绍带样和装逼认识。

“我们也愿成为敢死队中的两员。”。多嘴和歪嘴也从进攻敌蚁皇宫的队伍里走了出来。

“我愿意!”

“我们愿意跟着小勇去冒险。”

“不参加敢死队是排队等死,参加了敢死队跟着小勇向前冲我们更有信心。——或许还能活稍长一些的时间。”一个长得跟小强有些相像的蚁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之中。

……。

这个来、那个来的,不多时敢死队所需要的一百只蚁的名额便凑齐了。当然,即便蚁数已经凑齐,可还是有蚁继续走到我和固化的身前报名,考虑到必须保持小股部队的状况才能保证我们对敌偷袭的有效性,因而后来的蚁都被我和固化好言谢绝了。值得一提的是装逼竟还对每一只被劝退的蚁做了一番政治思想工作,尽管在我看来它说出的十句话中至少也得有五到六句是没有实际意义的假大空一类的套话,不过有它的存在也不赖,毕竟它使我和固化在费口舌方面减少了很多的精力消耗。

看着向前方敌蚁皇宫洞口处冲锋的伙伴们在跟顽敌的拼杀中相继倒下的壮烈场面,我们一百只负责迂击敌蚁的敢死队员们必死的决心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是无须任何战前动员的,或者说不动员绝对要胜于动员。前冲的伙伴们一个个被敌兵蚁暴杀于阵前的场景就是兴奋剂,仅此就已经刺激得每个敢死队员的内心是充满血性。而用命去换取敌蚁命的意志从这一刻开始,在我们每只蚁的内心也变得如同冬日的北风一般坚定、向前。

利用向敌蚁皇宫入口处冲锋的伙伴们身影的掩护,我和固化带领着敢死队员们低身匍匐前进直奔敌蚁皇宫入口左向的侧墙处。虽说奔向目的地的时间是极为短暂的,可谓日不移影,但是就在前进的路上我还是抽闲从带样那里听到了一个坏消息。带样悲痛地向我宣布:小强战死了。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四肢一软差点就趴在地上,多亏危急的形势帮忙使我的情绪被残酷的现实所压制而不至于哀伤失色。这一刻我没有更多的精力为小强哭泣,我所能做的就是在不减慢前进速度速的情况下低一阵子头,边行进边为那位作战勇敢的好伙伴默哀了。老实说我真希望我现在所带的这只赴死的队伍中,像小强那样有战斗力的蚁能占一半以上的比例。哀呼惜载:我亲爱的小强。

关于固化是怎么失踪的以及它失踪之后又是怎样生存下来的情况,我也利用赶路的时间将之搞清楚了。原来,那片草叶子将我们统统弹飞后,固化掉落到了漂浮在一条小溪的水面上的一片树叶的上面。像固化这样的蚁向来都是身临缓急心平静的处事风格。因而它就趴在树叶上睡了下来,顺其自然,而任那片树叶自由的漂流。后来树叶不知跟什么东西撞击,引起的一阵明显的振动而把它给惊醒了。固化睁开眼睛仔细一瞧才发现它趴身的树叶,由水面滑到了抻入水中的一棵岸边小树的垂枝的槎枝上。固化觉得这是老天在提醒它可以上岸了,而长在溪岸上的那棵小树的树干便是老天提供给它的上岸的引桥。于是固化就攀爬着小树的垂枝而上了“引桥”,缘着小树稀疏的枝系忽上忽下地慢慢前行,它的脚步顺顺当当地走上溪岸而跟大地重新接触上了。上天帮蚁往往不局限于一次,既然已帮助固化上了岸,那就再帮助同一只蚁碰上几个可以相互依赖的伙伴。

