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 泰和两岁了。jiujiuzuowen
泰和出生在一年最热的日子,也是每年瓜果时蔬最多的季节, 随随便便就能弄一桌菜。
泰和过生辰, 虽说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 但黄茂林夫妇只有三个孩子, 每一个都是宝贝。
两岁又是一个坎儿, 过了两岁, 小孩子身子骨更结实, 一般的头疼脑热都能扛的过去, 更别说小泰和身子壮得像头小牛犊。
打眼一看去, 脑袋圆圆的, 小脸肉嘟嘟的, 小胳膊小腿儿看起来又短又小, 力气却大得很。
天气太热,泰和整日在家里只穿个小肚兜,光着屁股满院子乱跑。
过生辰一大早, 梅香煮了一盘子鸡蛋, 把其中两个点上了红点,单独给泰和吃。
除了煮蛋,还有菜粥。因天气太热,早上吃粥配炒菜梅香感觉有些腻, 青莲也吃不下去。梅香就让王妈妈把那脆嫩的小青菜剁碎了,放到粥里一起煮。
有这菜粥,母女两个不需要别的配菜, 但黄茂林和慧哥儿仍旧要配一些菜吃。
两岁的泰和已经可以自己拿着鸡蛋吃了,碗里面的菜粥他也可以自己拿着勺子往嘴里捣腾。
因他最小,哥哥姐姐都让着他。但梅香怕他养成了霸道的性子,时常会故意和他争吃的,让他知道友爱家人。
光喝粥不顶饿,王妈妈还做了一些小花卷,里头零星裹着一些葱花。
泰和左手拿着一只煮蛋,右手拿着一只小花卷。左边咬一口,右边咬一口。嘴里塞满了,感觉有些噎得慌,他想喝一口粥,但又没有第三只手,只能冲着梅香啊啊叫。
梅香舀了一勺菜粥,吹凉了之后喂到他嘴里。
慧哥儿笑话弟弟,“放下一样不就腾开了手,我们又不抢你的。”
泰和近来大约是想说话了,立刻包着满嘴的饭菜对着哥哥昂昂叫,叫的时候两只手还不停的比划,好像真在和人说话似的。
一家子都笑了,梅香给他擦了擦嘴角,“赶紧吃。”
吃了早饭之后各自忙碌去了,梅香今日预备什么都不做,专门陪泰和一起玩。
泰和抓着阿娘的小拇指,把她往后花园里拽,那里有他昨儿挖了一半的洞。
梅香见天色还早,后花园里还不算热,就陪着儿子一起在园子里挖洞。
这洞挖的也没个章程,洞口开得老大,里头越挖越小,旁边堆了一堆的泥土。
泰和不让阿娘动手,只让她在一边看着。梅香见旁边许多新鲜的泥土,让铃铛打了些水过来,把泥巴和在一起,捏东西玩。
泰和觉得有趣,立刻丢了铲子,要过来一起玩泥巴。
娘儿两个在树底下对着一坨泥巴下功夫,梅香捏了小狗和小猫,泰和捏的乱七八糟的,自己却高兴的嘎嘎笑。
正笑着呢,他忽然又对着地上尿了起来,把那一坨泥巴都糟蹋了。
梅香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这下子玩不成了。”泰和咧嘴继续笑。
太阳升高了,梅香带着泰和回了正院,让细月打了热水给泰和洗了洗,又端了温水过来让他喝一些。
玩了这一会子,泰和又想吃东西了,自己跑到柜子里扒了半天,抱出一个点心匣子。梅香帮他把盖子打开,“今儿你过生辰,这一匣子点心都是你的,随便吃!”
泰和虽然听不懂,但见到一匣子好吃的,高兴的抱着匣子就跑了,自己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开始吃了起来。
梅香跟了过去,站在不远的地方问他,“泰和,给阿娘吃一块好不好?”
泰和想了想,立刻从匣子里拿出一块完整的点心,噔噔噔跑过来塞到阿娘嘴里,然后又回去继续吃。
左手一块,右手一块。两块点心都吃了一半,他又惦记上了匣子里面的,手上的立马就不想吃了。但他知道不能扔,又跑过来把手上吃了一半的点心都给梅香。
梅香接过点心,“不想吃了的给阿娘是不是?”
