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时间是解决问题的□□。随着感受到的寒风夹杂的冷气凛冽到身体抗受力的极限,我也渐渐意识到自己和身后跟过来的越来越少的伙伴离洞口已经不远了。这一刻我的情绪已达到了激昂的巅峰,也可以说是精神的力量把我的活力调动得对抗住了冻的僵硬的身体。哈哈,我真没想到自己的六腿还能摆动起来,进而推挪着冰块一般的身躯继续前进。老实说,这还真算是个奇迹。但是清醒的头脑使我明白眼前的处境已糟糕到了极点,事实上,我都感觉到颚上托着的三个土块被寒气吹得冻成了一个整体。
困难和坎坷已经让我承受了一路,既是如此,再经历经历又有何妨,最多不就是让身体去领受那个能了结一切苦难的死亡吗!我们这一类动物的特点就是把为集体做贡献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因而死亡这样的概念根本就动摇不了我们一往直前的意志。在这一刻我最最渴望的就是能够看到光线,因为光线可以说明我们到达洞口的路程,且又能把温暖注入一个个冰冷的蚁身的内部。然而我又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这就是身体的生物钟用它真切的直觉告诉我此刻的时间早就推进到了纯粹的夜晚。若是没有星月光芒的照射,在没有日光的夜晚巢穴内外的可视程度就是五十步比之六十步的差距,眼睛感受到的也只会是黑魆魆和慕昏昏。而对持续扑面的氤氲的寒风的触嗅也让我判断,洞外的天象应该是黑云压顶的那种状况。所以,凭最简单可靠的视觉去判断是否到达洞口已几无可能,我能够依靠的身体信息搜集功能还是感觉和触觉。
反复的糟糕的状况真它X的让我崩溃,如此,我还能指望什么呢?那就凭着感觉向前冲,后退必死无疑而向前到底还是有活着的希望的。我的决心便是勇往直前,赴死刀山总要光彩于望难退步。——可是且慢,我突然发现前进道路两边的土壁都没有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放慢步伐对眼前遇到的情况在心里开始快速分析起来。
“小勇!快快回来!你已经跑出了洞口,进入到在这个季节不属于我们的那个世界了。”。带样追赶了五步之后把我拉拽住。
“你说什么!”我惊讶地问道:“我们已经到达洞口了吗?”
“后面跟着的三十个伙伴都开始用颚上托着的土块堵洞口了,而你却只顾带头向前冲竟忘记了停下来干活。”。带样的语气中透着一半埋怨的成分,而我还能感受到的是它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事实上我的身体比带样颤抖的更厉害,在不适合的季节呆在不合适的地方身体自然要做出这种警报性的反应,不过我倒是感觉到哆嗦的部位一发展到全身语言表达的器官反倒运转的流利了,我想这应该也是此刻带样的语言表达之所以又变得顺畅起来的原因吧。
“害得我也跟着你跑了出来,——赶快回去——小勇!”带样的埋怨是与讲道理结合在一起的,“呆在严酷冬季的地表上的世界就相当于身处在外星球。我们这类动物身体的生理指标,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恶劣的气候环境。——瞧!我它X的都快被冻死了,赶快往回撤吧!”
“是吗!你说出的‘撤退’是这一刻我感受到的最美的词汇,它就像防冻液一样使我忘记了什么叫做寒冷。”我激动的差点就把颚上托着的三个土块抖动下去,“赶快回去堵洞口,赶快,赶快!”。
我迅速调转蚁头向回看。可不是吗!尽管外面世界的夜色漆黑异常,但是更黑暗的蚁巢出口反被衬托得现出了它的形状和位置。它就像个涡旋状的黑洞一样铺在我眼前三个标准蚁身长的距离内,而且我还看到有相对色浅的颗粒状的东西正在黑洞的面上一点一点地积累着。在相对色浅的颗粒在累积的同时,色深的黑洞的面域也在对应缩减。这般一进一退的场景正如同水面的那种游弋莫测的漩涡,因明的、暗的水流对抗所积攒的能量的减弱,而促其凹体面的转速减慢缓缓地做着自我的收缩。
这样的场景就像是笔尖在纸张上记录伙伴们的行动,而我又怎么能置身于洞外无所事事呢。那就赶快行动起来,我相信自己颚上的三块已经冻为一体的土块,对堵住我们的新的地下领地的出口,一定能起到官话常说的那种所谓“明显”的作用。想一想我到底也是个带领一千只蚂蚁行动的领导,干一件即便属于锦上添花性质的事情,也一定要在言语的宣告上用“重要”、“明显”、“大大地”……等更有张力的词修饰一番,只有如此才能在形式上体现出领导的重要性嘛!
