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时候, 常家再次来提亲。xinghuozuowen
这一次,常老爷夫妇亲自过来的,方孝俊作陪。今春时候,常大郎过了县试,但府试并未过, 好在他如今年纪小, 以后机会也多。
常大郎过县试的时候, 常家夫妇托方孝俊来问过亲事, 韩家这边只说再等一等, 兰香还小呢。
直等到了现在,常家夫妇终于按捺不住了。
韩家并无人反对这门亲事, 从常家第一次张口到现在, 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这已经是常家第三次求娶,既不反对,也不能再拿乔了。
好在明盛早就定过亲事了, 如今给兰香说亲, 也名正言顺。
头先方孝俊逢年过节回来时,常大郎时常会跟着过来。第一次来的时候,叶氏母女二人看过这孩子, 人才倒是不错。
叶氏问过兰香, 可中意这门亲事?
兰香红着脸,“阿娘做主便是,不用来问我。”
叶氏摇头, “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总得要你点头才行。虽然你年纪尚小,谁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是个什么样子,但当下总得先顺了心意,才能许亲。”
兰香并未经历过太多世事的捶打,性子有些天真娇憨,“阿娘,我听说他们家很有钱财,会不会看不上我。”
叶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咱们家如今也不差,论起钱财,咱们家比常家差了老远,但你两个哥哥争气,你嫂子们的娘家门第都不差,常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土财主,正需要你这样读书人家的姑娘提高门楣。我说句势利眼的话,你二嫂的亲爹是县尉,你大嫂的亲爹也做了县丞,常老爷夫妇巴不得早日定下这门亲事的。”
兰香又有些担忧,“阿娘,若是只看中这些亲戚关系,我听说宦海浮沉,谁知道嫂子们的娘家以后是不是官运亨通了。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哪一日遇到不顺利,他们家岂不是又要嫌弃我。”
叶氏听到女儿这话,也陷入了沉思。
后来常大郎第二次再过来时,方孝俊又带他来拜访明朗。叶氏找了个机会,母女两个在庭院中单独和常大郎说了几句闲话。
明朗和方孝俊都明白叶氏的意思,师兄弟二人坐在堂屋说话,并不去打扰她们。
常大郎给叶氏鞠躬行礼,“大娘好,妹妹好。”
叶氏看了看常大郎,“头先你师傅刚去你们家的时候,都说你们哥俩调皮,可见如今是长大了,看起来越发沉稳。”
常大郎有些不好意思,“幼时不懂事,幸亏先生耐心教导,我兄弟二人才能有些进益。”
叶氏问常大郎,“听说你们家良田千顷,宅院成林,奴仆成群,你看我们家,就这浅浅的两进院子,只有两个丫头,家常有什么重活,还得他们兄弟俩动手。”
常大郎明白叶氏的意思,沉吟了片刻,认真回答叶氏,“大娘,我家里说不上良田千顷,只是有几百亩地而已。至于宅院,乡下房屋并不值钱。虽有几个奴仆,但我阿爹阿娘一贯主张让我们兄弟二人多吃些苦头,不能一味娇纵惯养。再者说,钱财再多,都是父母辛劳而来,并非我挣来的,自然不会依仗这点子钱财而骄矜。如大娘家里二位兄长这般,自己头悬梁锥刺股考得功名,那才是我辈男儿楷模。”
叶氏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可见是个通透的好孩子。不瞒你说,我们家也担心,一则家贫,女儿妆奁简薄。二则,外头有一些眼皮子浅的人传一些风言风语,说什么我们家是图你们家钱财,你们家是图我两个儿媳妇娘家门第。但我想着,君子从不以聚天下钱财而为己任,我们并不在意你家里有多少钱财。况且,连我们兰香都知道,宦海浮沉,谁知道明天是升官还是贬官,想来你们家也不会在意这些。”