细月在一边凑趣,“泰和孝顺着呢。”
梅香把儿子吃剩下的点心吃了,“能有剩下的给我吃也不错。”
今儿王铁锁出去买菜的时候,梅香让他特意买了一条刺少的大鱼,又买了一只鸡,把那上好的五花肉买一条。
晌午做饭的时候,梅香让王妈妈把鱼蒸了,然后淋上调制好的酱汁。把鸡炖了,留了两条鸡腿。五花肉做成秘制红烧的,块不要切太大。其余再加几样炒时蔬。
黄茂林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他洗了把脸,然后抱起了小泰和,“我的小乖乖,今儿你过生辰,阿爹沾你的光,能吃好几样肉菜呢!”
梅香嗔怪他,“难道平日里黄掌柜肚子里油水少了?”
黄茂林咧嘴笑了,“正经过日子,谁家一天又是鱼又是鸡还有肉的!”
一家三口坐在了桌上,夫妻两个一起喂泰和吃饭,蘸满了酱汁的鱼肉,入口即化的秘制红烧肉,还有两条炖的酥烂的鸡腿。
泰和抓了一条鸡腿就啃,他的二十颗乳牙已经长齐了,只要鸡腿炖的够乱,吃起来毫不费劲。
小孩子的饭量不大,一条鸡腿他只啃了一半就不想吃了。梅香喂他吃了些素菜,泰和倒是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
黄茂林又自卖自夸,“我儿真乖,不挑嘴。我看许多人家的小孩子,有肉就不吃青菜,有菜就不吃饭。”
梅香又把那红烧肉用筷子夹成小块儿喂给泰和吃,酥软香甜的肉入口即化,小泰和一连吃了好几块。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用手抓了碗里的肉喂给阿爹阿娘吃,黄茂林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梅香怕泰和吃多了,后面的就让他自己吃。
泰和对鸡腿没有兴趣了,对鸡骨头却兴致盎然。梅香把剩下的一条鸡腿吃了,剩下一条光秃秃的鸡腿骨,泰和一把抢了过去放到嘴里吸的很高兴,抢都抢不下去。
两岁的小娃什么都不懂,过生辰给他些吃的就行,你给他做新衣裳,很快就糟蹋坏了,给他买好东西也没用,还不如后花园里的泥巴好玩。
吃过了这顿饭,算是庆贺了泰和两岁生日。等下午黄茂林出去的时候,又去给儿子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回来哄他。
过了两岁生之后,泰和各方面都开始突飞猛进。嘴巴里偶尔能说出一两个词,两只小手也越来越灵巧。
梅香见他基本上能听懂许多话,开始教他一些规矩。比如不能打人,不能爬桌子…
反正天气热,梅香也不怎么出门,整日就在家里带着泰和一起玩。
小泰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小家伙,只要哄得他高兴了,什么都愿意干。
等过完伏天,泰和渐渐懂事了许多。出去了不打人,在家里想解手的时候会叫人。
这头梅香忙着教儿子,那头叶氏忙着操心小女儿出嫁的事情。
入了秋兰香就要出阁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小就备受宠爱。
韩敬平在的时候,兰香是家里的小乖乖,韩敬平去世了,叶氏痛断肝肠,梅香和明朗忧心家事,明盛也瞬间懂事了许多,只有兰香的生活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当时,三岁的小兰香仍旧每天吃吃睡睡玩玩,虽然少了阿爹,但阿娘和哥哥姐姐们却越发疼爱她。除了当初余家作乱的时候兰香受了些罪,其余时间里,一家子始终把她看护的好好的。
一眨眼,当初那个数蚂蚁数不到十个的尿床精长成大姑娘了。
自兰香记事起,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好。等她略微长大一点,哥哥们先后成才,她的婚事也成了香饽饽。
如今她和常大郎都到了年纪,常太太自今年春天起就时常来韩家与叶氏商议婚期。
叶氏再舍不得这个幼女,也只能点头答应。
定下了迎娶之日后,叶氏开始给兰香置办嫁妆。大件的东西早就备好了,这两年家里比以前好过一些,叶氏给兰香置办嫁妆也不小气。
常家当日下聘礼下的厚,叶氏全部给女儿陪嫁回去。
梅香听说妹妹秋天要出阁,亲自到银楼给她买了几件像样的首饰做添妆,另外又加了一些添箱银子。
因叶氏准备的陪嫁料子多,梅香就没有另外添置。
黄茂林也赞同梅香的做法,“弄那么多料子,过两年放旧了不说,说不得还过时了。还是金子银子最实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梅香低声回答他,“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外人听到,说我们是暴发户。”
时间过的快的很,一眨眼就到了兰香出门子的日子。
正日子前两天,梅香带着小泰和回了一趟娘家。
叶氏把女儿们和两个儿媳妇都叫到一起说闲话让孩子们多处一处,以后再这样聚在一起就不容易了,非得是过年过节才行。
梅香拉着妹妹的手,把她仔细打量一遍,“阿娘,一看到妹妹,我就觉得自己老了。”
叶氏扑哧一声笑了,“胡说,你老了,那我成什么了?”