我和带样从洞口又钻回到了巢穴之中。真它X的暖和,哈哈,这一刻我和带样的感觉历史性地重合在了一起。身体在经过(对我们这类动物而言)冷冻的极端状况之后又快速回到非极端的环境中,这样的感觉自然会把之前的那种量级上要轻弱上许多的生理不适的体会给压制住。
温暖的感觉也把我身体大部分的活力给调动了起来,我在往洞口里钻的时候用力充分地把颚上夹着的三个土块实实在在地夯在了洞口的内壁上,随后便顺着另一半未堵住的口子钻到巢穴里。而在我之前带样已经将颚上夹着的土块夯在了洞口壁上,所以在进洞后我就让它继续行动起来到我们新的地下领地里面去找土块,再回来将之用于堵住这个在眼下的季节绝对是“该死的”的——它X的寒风的进口。事实上其它的到达洞口的三十个伙伴也都是这样做的,将颚上夹着的土块夯在巢穴口上后便自觉回撤去寻找新的土块再来堵洞口。
我们快要将洞口完全堵上的那一阵子,竟然还有暗淡的光线透过最后的那点缝隙钻了进来。我当然知道这是外面的世界的又一个白天的开始,我真的好久没有看到光线了,老实说,要非寒冬我定要爬出去好好让身体享受一会儿阳光的抚慰。
最后是我和带样用各自找来的六个土块将洞口给彻底封住了,虽说做的是堵住光明迎接黑暗的事情,可我们所有的参与者却都是用微笑迎接黑暗送走光明的。这并不奇怪,对我们这种动物来说哪里有温暖哪里便适合生存,所以,在这个季节特有的这种携带着寒气的阳光自然是我们必须得躲避的。
堵住洞口之后暖和的气息便慢慢地飘散了过来,这才是蚁巢本该具有的温度,也许只有像我、带样以及三十来个一同把洞口堵住的伙伴,因为刚刚经历过来自地表的严寒的考验,进而方能特别感受到蚁巢空间里的这种局部气候的舒适。
我想不笑那边也一定将进寒气的洞口给堵住了。否则,就不会有眼前这徐徐的暖风温柔地推进过来,在我们这个新的地下领地里必还是冷风瑟瑟的气候状况呢。
暖意洋洋的气息正越来越强烈,我的身体也在快速摆脱冰固而朝本我的方向恢复。建功的底气使我慷慨地放纵自己的惰性,趴在地上好好地享受了一阵子无所事事的惬意。跟生理上正在膨胀的舒适感觉比起来,一种把事情做成功的成就感更是令我沉醉于快意的蜜罐里。哈哈,我突然发现,——不!应该是突然感悟到一个秘密。原来,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害怕一个共同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努力。成功的努力会把困难给打得体无完肤,不成功的努力也能跟困难拼搏的两败俱伤。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再到今天我成长为了一名千蚁长,经历了那么多的被一个个大小困难拦路的事情之后,哈哈,我总算用思想的眼睛窥察到了它们的这个大大的弱点。
但是,当头脑摆脱热烈的欢乐而冷却下来之后我想到的是自己应该感谢困难,若是没有它们的存在我的成长又当从何而来?事实上自出生以来我不正是踩着一个个的困难,而登上今天生命的一个阶段性的高峰的吗。我认为应该这样理解困难才对,即,困难让蚁成长,困难越大就使蚁成长得越充分。如此,我愿意跟困难交朋友,并且做好朋友,因为我已经认识到没有困难的蚁生是没有希望的。噢,再用逻辑的方法推演一下反面的情况。那种以困难为敌的蚁,如果按照绩效考核的标准给之做个总结,那么它们必会交到两个好朋友,哈哈,“落后”和“无望”便是它们的两位好友的大姓尊名。
——瞧,我一闲下来就又开始思考大道理了,可是好像有个步态软绵绵的蚁正朝我走来,老实说这种阳刚之气严重缺乏的步态在我的队伍里是绝对不存在的,如果某个下属这般走路我会立刻将之开除出我的队伍,因为我真丢不起这样的蚁。容我仔细瞧瞧那家伙是谁。噢!我看清楚了来蚁,它是上层的贴身侍从娇娇。在这个时候这个比小头还变态十倍的家伙过来干嘛?我慢慢起身并迅速琢磨着娇娇的来意。
“尊敬的小勇蚁长,你让我寻找的好好辛苦呀!”娇娇走到我的跟前用妩媚的眼神看着我。
“上层一定是派这个柔情细语的家伙来给我传达什么指示的。”我心中暗想。同时我还注意到娇娇的六腿也没闲着,虽说是站立着,可它的每条腿却还在不停地朝身上扒拉着。我瞧它的样子应该是清理身上沾染的灰尘。老实说我非常反感娇娇的举止,但是我又要充分地尊重上层,所以也必须把对上层的那种态度不太缩水地展示给它老蚁家派过来的使者。
“哎呦,这里好好好的冷呀,冻得我——我的两颚不住地哆嗦。”。娇娇故意缩脖收腿,又浪又骚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里很暖和。”。我乜斜着娇娇。
“祝贺你。你的蚁团挖通了第三条通道,这便是你被祝贺的原因。”娇娇的语气变得正常了不少,“啊哈,这里成了我们王国新的一块地下疆土,为此上层非常高兴,所以,它老蚁家已经决定把这里赏赐给你们这些开拓者了。”
“赏赐给我们!”我反问道:“赏赐给我们做什么,难道上层不喜欢这里吗?”