常大郎又鞠躬,“大娘一番话,振聋发聩。谁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大娘这见识,多少男儿尚且不及。我一无功名二无手艺,全仗着父母在家吃一碗白饭,岂会有他想。我家里来求亲,就是仰慕大娘人品高洁,独自养活四个孩子。父母怕我不成器,见两位兄长年少有为,想让我跟着学一些好处。”
叶氏笑着点了点头,“看我,你远来是客,倒拉着你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没用的闲话。你也进堂屋跟你师傅们说说话。”
常大郎第三次鞠躬,用眼角瞟了一眼兰香,转身往堂屋里去了。
有了这一次谈话,兰香点头应了亲事。
这一回常家夫妇过来,带了丰厚的见面礼,言辞之间求娶诚意十分足。
叶氏备了一桌丰厚的酒席,请了女儿一家子和方孝俊一起,招待常家夫妇和常大郎。
此次淑娴并未跟着来,无他,因为淑娴已经有孕四五个月了。
常太太临行前,嘱咐家里人好生照看淑娴。
既定了亲事,常太太掏出一根赤金嵌宝簪子插在兰香头上,又拉着兰香的手没口子的夸赞,夸叶氏会养孩子,兰香文静贤淑。
常家人走了之后,明盛与家人开玩笑,“阿娘,这辈分可乱了。原来大哥与方大哥是师兄弟,后来秦先生走了之后,大哥接管学堂,方大哥与大哥又有了一半的师徒名分。妹夫管方大哥叫先生,管大哥叫大哥。大哥好不容易长了半个辈分,这会子又降了一个辈分。”
叶氏笑着嗔怪他,“胡说,各叫各的。大郎管俊哥叫先生,管你大哥叫大哥。但你们和俊哥之间,不管是师兄弟也好,还是半个师徒也好,谁也不碍着谁。”
兰香有些羞涩,“二哥成日家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秃噜。让姐姐知道了,定要打你!”
明盛哼了一声,“如今你是有婆家撑腰的人了,就敢跟二哥犟嘴。”
叶氏拍了他一下,“不许跟你妹妹开玩笑!”
兰香的亲事定下之后,又要过年了。
梅香家里的日子波澜不惊的往前走。
慧哥儿上了这几个月的学,总算能写两个像样的字了。明朗也开始教他读开蒙的书,梅香在家里经常也会带着慧哥儿一起读书。黄茂林见状,只让梅香专心带青莲和教导慧哥儿,什么豆腐坊喜馍铺子一概不让梅香插手。挣了的钱全部交给梅香,让她只管花。
梅香不是那种爱挥霍钱财的,黄茂林给了她钱,盘点清楚后都存放好。家常花销,全部记账。
青莲有七个多月了,与慧哥儿小时候一样,整日吃手指吃的吧唧吧唧响。
慧哥儿见到后很是奇怪,“阿娘,妹妹为甚总是吃手指?”
梅香点了点慧哥儿的鼻尖,“妹妹都是跟你学的,你小时候吃的更凶。”
慧哥儿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都不记得了,阿娘定是骗我的。”
梅香把慧哥儿搂进怀里,絮絮叨叨跟慧哥儿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虽然慧哥儿现在仍旧是个小孩,但自从有了妹妹,他就以大人自居,梅香也不再说他是个小孩,以免他着急跳脚。
慧哥儿仍旧与阿爹阿娘睡,家里床大。冬天冷,梅香在床上放了两床厚棉被。梅香自己带着女儿睡一个被窝,让黄茂林带着慧哥儿睡一个被窝。
慧哥儿坚持要与阿娘睡一头,黄茂林独自一人被赶到那一头,与慧哥儿脚对脚睡一个被窝。
每次黄茂林都很不满意,“你们是掌柜的和少东家,我是个长工,只能一个人睡一头。”
慧哥儿高兴的在床上蹦,“阿爹一个人睡一头,我和阿娘睡一头!”
梅香笑着看向黄茂林,“你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们争。”
黄茂林看向慧哥儿,“明年过了四岁生,你就到厢房里去睡,让小柱陪着你!”
慧哥儿立马紧紧搂住梅香的脖子,“我不,我要和阿娘睡,我要和妹妹睡!”
青莲靠在梅香怀里,看见大家说笑,也忍不住手舞足蹈。
慧哥儿趴到梅香怀里,在妹妹脸上亲了一口,又在阿娘脸上亲一口,“阿爹去厢房睡,让小柱哥陪阿爹睡!”
梅香忍不住哈哈笑了。
每天睡到半夜时,爷俩不知不觉争相往梅香被窝里钻。
到最后,两床被子摞在一起,一家四口挤到一起睡才算作罢。
眼见着要过年了,梅香给家里人一人做了一身新衣裳,又问张妈妈过年是否回家。
张妈妈想了想,“大奶奶,我年三十回去吃个年夜饭,初二我女儿回来,初三我再回来行不行?”