装逼它们的工作组的三只蚁就在固化上岸的地方活动,而在固化上岸的那一刻它们正跟一只小青虫苦苦地缠斗。见这阵势,固化便顺势加入到了捕杀小青虫的队伍之中。尽管有固化这个有生力量的加入,但是那只小青虫的运气却很不错。对决的两方之中一方的好运必然要跟另一方的坏运同生,所以说小青虫的好运气是建立在围捕它的蚂蚁们的坏运气的基础之上的。简单说就是即便有固化这个有生力量的加入,装逼它们的这次捕猎还是失败了。——由强烈的求生**催生出的巨大的反抗力,终使看似被动招架的小青虫逃脱了充当食物的厄运。

在装逼三只蚁和后加入的固化前、中、后对之皮肉的撕咬下,痛苦不堪的小青虫艰难的逃脱历程是这样的:它先是在地上胡乱打滚,想把紧贴其身拼命钳扯其皮肉的四只蚂蚁用身体的重量在地面上搓碾或磨蹭掉;后来它发现这一招根本就不起作用,遂就改变了抵抗的策略;只见它猛地向上一弓身,继而使呈弧形的身子中段猛砸向地面,再利用地面的反弹力将自己送向了半空中;而恰在此时有一股贴地的大风刮过,好运气来了,它便借着风的力量的帮助把自己吹到小溪的对岸去了。

猎物逃脱了被捕杀的厄运,捕猎者的忙活儿也打了水漂。但是这已不重要,对固化来说重要的是找到了可以互助互依的自己蚁。跟着认路的自家蚁走就不愁找不到回自己王国的路,而这无疑让固化省了不少用于识别、辨认的精力。落单的不幸,终没能在固化的身上转换成现实的不幸。

顺便说一下,那只逃脱的小青虫还取得了一个小小的战果,在弹向空中前的瞬间它的身体与地面之间形成的强大的挤压力闪电般地爆发,进而就把装逼它们工作组的一只叫做“该死”的蚁给推到了溪水里,而该死也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被溪流带走了生命。该死死后留下的工作组的名额空缺正好就由固化补了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固化、装逼还有一只叫做”不正”的蚁,便组合在一起觅食捕猎、利害共担、同危共进了。装逼凡事都喜欢把自己推上内行或专家的高度,所以只要碰上了事就好对之指手画脚一番,它的行为归根到底是虚荣心在作祟,进而就习惯性地摆出一副既傲慢又看似“无所不能”臭架子,其实在蚁的世界里它真正能弄明白的事情、能解决的问题可真的不多。不正那个家伙目前我还没有见到,哈哈,单从名字上理解我还以为它如小头一样身体的某个躯位长歪了呢,然而固化对其蚁其事的诠释让我弄明白了“不正”这个名字的实际含义。原来那家伙是只心术不正的蚁,并因自己的这个特征才被伙伴们叫做“不正”的呀!跟如此心灵状况的两只蚁搭档,百分之九十九的蚁都会认为自己倒了霉运。两只蚁一只是不干实事只会说空话、装样子,一只是满脑子充斥着的邪念并随时都有可能钻出脑壳去害蚁,然而就是这般的两个家伙碰上固化就都变得乖顺了,因为固化有一种本事能把它们身体里的恶液冷冻而使之像冰块一样流动不起来。固化的最大特点是极端。无论是好坏、真伪、善恶、软硬、尊卑……,若是碰上了极端,哈哈,皆能转化成为哈巴狗的无奈和小绵羊的怯让。

装逼和不正在今后的日子里会很频繁地跟我打交道,关于它俩的大情小事会随着我的故事的推进而逐步展示出来。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危急局势下,把这两个家伙插科打诨地提出来实在是不合时宜。战斗还在残酷地进行,所以我必须让笔墨去更多描述我们这支敢死队的行动。就像时间一样分分秒秒地记录正在发生的事情,我的叙述也应该在现实和非现实之间分出个主次来。