“上层爱它所有的领地,但是上层更需要它爱的子民坚守在这里。”
“你应该把话说得深入到实质。”我目光既疑惑又坚定地看着娇娇,“只有去掉遮遮掩掩,简明扼要的那种语言才能让我明白事。”
“啐!瞧你们这些整日都游荡在底层的粗蚁说话都直来直去的,不给含蓄、婉转、微指和文雅留下半点空间。”娇娇面现愠色地白了我一眼,“上层的意思是把这个新的地下领地交给不笑、倔强和你小勇的蚁团守卫和经营,因为是你们三个蚁团最先挖通了我们的母巢到达这里的通道。依照我们这个物种的评价习惯,最能干的必然是最优秀的,所以上层就决定把最优秀的蚁派到最能体现优秀的地方去。——哦,瞧,我把话说的多粗俗哇,就像当着众蚁的面排便一样使我难堪。”
“你是说我们要留在这里而不能再返回到母巢去了吗?”。带样走到我的身旁,很不高兴地瞅着娇娇。
“我对这里没有感情,我想回去!”。喜热站在带样的身后哭诉道。这家伙在距离寒气的进口还有一百个标准蚁身长的时候被冻趴下了,这会儿越来浓的暖气已经把它从僵卧的状态中吹的苏醒了过来。正因为如此我也转变了对它的看法,很令蚁欣慰,当时它并没有听我和带样的那番嘲讽的话而退回到母巢里去。
“我不想留下!”
“我想回去。”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
伙伴们一个个都聚过来,向娇娇阐述自己的观点。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也不应该呆在这里。”
“呦——,让我瞧瞧说这话的是谁?”娇娇夸张性地瞪大眼睛瞅向我的身侧,“带样!噢——,我认识你,可是我也了解你长着个死板的脑袋。”
“你为什么说我长着个死板的脑袋?”带样下意识地抬起前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只聪明的蚁。头脑机智灵活,跟你说的死板一点都不搭界。”
“很多认识你的蚁都说你死板,这可不是我说的呀!”娇娇神态倨傲地瞅着带样,“我只是传传别蚁的话。若不是这样,我才懒得去关注你的事情呢。——哼!你又不像小勇那样,是我们大家崇拜的偶像。”
“我不管你崇拜谁,反正我不喜欢听你说我的头脑死板。”。带样越说越激动,看这架势是跟娇娇较上了劲。
“哼!要不是你的那颗死板的脑袋从我崇拜的偶像小勇的身侧冒出来,我才懒得理你呢!”。娇娇一点都不含糊地跟带样对视在一起。
“这是它X的怎么回事!又把感性方面的事儿拖到我们的正事儿之中,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紧要的精力资源。”。我故作愤怒的样子看了看娇娇,随又把目光落到带样的身上。
“还有脸说我死板,也不看看它的那个怪里怪气的样子。”。带样收回怒目,转以轻蔑的目光瞟着娇娇。
带样的表现说明它的情绪已经实现了控制,而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老实说,我故意发脾气的目的并非在于自己真的生气了,而是为了打破带样跟娇娇较劲的僵局。我已经预判到照刚才的事态发展下去,带样非得动颚把娇娇给揍扁了。我可不想用更大的精力去收拾或弥补恶劣的后果,所以聪明的办法就是以假怒去压制暴躁和任性。
“啐!我怎么就怪里怪气啦?”娇娇被带样的话给说的来了精神,“我哪方面怪里怪气呀?难道我因为脱俗而跟你们不一样就是怪里怪气吗!——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说我的举止太过优雅,所以——嘻嘻,所以——没见过我这样的有气质的蚁,同时又找不到好的词汇来形容我的优雅,——瞧,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想要说的话来,可是我为什么不说呢!