梅香摸了摸妹妹细嫩的小手,“我比妹妹大九岁呢。”
叶氏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女儿,“你这几年不做活了,也养的越来越好了。真论起底子来,你比你妹妹还好看一些,不过她比你年纪轻。你们各有千秋,都好看的很。”
梅香开玩笑,“阿娘又开始自卖自夸。”
玉茗也跟着开玩笑,“阿娘这可不是自卖自夸,我平日里看我们清溪,也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姑娘,一点儿都不掺假的。”
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兰香依偎到叶氏身边,“阿娘,我不想离开家里。”
梅香笑着接口,“你说的不假,哪个姑娘愿意离开家里呢。在娘家多好,只要是家里有的,想吃什么吃什么。父母疼爱我们,从不舍得女儿们受委屈。但你想一想,阿娘当初也是娘家女儿,你嫂子们也是家里的宝贝。既然世道如此,我们就往好处看。你婆家离这里又不远,常太太一向宽容,你经常回来看看又不难。”
玉茗在一边接话,“妹妹不要害怕,你是家里最小的,你哥哥们也都舍不得你的。就算你去了婆家,我们也都惦记着你。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回来说,我们给你撑腰。”
婉柔开玩笑,“就是,只管回来告诉我们,我去把他家房子拆了!”
叶氏连忙嗔怪两个儿媳妇,“别吓着你妹妹,去婆家过日子也不是龙潭虎穴。我当年嫁到韩家,虽说你们阿奶时常找我麻烦,我却觉得日子有滋有味的。大郎是个不错的孩子,又一向对你们妹妹好,以后的日子不用愁。”
梅香也劝慰妹妹,“我们姐俩算是命好的了,娘家就在身边。你看你大嫂,娘家离得这样远,她仍旧整日操持家事,爱护兄弟姐妹。你去了常家也是长嫂,只管跟你大嫂学,错不了。”
叶氏也连忙夸赞,“是呢,你两个嫂子都好的很,你多跟她们学一学,婆家的那些事情再难不倒你。”
兰香红了脸,“阿娘姐姐和嫂子们说的都对,但我还是不想走。”
梅香哈哈笑了,“这可由不得你,花轿一来,把你往里面一塞,就算泼出去的水了。”
娘儿几个在屋子里说说笑笑,反倒冲淡了嫁女儿的离愁。
到了正日子那一天,明朗告了假,明盛也给学堂放了假,黄茂林把外头的事情都推了,带着妻儿们一起,早早就过来了。
韩家岗来了许多人,叶家也来了人,虽说嫁女儿清冷,该有的排场还是少不了,这样才能显得娘家重视女儿。
若是连娘家都不重视,女孩儿们这辈子的命运真的就如菜籽一般,随风飘扬,倘若命好,落到肥沃的土壤中生根发芽,若是命不好,落到那贫瘠的石缝中,真是一辈子都要苦死了。
如梅香姐妹,因叶氏爱护女儿,能得娘家庇护。如春香那样的,娘家虽然不把她当回事,好在她自己争气,也在婆家站稳了脚跟。也有那命苦的,娘家不疼婆家不爱,真真是一棵苦菜花。
兰香的嫁妆都已经装好了,三十六抬,齐齐摆在院子里。那嫁妆厚实的很,衣裳料子塞的箱子里手指都插不进去,头面首饰都是真材实料。除了这些,还有二十亩田地的陪嫁,这都是用常家的聘礼买的。
梅香今天打扮得异常光鲜亮丽,金钗玉镯,宝石花钿,锦缎红裙,杭绸披帛,手里还拿了一把团扇,整个一富贵娘子的装扮。
玉茗和婉柔忙得团团转,梅香一直陪着叶氏。
叶氏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小女儿终于要出阁了,嫁的人家又好,她终于对当家的有了交代。
难过的是女儿即将要离开她,两个儿媳妇要操心家事,平日里都是兰香陪着她。这个女儿性子温柔,一向又体贴,忽然间要离开,叶氏感觉自己的心又被掏空了一块。