靠近敌蚁皇宫的侧墙后,紧接着我们要做的事情当然就是打洞了。老鼠天生就是打洞专家,可是别忘了,我们蚂蚁也从基因里带过来了打洞的本领。我们要打一个能使十只蚁并排通过的洞,至于洞的深度那就看敌蚁皇宫侧墙的厚度了,不过我想它应该不会超过三个蚁身长。

在我和固化选好了开工的侧墙部位后大家就行动了起来。我们是十只蚁一组,一共分成了十组蚁。在掏土的过程中,前一组蚁夹着挖墙壁时扒拉下来的土粒转身运到敌蚁皇宫广场的侧角位置,紧跟的后一组蚁便接上继续干相同的活儿,依次循环既保障掏洞进程的持续快速又可以使每只蚁都能节省90%的体能。总之洞打的很顺利,大概也就是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我们就为敌蚁皇宫开了个足够宽敞的“侧门”。

杀入敌蚁核心机关的路已经打通,我们的行动必须马上开始,因为敌蚁皇宫正门处我方进攻的蚁还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如此的局势绝容不得我们思想的停歇和行动的迟钝。决战当头,我和固化理所当然的是带着大家向里冲的蚁。只负责发起、组织,而在行动中不做表率也没有担当精神的蚁就是骗子。我和固化绝对不是语言上的鼓动者和行动上的指令者,假如需要一个那样的角色就让装逼蚁干去吧!

冲进敌蚁皇宫后我们这一百个不要命的家伙就直奔不远处的正门的内侧而去。原本我想的是在这个封闭却又十分宽阔的空间里我们必然是要被敌蚁包围的,因而得靠玩命且极富血性的拼杀,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跟死守正门的敌兵蚁接触上。然而这一次我却高估了现实的残酷性,我们一路上并没有碰上一只敌蚁,直至冲到皇宫的正门的时候才发现坚守在那里的也仅是三十只敌兵蚁,另外在正门的两侧还横竖堆着大概有三四十具的蚁尸。战死的加上还在顽抗的敌兵蚁的数量应该不足七十只,然而就是这近七十只的敌兵蚁到了这会儿我估计应该已经杀伤、杀死了我方不下三百只的蚁。推进中的现实改变了我既往的看法,它至少告诉我一点,那就是呆在巢穴里做防御的兵蚁比出了窝的兵蚁的战斗力要强大三倍以上。

现实继续向前推进而处在现实中的我必须着手解决眼前的问题,眼前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带着大家立刻投入战斗。哈哈,还用我们主动提醒正在全力对外的敌兵蚁转身对付身后的一百只敢死的家伙吗?——它们敏感的很!在我们靠近宫门内侧还有五个蚁身长的距离的时候,它们预备队的蚁就发现了身后的敌情。眨眼间,除对着洞外正与我方的攻击群胶着拼杀的十只敌兵蚁外,洞口处其他的敌兵蚁就都转身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们自然是有准备而来。不用组织和指挥,我们每只蚁都自发地按照五只蚁一组的数量组合在一起,一共分出了二十个作战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各个作战队,自行选择对付和打击的目标并将之包围。哈哈,一旦战斗的场所由二维的竖平面转换成为三维的空间,那么我们工蚁机动灵活和善于群战的优势立刻就显现了出来。我们每一个作战队的五只蚁都遵循着声东击西、前诱后扑、主攻敌腰的战术原则,把各队负责攻击的敌兵蚁团团围住,继而从整体上把敌蚁逼迫得只能各自为战。毫不自夸地说,我们的切割围歼战术在空间里实施起来十分管用,把对手搅扰的是首尾难以兼顾,既疲于奔命又心欲行拙。

身后出现的情况必然会影响到精力集中于洞外的蚁。正戮力同心地防守在洞口处的十只敌兵蚁也感觉到了被两面夹击的不妙,很快,它们的专心就开始向浮云的方向散化。对手的一旦精力不能再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战斗之中,那么它们的防线出现漏洞也就是必然的了。一只、两只、三只……,直至在洞口处防守的十只敌兵蚁都开始边打边朝后看的状况一出现,如布满细流的泥坝,它们的那道极具杀伤力的防线也就开始变得松动起来。