梅香点头,答应了张妈妈的要求。小柱今年仍旧不回家,他已经形成了惯例,过年的时候不回去,等过完年抽空回去住两天。
常家那边,淑娴刚发现有孕的时候,方家父母本来说让儿媳妇回家,他们老两口照顾。但淑娴胎像不是很稳,方家父母也不敢让儿媳妇长途跋涉。就这样,淑娴一直住在常家。
这会子要过年了,淑娴的肚子有五个月了,方孝俊决定带她回家。
常老爷帮忙雇了辆车,把束脩都结给了方孝俊,又给方孝俊送了厚厚的节礼,还有谢媒礼,装了半车。
车夫一路小心翼翼把小夫妻送到了家,方家父母早就收拾好了屋子,淑娴一回来直接就可以住了。
杨氏早就盼着女儿回来,听到消息后,立刻拎着一筐子吃食去看望女儿。
梅香听说后,主动去找杨氏,“阿娘,您走的时候叫上我,我也去看一看妹妹。”
杨氏很高兴,“如今可好了,这亲连着亲,一大家子越发关系好。”
杨氏说的不假,韩家、黄家和方家,早就连在一起分不开了。
梅香与杨氏约好了,二人各自备了礼,梅香抱着青莲,红莲牵着榜哥儿,婆媳三个一起去了方家。
平安镇这边看望有孕的妇人,准备的东西大致都差不多,无非就是鸡鱼肉蛋,再加油条果子和馓子。
因梅香要抱着青莲,梅香的筐子是杨氏帮着提的。
婆媳三个也没雇车,一路走一路说话。冬日虽然有些冷,但天上有大太阳,也没有刮风,众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青莲和榜哥儿头上还戴了小帽子,一群人倒是惬意的很。
梅香对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当日她和叶氏每个集市都上街卖菜。母女两个一人挑一担东西,就是沿着这条路从韩家岗到镇上,不停的往返。
几年过去了,这条路丝毫没有任何变化,梅香却感觉鼻尖有些发酸。
她想到了以前那些艰难的日子,好在如今都过去了,梅香又立刻把这消沉的思绪甩到了脑后,亲了亲女儿一口。
青莲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激动的两只小眼睛滴溜溜的乱看。
到方家的时候,已经半晌午了,方家人热情接待了婆媳三个。
淑娴从屋里出来了,高兴的迎了过来,“阿娘,大嫂二嫂,我还没去看你们呢,你们倒先来了。”
杨氏立刻起身,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从淑娴有孕开始,这还是黄家人第一次看见她。
梅香仔细看了看淑娴,肚子已经不小了,透过厚厚的棉袄都能看得出来。再看她的脸色,红润的很,想来日子并不差。
方母客气的与黄家人说话,“亲家母来就来,还破费买这么多东西作甚!”
杨氏闻言与方母客气,“有亲家母在,自然能照顾好她们娘俩。但我这做娘的心,亲家母必定也是能理解的。”
方母笑着又让黄家婆媳三个坐下,并让大儿媳去厨房给黄家婆媳过个晌午茶。
有杨氏和红莲在,梅香并不怎么说话。她先找个没人的地方给青莲喂奶,又哄女儿睡着了。青莲对方家不熟,梅香也不敢把她放到别人床上,怕她惊醒,只得自己抱着女儿。
淑娴看了看青莲,又抱了一下榜哥儿,杨氏忙让她放下,别压着肚子。
方家男丁先坐着陪了一会子,方父和方大郎各自忙碌去了,留下方孝俊在这里陪着说话。
过了一会子,方大嫂端了几碗晌午茶上来。每个碗里有两个蛋和一些馓子,加了些糖。
梅香早上吃的不多,抱着女儿走了这么远的路,正好有些饿了。但她一手抱着女儿,方母给梅香搬了个高脚凳,梅香把碗放在高脚凳上,一只手吃东西。
正吃着,青莲忽然醒了,也没哭,睁着眼睛看着阿娘,然后张开小嘴也要吃,梅香连忙夹了点鸡蛋黄喂女儿吃。
婆媳三个在方家吃了顿晌午饭,走的时候,淑娴给青莲开了上门礼,榜哥儿不是头一回去,倒没有这个。
过了年之后,韩家学堂照常开学,明盛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不再去学堂读书。
明朗想到自己上一次落榜,看到弟弟独自一人在家读书,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兄弟二人这样蜗居乡下,全靠自己埋头苦读,时间久了,怕是难有进益。
自来读书,一个人闭门造车,最终结果就是夜郎自大,且寸步难行。
兄弟二人如今在平安镇,没有良师益友,这样下去,想中举人,怕是难于上青天。就算再熬个十来年,勉强中了,年龄也不小了。兄弟二人因为年少中秀才,在荣定县也算是少有的,若再蹉跎十几年,也是泯然众人矣。
明朗心中越发担忧,但家中这个情景,又让他放不下。
玉茗是枕边人,且一向心细,第一个发现明朗忧心忡忡。
夜深人静时,夫妻二人相拥而眠。
玉茗小声问明朗,“官人,我见你近来心思难安,可是有何难事?不若说出来,我虽无能,总能给你想些主意。”
明朗用下巴顶着玉茗的头顶,“玉茗,我与先生不愧是翁婿,以后我们的命运怕是也一样。”
玉茗一听就明白了,“官人,你可是想到外地求学?”