——嗯哼,所以,你就从你所认识的词汇中找出了个‘怪里怪气’代替‘优雅’来形容我的举止了。啊哈,我想一定是这样,嘻嘻,从这一刻开始我喜欢上了你。——噢!单从这一点说我原谅你这个死板的家伙之前的用词不当,毕竟你是一只没文化的粗俗的蚁嘛!嘻嘻,嘻嘻,……,噢,恕我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欢心,我真没想到粗俗还能粗俗出境界来。嗯——在这方面,今天的带样算是让我长见识啦!”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通胡扯,典型的自我陶醉式的靡靡之音。娇娇的这番话使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恶心得我六肢瘫软,差一点就趴到了地上。我真没见过像它这么肉麻的蚁,从这个角度说它也的确让我长见识了。诶——,论不要脸,我想在我认识的蚁当中也只有装逼能跟它比一比吧。不过这会儿我更想看看带样将如何面对这样一个性格如此变态的蚁,当然,我想法既如此也必有对现实做出明确判断的底气,因为我扭头看到带样和凑到我身边的众多的伙伴都已被娇娇的那番话逗得笑的抬不起头来。哈哈!别说它们,就是我也真想痛痛快快地趴在地上大笑上一阵子。
“你们都笑什么!”娇娇并不介意自己的言语和行为被蚁取笑,“我知道你们都在用笑表达对我的赞赏,可是记住要笑的适度哇!嗯——哼——,我还是希望大家含蓄地表达各自的情感倾向,而不像现在这样粗俗,毕竟我正在以自己的修养给大家做表率不是吗!嘻嘻,嘻嘻,……”
“安静!请大家安静下来。”我一直在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暗笑而使之传导不到脸上,“如果谁忘了严肃面容的表达方式,看看我的这张脸就都能重新学会。伙伴们:我们应该静下心来共同商议一下未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耗费精力才是。”
“是啊,瞧你们一个个的傻样!”娇娇继续自己的视讪为誉,“我看都应当学我的偶像小勇才是,——瞧!小勇的样子有多么的绅士呀!”
“小勇长官永远都是我学习的榜样,关于这一点是不用怀疑的。——上层要把我们都抛弃了吗?”。收住了狂笑的状态之后,喜热用近乎绝望的目光看着娇娇。
“上层不会抛弃它的任何一位子民。——不动脑筋想一想我们都是它老蚁家的孩子,它怎么能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娇娇的语况变得不再肉麻,“我好像刚才就说过,上层要把最优秀的蚁团放在最能体现优秀的地方去。所以,让你们留在这里说明你们都足够的优秀,这正是上层看重你们这些子民的具体表现呀!”
“吃的问题如何解决?”我平静地看着娇娇,“这可是一座空巢,里面并没有储存的食物。我记得当初消灭了这个巢穴里的敌蚁之后,我的第三梯队的蚁们就都把这里的可食、可用之物给搜掠干净啦!”
“这个问题上层已经考虑到了。”娇娇说:“调拨一部分母巢的储备到这里,嗯——调拨的量在春暖花开之前足够你们三个蚁团的三千只蚁享用了。不过,在能出洞的季节到来后,你们就得像以前一样出穴自己去寻猎食物了。到了那时,你们要把寻猎到的食物的一半贡献给上层,而另一半可以留在这个巢穴里享用。嘻嘻,以你们的工作能力,留猎寻到的食物总量的三分之一也就够吃饱、吃撑肚子了,看来善解蚁意的上层够慷慨的啦!”
“上层的确是够慷慨啦!”带样也像我一样已经想明白了现实的问题,“其实以我们的劳动产出率评估,只要留下五分之一的劳动成果就够用了。”
“我们并不贪婪。”我接话道:“但是粮足不愁,多多益善的道理谁也都明白。”
“嘻嘻,上层是最懂得下面蚁的心的,有道是母知子之心无盲区嘛!所以它老蚁家就对拓疆开土有功的子蚁们,实施了轻徭薄税的统治政策。”
“谢谢上层!”