事实上,在我们这些敢死队员们跟敌兵蚁预备队的战斗还处在热身状态的时候,敌蚁皇宫洞口处的防线就被负责主攻的我们的大部队给突破了。一时间那些不久前还异常勇猛凶悍的敌兵蚁便都成了各顾各的机会主义者,仿佛它们都失去了抵抗到底的专一精神,无心恋战的情绪开始像传染病一般缭绕着每个对手的思想。敌蚁逃不走又不愿战的精神状况在这一刻就成了我们的帮凶,因为它造成每只敌蚁的战斗力至少减弱了一半。而我们却因敌蚁的这种畏战想逃的状况受益,继而战斗的威力强大了三倍。越来越多的我们的蚁围住各自为战的对手是狂夹狠钳,这会儿的抵抗者们想要招架都成了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战事发展到如此的地步先前强悍的敌兵蚁,竟都成了任蚁宰割的大虫子。太不可思议了。说实话这样的反差还真使我难以适应,毕竟在刚到达敌蚁皇宫洞口的时候我吃过这些大个子的敌兵蚁的苦头。现在战斗的双方来了个角色互换,我方是愈加凶悍勇猛,它们却丢弃了战斗精神和抵抗的勇气而只想着逃命或是寄希望能得到我方的饶恕。

敌兵蚁不是像丢了魂儿一样没有方向地四处逃窜,就是被我们的蚁一个一个地围而歼之,总之,它们已经溃败的没有任何组织和秩序可言。基于这样的局面,盖棺定论地下结论也不算是着急的事了,即便再谨慎,我也会说我们已经掌握了战争的主导权。眼下,能够继续战斗的敌兵蚁越来越少,与之对应,我越来越多的伙伴开始在敌蚁皇宫里为所欲为、任达不拘地扫荡开来……。

上天对胜利者最大的奖励莫过于消灭敌蚁并占领它们的领土,到了这会儿我方的战士们已经得到了胜利者应该得到的一切,然而大家并不收手,残暴的打击和无情的杀害还在持续地进行着。但凡发现了藏匿的敌蚁,或是追上逃窜的敌蚁,其结果统统是解肢性的死亡。伙伴们大有不消灭最后一只敌蚁,就绝不罢休的穷凶极恶的气场。看着这样的血腥场面我倒是有过劝同伴们停止杀戮的念头,但是,再一想生物的天性不就是放纵野性而求生存吗。让野性放弃杀戮必然会反遭杀戮的报复,这样的道理不用教,凡蚁都懂得。

我们不是兽,但是我们的野性要比兽更甚,因为我们弱小,所以更懂得要生存就得无条件地接受残忍、理解残忍和利用残忍。在生存资源不能达到像**所倡导的那种有需求就能被满足的充裕状况之前,想要赢得生存的机会就得依靠暴力去争夺资源。凡是能够像冰雪一样冷静面对极地寒风的思想,都懂得暴力的实质就是残忍的道理。诸如击毙、斩首、处决、消灭之类的修饰词,它们的表达符号即便是由最尊贵的语言工具制造出来的,而其核心的变化也不会像穿衣服那样是脱换自如。只有用残忍去对付残忍,才能使这个世界变得不残忍。指望那种温文尔雅的思想和行为去制造和平,这要么是美丽的幻觉,要么就是弄巧成拙的笑话。真正的和平其背后往往都隐藏着一把暴力之刀,因为只有用能要命的暴力作威慑,方能真正为和平这颗温柔的种子创造发芽、成长的环境。