明朗苦笑了一声,“我如今是走不开了,我想把明盛送出去。仔细论起来,明盛读书比我还有天分。他的文章灵气足,考官们都喜欢这样的。”
玉茗沉默了半晌,“官人,不若你与二叔一起去吧。我知道府城官学里一直招学生,如官人和二叔这样已经是正经生员的学生,官学里最喜欢要了,且不用交束修,只用交些茶饭钱即可。官人若是与二叔一起去,咱们家也不是供养不起。油坊里有一半的分成,我听阿娘说一年有好几十两银子呢,我的铺面一年也有十几两收成,咱们家还有田地,供你们兄弟二人读书绰绰有余。”
明朗仍旧摇头,“让明盛去吧,我留在家里,一来照看学堂,二来家里都是妇孺,没个男人如何能行。再者,就算家里能供得起我二人读书,过几年明盛娶亲,妹妹出嫁,总不能寒酸的糊弄过去。”
玉茗不再说话,心里却越发想让明朗外出读书。她知道,若一直在乡下蹉跎,再有天分的人,想中举人也不容易。
玉茗知道明朗责任心重,不肯抛下家人,也不再劝他。
第二日,玉茗直接找叶氏说了此事。
叶氏神情严肃,“你说的有道理,他们兄弟二人如今都中了秀才,总不能就这样满足了。若想再往前走一步,没有师傅引路如何能成。”
玉茗看了叶氏一眼,“阿娘,您不怪儿媳的私心吧?”
叶氏笑着看向玉茗,“这如何是私心,要说私心我也有,若是我两个儿子都中了举人,咱们娘儿几个不都跟着沾光?你所虑无非是学堂,这个事情你不要管,你只管带好清溪,我来处理。”
说完,叶氏又有些担忧的问玉茗,“若是去了府城官学,多久能回来一趟?”
玉茗想了想,“听我阿爹说,也就逢年过节让回来。”
叶氏看了一眼儿媳,“你们小夫妻才成亲多久,如何能分开,就算要去,你也要跟着一起去。”
玉茗忙摇头,“我不去,我在家里陪着阿娘和妹妹。官人和二叔去府城官学,住在官学里就行,每日只需交一些茶饭钱,费不了多少银钱。若是我们母女也跟过去,还要另外租房子,每日柴米油盐,哪一样不费钱。”
叶氏点了点头,“我先去说等他们兄弟二人,剩下的回头再说。”
叶氏当天就与两个儿子商议,明朗看了玉茗一眼,玉茗低下了头。
叶氏忙说明朗,“你不要看玉茗,玉茗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们家好。”
明朗忙赔笑,“阿娘误会了,儿子没有怪玉茗。儿子的意思是,让明盛一个人去吧,儿子在家里守着学堂。”
叶氏摇头,“你们都去!”
明朗也摇头,“阿娘,学堂总得有人看着。这是先生十几年的心血,先生与我有恩,又把爱女许给我,我岂能辜负先生。”
叶氏想了想,“不如让俊哥儿回来管学堂?”