“上层万岁!”
……
连续不断的欢呼说明越来越多的蚁把就地驻守的问题给想明白了。是啊,只要保障了粮食供应,我们每一部生存机器便能正常运转,进而也就可以远离死亡的威胁。对我们这种习惯了在奔波中忙碌的蚁来说,住在哪里并不重要,能够活着才是最根本的。这就是娇娇对我抛出的粮食供应的问题做出回答之后,伙伴们欢呼雀跃的原因。
“我们这个蚁团是第几个把地道挖通的?”。伙伴们逐渐安静下来,而争强好胜的秉性在这一刻却逼着我抛给娇娇这样一个问题。
“第三名。”娇娇回答的很干脆,“不会再有第四个或是之后的第五……第N名了。上层定的规则很明确,它老蚁家只取前三名,绝对不允许通往这个巢穴的路再有第四条挖凿出来。哼哼,上层呆在皇宫里就知道你们每个蚁团工作的进展情况。在第三名——也就是你们将地道快要挖通的时候,嘻嘻,它老蚁家立刻就派出了九路传令兵,去喊停了逞强以及施工进展最慢的迷瞪等九个蚁团地道的挖凿工作。——这就是我们的那位共同母亲的神奇之处,呆在帷幄之中,王国里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它竟都能知道。当然,我也恭喜你们,因为你们是十二个蚁团中的三个佼佼者之一。”
“第一名是不笑的蚁团,那么排在我们前面的第二名是谁的蚁团?”。其实我想知道的正是这句话的后半段所表达的内容。
“我好像也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娇娇故作疑态地看着我,“小香到倔强那里传令去了,那个**(小香)是上层派出去的第二个传令官,按照我们出发的顺序第二个把地道挖通的当然就是倔强的蚁团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有些灰心地叹道:“祝贺不笑和倔强,恭喜它们的蚁团为王国贡献了两条开拓世界的通道。虽然我和我的伙伴们也为王国贡献了一条同样的通道,也应该是被蚁恭喜的对象,然而第三名的成绩还是难使我高兴起来。”
“尊敬的小勇:你和你的伙伴们干的非常非常的棒,要知道你们挖凿的这个通道所在的这段土层可是最厚的呀!”娇娇认真地看着我,“上层给你们各个蚁团都算过。不笑蚁团挖出的通道的长度是三千个标准蚁身长,倔强蚁团的通道长度是三千二百个标准蚁身长,而你的蚁团挖凿的这个通道的长度是三千六百个标准蚁身长。嘻嘻,如果迷瞪它们能够挖通地道的话,其两个通口间的距离将超过四千个标准蚁身长。真可笑,最笨的蚁团居然干最难干的活,上天还挺能开玩笑的。这也非常非常的遗憾,时间不允许迷瞪的蚁团再继续挖凿下去,玩笑也就到此为止了。迷瞪它们的那种磨磨叽叽的工作作风,也很难在跟别蚁竞争的状况下抢先把工作完成。综合了以上的客观因素,如果你、倔强和不笑三个蚁团都挖凿一条长度、土质、湿度等条件完全一样的地道的话,我算不准谁能最终拔得头筹,但是我觉得第一个把地道挖通的应该就是你小勇的蚁团。噢——,像我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蚁判断事物全靠感觉,因为我对你——小勇最有好感,所以我要说你的蚁团才是挖通地道的那个我心目中的第一名。”
“谢谢娇娇传令官的抬举。上层还有其他的指示吗?有的话请你继续向我们传达。”。我有意变向提示眼前的这只宫蚁把自己的工作有效率地做完。若是它的使命已经完成,我认为它真的应该回去了。
眼下我还要抓紧时间清点一下自己蚁团的蚁数,以便弄清我们在堵住寒风进口的行动中有多少只蚁冻死了。并且还有不少的僵卧的伙伴需要去抢救,在如此蚁命关天的时刻我真不想被这个娘娘腔儿拖住了时间。它在这里多说上一句话,恐怕就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蚁彻底地失去活命的机会。所以我盼着它赶快走,只要能在我的眼前消失它走到哪里都行。
“哎呦——小勇,你们不想让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吗?”娇娇那种烦蚁的骚样又表现了出来,“这里的空气好好的新鲜,真是沁蚁心脾,在这里多呆一分钟我身体的活力就能多抒发一分钟。我好好的陶醉呀!我可真的不想走哇!”