在剿灭了据守在敌蚁皇宫外间的所有兵蚁之后,我们最后要攻击的目标自然就是这个皇宫的内间,也就是敌蚁皇的住所。我们谁也不会怀疑那个身材肯定胖大的家伙不在它的卧榻上趴着或是躺着。它就是一堆没有任何机动性的白肉稠汤,所以靠近进它的我方战士们将之碎身分食是肯定的。

最先冲入敌魁居室的是固化,而在它的身后更多的我们的蚁就像飞箭一般飕飕地往里钻。我是那种懒得做锦上添花之事的蚁,在这样的行动上积极性自然不是很高,行进的速度就没那么快,因而不自觉地在冲向敌皇宫内间的蚁队之中充当了绊脚石的角色。对了,装逼就被我绊倒过一回。那家伙为了抢好处根本就不看路,只顾向前冲而忘了绕开我,所以就被我一侧的三条腿给绊倒了。起来的时候装逼还专门侧头看了看绊倒它的是谁,当弄明白是我的时候它脸上的脾气相立刻就变成了无奈的苦笑,随继续不顾一切地朝敌蚁皇宫的内间里猛冲。

我们的规矩是战时每只参战的蚁可以随时随地吃食战利品,这个规矩的好处就是让参战的蚁及时补充体能以保持甚至是加强战斗力的水平。蚁皇的肉可是比虫子的肉好吃上十倍的美味,到了胜利的时刻,没有谁愿意错过去品尝这种只有在战争状况下才有资格、有机会吃到的香肉、甜汤。哈哈,这就是诱惑,一个使蚁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诱惑。即便是我这样一个在此方面的非积极分子,不也一样是放开腿脚朝那个美味的“储藏间”里跑吗。与伙伴们不同的是,为了体现出自己与世无争的风度,我无非就是在跑的速度较伙伴们慢一些罢了!

一说到装逼我就想罗嗦几句。虽说装逼是我行动慢半拍的受害者,——被我绊倒而减慢了它抢食美味的速度。但是对它我却并没有丝毫的愧疚感,因为在我的判断已经把它确定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滑头。滑头的特点就是在做事情上故意少付出或不付出,而使自己的生存寄生在同伴的付出所取得的成果之上。这样的特点在现实中的具体表现便是见了害处就躲避,见了好处则会不要脸地去争抢。

其实,在刚才的战斗中我就感受到装逼在耍滑头,因为我和作战队的其它三个成员根本就没有得到它实质性的战斗支援。那二十只敌兵蚁刚向我们扑过来的时候装逼选择跟固化在一组围歼一只敌兵蚁,但是很快它就改变了主意,又跑到了我的那一组成了我的作战伙伴。我当然知道装逼的小心思,它无非就是觉得我的战斗力更强,加入以我为主的作战队中更有干掉敌蚁的把握,若再往相反的方向想,就是跟我在一起能使它面临的危险会因组友的强大而相应减弱一些。——我认为固化的战斗力并不比我弱,可是装逼硬要往相反的方向认为,我自然左右不了它的思想了。

正如我预料的,装逼的加入顶走了一只很能战斗的我们的组员。结果,它非但没能增强我们的战斗力,反而使敌我力量对比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战区”变为1:4.01。这就是说装逼的加入只增加了我们0.01的战斗力,同时却让我们丧失掉了0.99的同一种能量。在那一刻我们真羡慕其它作战队的蚁,它们都是五打一而我们却要“四”打一,“少”一个作战伙伴我们每个成员自然是要多出一份力的。

在战斗中我和另外三只蚁拼死搏杀,终以牺牲两个伙伴的代价将我们组负责围攻的那只敌兵蚁钳咬致死。要知道其它的作战组基本是无损失或只损失一只蚁就将攻击的目标打败了。与它们相比我们的作战效率实在太丢蚁(相当于丢人)了。