明盛立刻拍手,“还是阿娘有见识,方大哥在常家能教多久呢,等常家兄弟俩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又能去哪里!大哥,你别犹豫了,咱们一起去府城。不是说乡下不好,这里有我们的根,有阿娘姐姐大嫂妹妹,我们不管走多远,心都留在这里。只有我们都中了举人,阿娘和姐姐妹妹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大嫂跟着你也不算是低嫁。”
明朗看了弟弟一眼,“我们都走了,家里都是妇孺怎么办。”
明盛诧异的看了大哥一眼,“大哥,不是我笑话你,只要学堂能托个可靠的人,你留在家里真没多大用。做饭洗衣你不会,下田地你不会,带孩子你更不会,你就会吃白饭!”
明朗抬脚踢了他屁股一下,“难道你不是个吃白饭的!”
明盛哈哈笑了,“大哥,我们在外面好好的,谁也不敢来咱们家撒野。等你中了举人,你就算三五年不回来,阿娘在这里也是人上人,姐姐妹妹在婆家更无人敢小瞧。”
叶氏忙点头,“明盛说的对,趁着年轻,你们不出去搏一把,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事儿我做主了,你们都去,把玉茗和清溪也带过去!”
说定了之后,叶氏托梅香去方家说项,请方孝俊回来接管学堂,可以把常家两个儿郎带过来读书,就住在韩家。
方父方母不敢擅自做主,淑娴也不敢替方孝俊拿主意。方父立刻动身去常家,与儿子商议此事。
方孝俊想了一个晚上,答应了韩家请托,早上起来就去与常家夫妇辞别,并邀请常家两个孩子一起去平安镇学堂读书。
常家夫妇有些犹豫,反倒是常大郎主动要求跟着先生去平安镇读书。
常老爷笑话儿子,“我看你不是想去读书,就想天天去看媳妇!”
常大郎顿时双脸爆红,“阿爹怎么这样笑话儿子,儿子想的是读书的事情,成日在家里好吃好穿,就我们兄弟二人,也没个同窗,时间久了难免消磨意志。若是跟先生去平安镇,有一群同窗一起读书,进益更快。再者,远离父母,锤炼意志,以后不管到哪里,不说顶天立地,总不会天天跟没断奶的娃一样想家。”
常二郎听说可以有一堆同窗,也愿意去。常家夫妇无奈,只得把两个儿子托付给方孝俊。
方家父子带着常家两个儿子一起回了平安镇,车上带了满满两箱子的东西。常老爷实在不放心,一起跟着过来了。
到了平安镇之后,常老爷立刻去拜访亲家,并把两个儿子托付给叶氏。
叶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亲家老爷只管放心,大郎是我女婿,我还能不照看他。二郎这孩子活泼可爱,我也喜欢的紧。等我两个儿子都走了,家里不免冷冷清清的,他们兄弟二人能过来,也添些热闹。”
常老爷留下了丰厚的礼品,嘱咐两个儿子要听先生的话,然后咬咬牙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让这两个小子吃些苦头也行。
方孝俊回来后,明朗立刻把学堂交给了他,并把今年学生们的束脩一并给了他。
方孝俊打听了如今镇上租房子的价格,按照市价给了明朗学堂的租金。
明朗想着学堂的宅子是玉茗的陪嫁,他也无权替玉茗拒绝,只得接了下来。
常家兄弟二人在韩家住了下来,叶氏在前院儿给他们整理了一间屋子,从常家的行李中拿出兄弟二人的被褥,把他们安置了下来。
常老爷这回一个丫头小厮都没留给两个儿子,就是存了打磨他们的心思,也是想让韩家母女多照顾照顾两个儿子,这样小两口以后情分更深一些。
明朗出发之前,收到秦先生的一封来信。秦先生鼓励兄弟二人及早去府城求学,并介绍了一个熟人让他们去拜访。同时嘱咐玉茗,带着女儿在家好生侍奉婆母,莫要跟着女婿一起去,一来分心,女婿无法专心读书,二来更费银钱。
玉茗听见父亲这样要求,更加不肯去府城了。
梅香一早就听说弟弟们要去府城求学,也在家里与黄茂林商议。
黄茂林非常支持,“趁着年轻,就要多出去闯一闯。方家妹夫是因为走不开,只得先看着学堂。你们家不一样,能供养的起,他们兄弟二人早就该去了!”