她强打着精神,和亲朋们说话。梅香知道叶氏的心思,故而一直陪着她。
等常家接亲的队伍来了之后,叶氏开始有些焦躁起来。
明朗兄弟二人守在大门口,旁边还有方孝俊和慧哥儿等人助阵,常大郎被一行人为难的焦头烂额,最后只得塞了个大红包进来,求慧哥儿给开门。
慧哥儿年纪小,辈分也小,笑嘻嘻收了红包,看向两位舅舅。
明盛冲她眨了眨眼,慧哥儿立刻把门打开了。
等兰香拜别亲人的时候,叶氏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梅香也有些动容,但她顾不得难过,赶紧去安慰叶氏。
常家的接亲队伍吹吹打打把兰香接走了,叶氏没有太多时间悲伤,又忙着去招呼各路亲朋。
三日回门的时候,梅香又去了,黄茂林因为太忙,吃晌午饭的时候才过去。
兰香梳起了妇人妆,头上只插了一支金钗,身上穿的全新的红衣裙,脸上白里透红,气色看起来倒是不错。
叶氏和梅香母女两个把兰香拉进房里问了一堆的私房话,直问的兰香面红耳赤,连连摆手告饶。
叶氏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这有什么害羞的,你既已嫁人,夫妻人伦之道关乎子嗣,自然要认真对待。”
叶氏是个寡妇,也不好跟女儿说太多。梅香不一样,她拉着妹妹的手,传授了一堆自己的经验。
兰香红着脸埋怨她,“姐姐真是的,平日里看着倒好,怎地说起不正经的话来却这么多。”
梅香点了点她的额头,“这哪里不正经了,你听了我的话,保管妹夫对你言听计从。”
叶氏在一边笑着点头,“听你姐姐的没错,你看他们夫妻多好,谁不羡慕呢。”
兰香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了,姐姐不要再说了。”
梅香怕说多了妹妹害羞,也就打住了话题,开始问她婆家的一些事情。
吃过了回门宴,姐妹两个各自携夫归家。
妹妹初初嫁人,自然不好总是回来,且常家有婆母呢。梅香不一样,她上无婆婆管束,自己当家作主,又生了两子一女,在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怕叶氏心里难过,天天往回跑,只等叶氏慢慢适应了小女儿出嫁了的事情,梅香这才减少回娘家的次数。
叶氏感叹大女儿的贴心,自己掏私房钱,给梅香打了两样首饰,当然,儿媳妇们也有。
秋收的时候,黄茂林比春天还要忙碌。他的人脉越来越广,粮店的客户越来越多,这一季秋收,他囤了更多的粮食,再也不是县里最小的粮商了。
等秋收过完,黄茂林和明朗分了比春天更多的银子。
明朗得了银子就交给了叶氏,韩家仍旧是叶氏当家,具体的小事情是两个儿媳妇在操持。好在叶氏一向宽容,儿媳妇们怎么做,她从不去计较太多。
黄茂林得了银子回去就交给了梅香,梅香数银子数得眉开眼笑。
得了这么大一笔银子,梅香自然是高兴的。可还没等她高兴两天,纪大人那个吸血鬼又开始动心眼子。
从过完年到现在,纪大人家里已经办了四场酒席,这回,他老母生了场大病,为了庆贺老太太死里逃生,他又要办酒席了。
县城里的人给纪大人取了个绰号,叫纪长手,纪大人两只手真是又长又利,谁家但凡多挣了些银子,他那狗鼻子马上就能闻到了。
秋季税收过后,衙门里一干人自然都得了些好处,纪长手自然忍不住要出手了。
除了衙门里的人,如黄茂林这些借着秋生发了笔小财的人,一个都没跑掉。
以前黄茂林假装小商人在偏院里吃饭,后来纪家下人认识他,把他带到了主院,那意思就是你送的礼得再厚一些。
黄茂林背地里跟梅香痛骂这纪长手,“真真不要脸,捞这么多银子,也不怕噎着他!”