在那场战斗中装逼只会咋呼,或是用颚袭击没有任何反击功能的对手的屁股。它的这种战术简直太龌龊了,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帮助也不能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然而在不久之后的一次闲谈时它竟然还有脸向我谝功说:多亏它死死拖住那只凶猛的兵蚁的后腿而使其丧失机动性,继而有效保障了我们四个轻松杀死敌蚁。——我的天哪!轻松?装逼思想中的道德机器颠倒黑白的功能真的是很强大呀。明明是它轻松而我们四个都在拼命,并且还拼进去了两只蚁命,它竟然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沉重别蚁轻松。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领教了装逼这种极端不要脸的行为之后,我想我再碰上无耻之蚁的无耻之举的时候愤怒点必然是提升的。

对装逼的这种没有原则的吹牛,我并没像固化一样当面给其一个响亮的反诘耳光,而是耐心地听它说完之后再用一阵蔑视的狂笑去冲击它的厚脸皮。然而,我不得不承认不要脸的蚁的脸皮的确“厚实”,在自己的蔑笑收住之后我本以为装逼会臊红了脸,可是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它居然还和着我的情绪一起大笑起来。

止住笑容后,装逼的脸皮竟又长“厚”了一些。它昂首挺胸地看着我说:“小勇,不要总是用笑去遮掩自己的不足嘛!你得好好总结一下,将过去的教训转化成现实的经验,那么我想你一定就会进步的。聪明的蚁总会吸取别蚁的教训,只有那种笨蛋蚁才是吃了亏也不吸取教训呀!这个这个——我虽然有很多优点,比如,比你们的点子多一些、蚁长得漂亮一些,可是我也存在着很多的不足,比如话多一些等等嘛!噢——,看问题就得要一分为二,不能只看它好的一面,这叫做极端;也不能只看它不好的一面,那也叫做极端。可是我们应当怎么看问题呢?啊——,要具体问题具体的对待嘛!小勇啊,就拿……”。

够了!我连看都懒的再看装逼一眼,扭头便走。蚁都虚伪做作到了这种地步,我只能安慰性地认为自己买了个无语又收了一个无奈,这叫做买一送一呀。

还是让我的故事回到现实之中,毕竟事情的发展要跟着时间的推进走。老实说谦虚让我付出了代价,当我到达敌蚁皇宫之后固化和先期到达那些积极分子都已经分吃完敌蚁皇的肉而朝皇宫外撤离了。中期和中后期到达的伙伴们赖好也大都品尝到了敌蚁皇的内脏、血液和体脂,而像我这样的非积极分子和后期赶来的伙伴们到达后也只有闻一闻肉香味道的份儿了。不过这种境遇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可以悔恨的遗憾,因为我是一个有蚁缘(人缘)的蚁。换句话说,虽然我没有吃到那种一生都难吃到一回的美味,但是我的朋友却总能想到我。我说的想到我的朋友是固化,相见后,它就把对我的关怀体现在了具有实际意义的利益上。

我在进到敌蚁皇宫内间的时候碰上了固化,但是我俩并未打相互打招呼,在那种蚁进蚁出、蚁挤蚁、蚁挨蚁的场合显然不适合朋友的缱绻寒暄。虽说是插肩而过,可我想固化一定会在一个必经的出口等我。随后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我的预料。在我跟着众多因未能吃到肉喝着汤而心情沮丧的伙伴们向回撤退,走到敌蚁皇宫的正门,也就是我方牺牲了很多蚁才攻下来的那个洞口的时候固化正趴在洞壁的旁边。固化显然是在等我,因为一看到我露头它便把我给叫住了。我不像同行的伙伴们那样垂头丧气的,所以一见到固化便立刻进入到乐不可支的欢颜状态。固化并未陪我一起笑。这可以理解,它一贯的作风就是如此。我相信能陪着我一起笑的蚁即便占绝大多数,也肯定不会是我的这位性格冷漠的朋友。

只见固化转头用颚从洞壁边的一小块平地上,衔起个白白黏黏的东西递向我,说:“吃吧,你最有资格吃这东西。能吃到敌蚁蚁皇的肉是蚁一生之中最大的荣誉,你的计策使我方付出相对较小的代价而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从这个意义上讲如此的荣誉不能没有你的份儿。”