“这里的空间也很大,你可以在回去的路上悠闲自得地随便逛逛。”。带样把我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可是路上有那么多的蚁尸,它们面目狰狞的样子好好的吓蚁呀!”
“没什么可拍的。它们活着的时候是我们的兄弟姊妹,死了一样和我们是一家蚁。”。我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娇娇,到真不如说是在催促它赶快上路。
“谁说我害怕了!”娇娇故意让自己的身姿显出阳刚威猛的样子,“小勇,‘害怕’真不应该被你用来形容我,若是偶像这样说自己的粉丝,那么做粉丝今后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混呀!”
“你不是说路上碰到的蚁尸——‘都好好的吓蚁’吗!”。喜热学着娇娇说话的样子,重复了它刚刚说过的话的内容的重点部分。
娇娇狠狠地白了喜热一眼,说道:“我说过那样的话吗!——噢!我好像记得自己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可是我说‘好好的吓蚁’是担心你们害怕,我又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害怕呀!瞧你这个家伙的样子就是那种越热越向前冲,一冷就精神萎靡的像个龟孙似的——那样的品种。我就不明白跟小勇混事儿的蚁,怎么和你们的领头蚁之间在判断力上存在这么大的差距呀!看来你这个家伙至少在今天之前算是白跟小勇混了,要不就是过去的你比现在还要差劲上一倍,——哼!也只有是这种情况我才能想明白眼前发生的状况。算啦,有修养的蚁不会跟不懂得修养的蚁计较,喜欢热的家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往热的地方冲!”。喜热被娇娇说的连连点头,而后像是找到了言语投机的朋友一样殷切地看着娇娇,继续说:“没错!空气一变冷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种凝固的力量把我身体所有器官的活力都给堵住了一般。可是天气一变热我就又来了活力,行动起来是精神焕发,身体的发动机制造出无限的力气向双颚和六腿的方向输送。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每一次甩颚、晃腿、摇头都是及其美妙的享受。我喜欢热,而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告诉我你是怎么就看出来的?”
“我有特殊的能力呀!你的长相和气质告诉了我你的这个特点,这跟小勇的形象告诉我它是一只勇敢的蚁的道理相同。”娇娇得意地昂着头,“像你这样的粗蚁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细腻,所以你就明白不了知觉对自己思想的那种感触性的帮助。”
“那——龟孙又是什么意思?”喜热琢磨着问:“这一定是个很优雅的词吧!像我这种没文化的蚁,最大的缺点就是听不懂上档次的词儿,所以,在别蚁之乎者也地谈天论地的时候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站在旁边做个听客了。”
看着自己的下属像个傻子似的被娇娇戏弄,我觉得应该主动去终止这种有知对无知的不对等游戏。另外也是为了向娇娇证明我们并不都是只知道埋头干活,而忘记了学习和提高自身修养的蚁。基于此,我便承担起了解释“龟孙”含义的责任。我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做,一方面是求图尽快结束这场没完没了的话语啰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让事态如此发展下去而出现更加难堪的尴尬。
“龟孙指的是蚁跟蚁之间关系的疏远,也可以解释为蚁的辈份非常非常的小。”我的目光在娇娇和喜热之间来回摆动,“还有一个词叫做‘王八蛋’,从字面上就可以知道它指的是王八下的蛋。这个词经常跟龟孙连在一起使用,叫做‘龟孙王八蛋’,综合起来,就是说乌龟跟王八下的蛋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的疏远。也形容乌龟的年龄很大,王八蛋还只是个有孕育生命可能的卵壳,所以,王八蛋在乌龟的面前就显得辈份极小了。”
“哦——,还是小勇长官的知识渊博,让我长了个大大的见识。”喜不自禁的喜热将目光投向娇娇,“传令官说的太好了,龟孙应该是说我跟冷的关系非常非常的疏远。嗯——,想一想事实的情况也的确是这样,哪里冷我就远离哪里,因为冷实在是令我讨厌。”
“想明白了就好。”我面色严肃而内心却在哈哈大笑,“传令官很忙,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待着它去做,所以我们欢送它回程好不好!”
“我有空闲,我有空闲呀!家里的事情虽然多,但还不至于迫切的要去做——”
“当然好!”娇娇还想解释下去,而带样却打断了它。看来带样让娇娇从眼前消失的**比我更强烈,它继续说:“好窥在哪里?哦!那个懒家伙在就在传令官身后的不远处。好吧好窥,听我的命令,你就负责把传令官送回到我们母巢那边去。不得有误,现在就行动起来!”