梅香想了想,看向黄茂林,“你也知道我娘家的家底,油坊收成被我分了一半,原来指望学堂的束脩,如今也没了,就剩下几十亩田地。我两个弟弟去府城读书,虽说不要束脩,但府城的茶饭钱定然也不便宜,一年来往几次的车马钱,怕是也需要不少。我想送他们一份厚厚的仪程,你看可行?”
黄茂林点头,“行行行,你不说我也要送的。我比谁都巴望着他们兄弟二人早些中举人,我也能沾光,慧哥儿以后也能学些好。一次给多了钱他们肯定不要,明儿咱们去先送五两,以后每次他们回来,走的时候再送五两。除了这些,阿娘那里咱们也去勤一些,省得他们兄弟二人在外挂心。”
梅香看了一眼熟睡的两个孩子,笑着扑进黄茂林怀里,“茂林哥,你对我真好!要是别人家,哪里会这么大方!”
黄茂林立刻搂着她小声说道,“我不过是个长工,掌柜的说怎么办,我岂敢有二话!”
梅香立刻伸手拧了他一把。
第二日,夫妻二人一起去了韩家,送了五两银子的车马费。
梅香叮嘱两个弟弟,“你们去了之后,只管用心读书,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有我和你姐夫呢。”
明盛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我前几天就跟大哥说了,我们在家除了吃白饭也干不了别的,都走了还省心,家里少做两个人的饭!”
梅香敲了敲明盛的脑袋,“你也是个秀才公,整日这样嘻嘻哈哈。”
明盛涎皮赖脸的腻在梅香身边,“我考功名又不是为了给自己立规矩的,姐姐放心,等我以后中了举人和进士,姐姐只管在平安镇横着走!”
梅香哈哈笑了,“整日吹大牛,也不怕人家笑话你。我等着你考进士,到时候我仗着你的势力横着走!”
那边,明朗给黄茂林鞠躬,“姐夫,我们此次去府城,三五个月怕是回不来,家里的事情,还请姐夫多帮忙照看。”
黄茂林拍了拍明朗的肩膀,“你只管去,放心吧,这一家子妇孺,我和你姐姐会看的好好的。若是缺银子了只管来信,你姐夫虽然只是个卖豆腐的,也能资助你们一些。”
明盛在一边插科打诨,“姐夫如今在平安镇可算财大气粗了,等我去了府城,我就说姐夫是荣定县的豆腐王,又气派又体面!”
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冲淡了许多离别的忧愁。
方孝俊接下了学堂之后,把淑娴接了过来。但淑娴肚子大了,一个人操持不了太多事情,方母也跟着过来,婆媳二人一起给学生们做饭。
只一样,方家人接管学堂之后,不再从周氏那里订菜,方大嫂自己在家种了许多菜每日送过来,这样也更便宜一些。
周氏也不计较,如今韩敬奇父子冬日里烧木炭,平时到砖窑里干活,家里收成也不少,少了学堂这份卖菜的钱,又不会伤筋动骨。
等方孝俊把学堂捋顺了之后,明朗兄弟二人准备出发。
临行前,叶氏给两个儿子带了充足的银子,黄茂林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防骗的事情。
出发当日,黄茂林叫了黄茂源过来,让他把兄弟二人送到县城再回来。
叶氏带着儿媳和女儿把两个儿子送了老远才停下脚步,见玉茗红着眼眶,叶氏抱过孙女,轻声安慰她,“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玉茗忍不住掉了眼泪,“阿娘,我不委屈。官人和二叔远道求学,中间何等艰难。我不过是在家带着孩子,陪阿娘和妹妹说说话,哪里算得上委屈。等官人以后做了官,我就是官太太了,如今只是暂时的,以后都会好起来。”
叶氏给她擦了擦眼泪,“最多两年,就能见分晓了。这中间他们时常回来,也能见一见面。”
梅香也跟着安慰玉茗,“弟妹,以后咱们多走动,你有空了只管到我家里来,我有功夫就回去。咱们一起说说笑笑,也能打发时间。我估摸着端午的时候他们总能回来一趟,到时候让明朗多住两天。”
玉茗笑了笑,“让阿娘和姐姐担心了,我无事。”
远处的路上,黄茂源挥鞭稳稳地驾着骡车,明朗兄弟二人坐在车中,身边是简单的行李。
透过车后的窗户,明朗看见家人站在路口仍旧没有回去,等车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明朗才放下了窗帘。
兄弟二人带着不舍和坚定,一起往府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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