庆贺完纪老太太死里逃生,县衙里又发生了件大事情。
因荣定县这几年人口赋税滋生,从小县城变成了中等县城,按照规矩,县衙里多了一名主簿。
新任主簿大人姓汪,是上头直接派下来的。汪主簿来历成谜,连纪长手都没打听出来。
这汪主簿虽然官小,排在县丞和县尉后头,但他气势却足得很,且排场也大。刚上任的时候,带了一堆的随从。贴身的那两个保镖,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
汪主簿年纪不大,也就二十郎当岁的样子,人长得非常俊俏,举止优雅又带着些懒散,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但说的话经常能噎死人。
衙门里议论事情,按照常理来说,县令大人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可汪主簿觉得纪长手说的不对,立刻就能反驳回去,且说的头头是道,引经论典随手拈来,对朝廷的法度也是如数家珍。
纪长手气了个半死,张县尉和韩县丞虽然偶尔也会有意见,但谁也不像汪主簿这样,硬邦邦的顶回去。
纪长手看汪主簿这样子不像是贫寒子弟出身,难道是哪个豪门子弟跑这来玩的?纪长手一时有些吃不准,也不敢用强。
双方这样僵持了一阵子,纪长手又要办酒席了,亲自下了帖子请汪主簿。
汪主簿欣然前往,纪长手大喜,若真是京城哪家的豪门子弟,把他笼络好了,说不得以后还能得一份助力。
汪主簿消息灵通,知道这纪长手貌似清廉为官,实则贪的很,他也备了一份厚礼。
纪长手就更高兴了,以为汪主簿要和他化干戈为玉帛。
汪主簿吃酒划拳的本事一流,什么投壶射箭更是不在话下。明朗等人心中都有数,这人怕是来头不小。
高高兴兴吃了一天酒席,纪长手正高兴着呢,没过几天,忽然上头就来了贬官的命令。
这消息对于纪长手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他稍微一想就明白,定是那汪主簿干的,旁人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他气冲冲跑去找汪主簿,他正翘着二郎腿喝着上等雀舌茶,“纪大人来找我有何指示?”
纪长手指着他的鼻子骂,“姓汪的,我好心请你吃酒,你却背地里坑我,到底有何居心!”
汪主簿翻了个白眼,“纪大人好没良心,要不是我及时拉你一把,你这一条道走到黑,到最后就不是贬官,怕是要永不录用了。”
纪长手气的直哼哼,“你平日里顶撞我也就罢了,我一直忍让你,衙门里有什么好处也从没少了你的,如何就这样跟我过不去!”
汪主簿放下二郎腿,起身绕着纪长手看了一圈,“啧啧啧,纪大人,您到这荣定县不到三年,办了快二十场酒席了,捞的银子也够了吧。我要是你,趁早赶紧溜。你放心,好在你还算懂事儿,没有骚扰平民百姓,你这事儿我给你掩盖了一些,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换个地方可要老实一些。”
纪长手恨恨的看着他,“不知汪大人家住何方?”
汪主簿身边的随从面部表情地回答他,“纪大人,我们公子是哪家的,和纪大人又没关系!”
纪长手含恨而归,过几天灰溜溜的走了。
众人原以为这汪主簿说不定一步登天做了新县令,谁知他拍拍屁股也走了。
明朗和张县尉都一头雾水,这来去如风一样的汪主簿到底什么来头?
最后,还是李先生告诉了韩家女眷,“姓汪的这年轻人,怕是京城平阳公家的子弟。”
韩家女眷都好奇,“这种豪门子弟,如何会到这穷乡僻壤来做个小小主簿?”
李先生笑着解答,“平阳公家有个规矩,凡家中子弟,必须要到偏远州县从微末小官做起,若没做出成绩,就得一直趴着不许升官。这回汪主簿拿下纪长手这个表里不一的蠹虫,想来是完成了任务,又回京去了。”
叶氏等人都连连称奇,“怪不得架子这么大,整日和县令大人顶嘴,原来是有来头的。“
汪主簿像一阵风一样,在荣定县刮了一阵小旋风,立刻又走了,还把纪长手给挤兑走了。
汪主簿这种豪门子弟离众人太远,也没人去关注他,走了就走了吧。
家不可一日无主,县令之位缺了一个多月之后,在冬天刚刚来临的时候,新县令胡大人上任,新主簿冯大人后脚也上任了。
众人被纪长手弄怕了,胡大人一上任,先往他家送礼,哪知胡大人一一退了回来。过了一些日子后众人才确信,这胡大人是个规矩的,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从不伸手。新主簿来历普通,办差事兢兢业业,与同僚们和睦相处。
荣定县县衙里,终于不再乌烟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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