“好吧,我很愿意为传令官效劳,就让我的六腿成为贵蚁的探路杆吧!”。好窥走到娇娇的身边,摆出了引路的架势。
娇娇很是无奈,摇了摇头,遂就不悦地跟着好窥走了。对于它这种常年呆在内室深闺之中的蚁来说,到外面走一走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而我们却不欢迎它,并且有失体面地撵它走,如此,它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管它呢!走吧娇娇,这里充满了艰辛困苦,不可预料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绝对不是你这种在歌舞升平的环境中居久了的、细皮嫩肉的蚁们适宜的置身场所。我们劝你走的方式尽管粗暴了些,但终归也是为了避免让你这种见惯了柔乡蜜境的蚁,少看或是看不到广阔深奥的现实展示出来的凶险叵测和多灾多难……。
我在心中默默地品判着娇娇这只蚁。它让我看到了妩媚的骚气、随机应变的狡猾和临窘境而不乱稳重,当然,它的那种娇柔做作式的哗众取宠也为我们贡献了挺多的笑料。哈哈,事实上我也觉得我们对待娇娇的态度显得粗暴了些,但愿它不要计较,更不要在心中积攒对我们这个蚁团的怨气。其实我对娇娇的印象并不差,这当然有它把我当作偶像所起到的亲和作用的原因,虽说如此,可也必须承认从来没有一只宫蚁值得我的评判发出货真价实的赞赏。宫蚁是一群感情丰富、性格懦弱、饶舌快嘴的家伙,胆小怕事、行为做作还喜欢咿呀咋呼,跟这样一群蚁共事我实在受不了它们浓重的阴柔气和变态的阉割相。还好,好窥的行进速度极快,它用极短的时间就把娇娇引出了我的视线范围,从这个角度说好窥还是非常非常地能干的。哈哈,我也真为好窥担心,带着那个变态佬走上一路可真够锻炼它的忍受力啦!——噢!也许未必,令我反感的蚁不一定会让我以外的蚁产生同样的情绪。娇娇究竟是恶心了好窥一路还是逗得它哈哈大笑了一路,只有两只当事的蚁知道,既是如此,我妄下结论实在是有以歪心去度它蚁之腹的嫌疑。
娇娇走了,而属于我们的事情还得做,应该的活动仍要继续下去。带样在巡视了一圈之后向我报告说在这次堵洞口的行动中,我们冻卧了有一百一十九只蚁,其中解冻且又恢复了活力的有九十一只蚁,而剩下的数目中的蚁则永远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这就是说我的一千个伙伴里面的二十八个在这次堵洞口的行动中被冻死,这样的结果很令我悲痛,可也绝对没有达到那种伤心惨目的程度,因为在我先前的预计中凡是僵卧的伙伴几乎都是百分之百要死的,真没想到它们之中的大多数又都活了过来。我为死去的少数伙伴伤心,同时也为活过来的多数伙伴感到庆幸。两种心情在我的思想里一中和则又让我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事实上这样的情绪状况更能帮助我去面对现实,毕竟让理智指导行动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冷静或非情绪化的头脑。
我要求带样领着一队蚁把过世的伙伴们的尸体运送到这个新领地的地下尸坑里,我认为对牺牲者的最大的尊重莫过于将它们的尸体安葬到曾经的敌蚁领地的坟场上,只有这样才能使它们的灵魂也像活着的伙伴一样享受到占有的快乐。同时我还必须得向上层申请补充兵员。它老蚁家需要再分配给我二十八只新蚁,这样才能使我的队伍重新恢复到满员的状态。我想这应该成为不了问题,就像当年的不笑一样,到了能够出巢去地面上活动的季节我就可以去老巢接新蚁回来了。
完成了任务而在新的奋斗目标还未提到日程上之前我需要放松放松。接下来我就要满足一下自己的私欲,到我们的这个新家园里随处转转了。这一刻我的心情相当不错,转悠起来自然是轻身快步。也就是眨巴三十下眼睛的功夫我就跑到了我们打通的那个通道的洞口处。我停住脚步站在我们的这个劳动成果边端详起来。它是圆的,就像一个句号,为我们的施工画上了还算圆满的结束标志。看着这个是普通蚁身五倍粗的圆圆的洞口我有些陶醉,但是,这样的陶醉却无丝毫的骄傲或是自豪的情绪与之相伴。我本打算是要带领自己的蚁团第一个把地道打通,可是最终连这项竞赛的第二名都没能取得,这不能不说是个值得看重的遗憾。我不住地摇头,在为工程刚开始的时候理想化地要求伙伴们开辟四蚁通道,进而拖延施工进度的作为感到惋惜。