“你专门为我留了一份儿?非常感谢,固化,只有你能想到我。”我被固化的义气感动了。

“别说那么多啦!赶快吃,否则——”固化看了看左右,“否则,让路过的哪个家伙看到了非得上来抢不可,——那样的话我们都将很被动。”

我接过固化递过来的美食,张开大口很不绅士地将之吞进肚子里。说实话蚁皇肉的味道真好,软软甜甜,还夹杂些酸酸的味道。我真后悔没有让美味在自己的嘴里停留一会儿,那样我就能多品味它一段时间了。只有领略过才会产生感受,将敌蚁皇的肉下咽之后一种自发的后悔情绪开始弥漫在我的心头。我懊恼自己当时未像固化一样朝敌蚁皇宫的内间快冲。直到吃到美味的这一刻我方领悟到要吃敌蚁皇的肉,就不能让自己做谦逊的绅士。那种白白嫩嫩的肉正如固化所言不仅仅是简单的食物,它更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也如装逼所说——吸取教训留住经验。看到我的吃相已经消散,固化就对我说接下来我俩可以有选择两件事中的一件去做。直接撤退或是到敌蚁巢穴的偏洞里搜集蚁卵,就是固化所言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做起来十分轻松,无非就是走,这谁都会;而第二件事对我来说倒是挺新鲜的,我曾听全知说过两个王国的蚂蚁一旦发生战争,那么战胜的一方就会冲进战败一方的巢穴之中搜集蚁卵。而那样做的目的就是掳掠奴隶的种子,以备将来把掳来的蚁卵孵出的蚂蚁作为奴隶使用。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最终还是固化为我俩拿了主意,它说:“小勇,我们撤吧,因为在战争过程中我们都出了很大的力,所以我们都需要休息。至于那些锦上添花的事,就让装逼那一类的蚁去做吧!”

“装逼的精力都用在了吹牛、说大话和装‘大尾巴狼’等方面,但是,在行动上我则非常非常地怀疑它获得结果的能力。”

“你是自寻脑耗!”固化目光淡然地看着我,“它需要奴隶自会努力去行动,不需要则也应该像我俩一样撤退。至于它的习惯和行动,则不在你我的操心范围之中。”

我听了固化的话,并跟着它一起开始撤离敌蚁穴。

在撤退的路上我和固化是绕着蚁尸走的,这种感觉既像走迷宫又像越障碍。坦率地说,这样的状况完全是我们自己在自己的退路上用屠杀的方式制造的坎坷。

走在撤退的路上我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开始的时候敌蚁的尸体占多数,一出了敌蚁穴我方蚁的尸体变得越来越多,再之后敌我两方蚁的尸体数量就大体相当了。而在我和固化的脚步踏入敌我领地的交界区域,或者说是刚才两方在地面交战的那个主战场的时候,我方蚁的尸体就明显多于敌蚁的尸体了。噢!容我强调一下,作为彻底将敌蚁歼灭了的战胜一方,现在我方的领地和敌方的领地在概念上已经画上了等号,过去属于它们的现在完全归了我们,并且我指的所谓领地范围涵盖了地面的上下。

在回程的路上我和固化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都自觉地拖了三具牺牲的伙伴的尸体往我们的蚂蚁王国的入口方向走。需要悲催地说一下,固化拖走的三具蚁尸里面的一具就是小强的,而当我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便要求用我拖着的一具陌生蚁的尸体与固化交换小强的尸体。这样的要求在情在理,所以固化就像送顺水人情一样欣然同意了。我无法用理性去解释我、固化和众多的伙伴们,把牺牲的自家蚁的尸体拖回到我们的巢穴之中的明确意义。但是我想:蚁类的本能驱使,应该是一个万能的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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