说实话,要不是多干的那一部分的活儿消耗掉的精力、体力和时间,我们或许真能在工程的进展上跟不笑它们齐头并进。——算了吧!结果都已经出来,想那么多又有何用!我需要面对现实,不能像多愁善感的宫蚁一样喜欢回味美好的事情,蚁的思想不能在过去停留太久的时间,否则生命就会缺乏效率地重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我贴着通道口所在的土壁继续朝前行。在走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老巢的直线距离正在拉近,因为老巢渗入墙壁的那种熟悉的气味有部分穿透土层飘逸到了新巢里来。我感觉自己越是向前这种隔壁传过来的气味,被身体的嗅觉器官搜集到的就越多。
噢!我的上述表达是想说明一个问题,这道隔绝了老巢与新巢的土壁随着我的脚步向前正变得越来越薄。可以想象,同质的壁体薄的部位的阻挡能力一定是小于厚的部位的,所以,从薄的部位透进来的气味就一定多于厚的部位,而且其趋势是随薄递增、随厚递减。如此,我就想到了娇娇刚才说的那番话,它说上层早已经把每个蚁团挖凿地道区域的土壁的厚度预估出来了。至于娇娇的那番话的更具体的内容我就不重复了,反正此刻感受到的情况使我相信它的话真的是一点不假。哈哈,现在问题不再仅停留在希望的状态,因为我已经找到了娇娇说的那一系列情况现实版的解释。确凿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想一想上层估计和判断的能力也真令蚁钦佩呀。
有了以上的认识,我就断定不笑和倔强它们挖凿的地道的出口就在前方。继续前行——若是土壁不变厚的话,我很快就能看到它们两个蚁团的工作成果。我任自己的六腿朝前自然挪动。在这一刻我的情绪已变得相当轻松,可以说我是以闲庭信步的状态朝前走的。
走着走着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的蚁团挖凿的由老巢到新巢的地道的入口是在新巢的一条横洞的洞壁上,然而,不笑和倔强的蚁团挖凿的地道通向新巢的入口是不是也在这条横洞的洞壁上呢?是啊!娇娇可没有说另两条地道到新巢入口的具体位置。虽然,当初我们十二个蚁团在老巢全是从同一条横洞洞壁的不同段点开挖地道的,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最终把洞挖凿成道的三个蚁团各自挖凿到新巢的入口,也一定就在同一条横洞的不同或相同的洞壁位置。
瞧我的头脑多么的天真。它是不是不久前被凛冽的寒风冻的尚未完全解冻,继而才丧失了眼下应该具有的灵敏性。不然,我可解释不了这会儿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愚钝,竟忘记了用不同主体不同对待的方法去分析和解决问题。我想当然地认为不笑和倔强的蚁团挖凿的地道的出口,也一定与我现在走的这条横洞的洞壁相交。这又是一次过脑子不充分的小聪明所支配的行为,所以我必须停下脚步重新思考,毕竟冤枉路走的越多就越耽误事儿嘛。
思想重新紧张起来之后我突然意识到除了由老巢隔壁穿透过来的家的味道,我还应该仔细闻一闻这里是不是还参杂着同胞们共有的那种识别体味。是啊,这样的最基本的常识竟都被我忽略掉了,看来,想让自己不愚钝都是一件难办到的事呀!还好,我的头脑又冷静了下来,重新开始自己的判断并不算晚。于是我就开启了自己的嗅觉器官而使之充分地运转开来。随就像狗似的,是走一步嗅三嗅。这个样子的外在表现是既蠢又痴,老实说,仅从形象上看,这一刻的我真的很失一个千蚁长应该有的那种体面。
最熟悉的潮土的味道,深入地下的树根的清脆香气,蚁屎、蚁尿的臊臭味,陈粮烂肉腐蚀的气味,……。许多在老巢里面非常熟悉的味道都被我的嗅觉器官一一捕捉到,可是我最希望闻见的王国同胞们的体味却依旧是难以嗅到。尽管如此,可我也并未灰心。而是以狗探的架势继续沿着土壁努力前行,期待尽快将不笑或是倔强蚁团成员的体味吸入鼻腔。然而,就在我专心探寻的时候身后却有了动静,出于本能防卫的需要我必须立刻转身看一看发生了什么情况。而就是这么一看竟让我喜不自禁,原来全知老伙伴正喘着粗气站在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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