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怕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只求能多拖一些时间,好让主人逃脱。
大蛇浑身上下只有眼睛没有鳞片,那是它的软肋。
几人快步从它的蛇背上跑去,尖锐的鳞片划过脚底,立即鲜血淋漓。
大蛇察觉到自己头上站着人,忽然开始用头去撞向一旁的树木,一人被定在中间,随着断裂的树干飞去,落在地上一下子就没了呼吸。
终于,随着大蛇的一声嘶鸣,一人的刀狠狠地扎进了它的左眼!
他狠狠的握着刀把,两只脚撑着大蛇的额头,稳住身形不被它甩下去。
他看着它另一只眼,血红的蛇眼中印着自己狰狞的脸,他脸上有一道刀疤,正是在战场上被敌人砍伤的。
夏后男儿,随着李将军征战沙场,斩杀过敌人,死过兄弟!曾经站在敌人和战友的尸体堆上插上夏后的旗帜,他已经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大吼一声,将刀拔出,狠狠地扎向它另一只眼,大蛇被剧痛激得乱冲乱撞,扭动着硕大的身躯,在刀剑刺向它眼珠的前一瞬,大蛇忽然向上冲去,他被撞向半空中,它的嘴狠狠张着,就在他的身下!
獠牙上还挂着粘液,蛇信子连着里面猩红漆黑的喉咙!
他甚至都闻见了它口中浓厚潮湿,令人恶心的腥臭味。
蛇信子已经缠住他的腿,忽然一个黑影冲过来,将他扑向一边,落地的刹那,只听那蛇又是一阵嘶吼,蛇身狠狠摔在地上,周围树木被断,一阵狂风夹杂着沙土扑了过来。
他忙向后望去,只见一人站在蛇首,双手按着一柄长剑。
那柄剑,正中大蛇的右眼!
正是白瞿如!
白瞿如力气极大,大蛇竟像是被钉在地上,丝毫不能挣脱。
“菌人!”他大喝一声。
就见几人拉着一张网,从天而降,白瞿如看好时机闪到一边,天真扯着网线,将大蛇牢牢罩住。
此事大蛇双眼已瞎,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扭动着身体,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后面赶到的几个人点着火把,守着大蛇,让它更是煎熬,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被救下的人起身,拱手:“多谢救命之恩,张程感激不尽!”
天真拍了拍身上的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不用记挂在心上!”
他走到白瞿如身边,用剑戳了戳大蛇:“公子,这下子这大蛇该是完了吧?”
白瞿如点头,叮嘱道:“还是小心为上。”
不知道方才他为何忽然发狂,也不知为何向这里冲来,幸好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虽是如此说,但众人还是松了一口气,此行损伤不少,能活动的人忙去扶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包扎,进行收尾。
忽然听到李恩一声惊呼:“小狗儿,你别过去!”
她稚嫩的声音夜晚格外清楚,众人暗道不好,果然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蹲在蛇尾,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正想去戳大蛇!
李恩似乎看见了大蛇原本闭上了的眼睛又挣了开来,眼珠子血肉模糊,仿佛两潭装满血水的湖。
她离小狗儿最近,脑海中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将他推远了。
只是她力气那样小,自己也向后摔去,而后面,正是装着大蛇的竹网!
所有人都离得太远了。
桂竹,甚毒,伤人必死。
她腰间的璎珞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在这血腥气浓厚的环境下,竟越来越浓郁。
大蛇撤了撤嘴,露出獠牙,竟像是在笑。
白瞿如见状,飞速拔出剑,向蛇头中心砍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菌人伸手去拉李恩,还没稳住,就听得一阵呼啸的风声,大蛇的蛇尾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狠狠向她们甩去!
李恩腰间的玉铃察觉到了危险,叮铃作响,竟发出了微微的光,将两人迅速笼罩在光内。
那蛇尾如同柱子般,若是压在他们身上,必是凶多吉少了!
菌人迅速将李恩拉到自己身后,扑在她身上,伸出右手挡在自己的头顶,闭眼咬牙,等待着重重的一击。
白瞿如眼眶充血,飞身冲向大蛇,风驰电掣的斥出长剑,狠狠的刺入蛇头,只听得扑哧一声,大蛇的鲜血喷涌而出,竟是一场血雨落下。
而他一身黑衣,像是立在血雨中的鬼魅。
大蛇终于没了气息,失了力气的尾巴没了方才的凌厉之势,可已经收不回来了。
陈勇几人连忙拿出大刀,用劲扔向蛇尾,他的刀乃是玄铁锻造,有百斤之重,蛇尾被到射中,偏了方向,终是落在了他们身边,砰然一声,激起尘土飞扬。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怀薇吓得差点心都停了,见状连滚带爬的过去将李恩抱在怀里,颤抖着嘴唇将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声音发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狗儿跌坐在一边,被这场变故吓得哇哇大哭,一张脸哭的发红。
嘶哑的哭声中,菌人拍了拍李恩的头。
李恩木木地抬头看他:“师叔?”
菌人扯了扯嘴角,脸色发青,嘴角却渐渐渗出血来:“现在知道叫我师叔啦?早就告诉你,别多管闲事……”
李恩睁大双眼,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向后倒去。
张程向前跪去,将他接住,翻起他的右手,果然见他手掌出有几点黑色伤口,正是中毒的样子。
他忙撸起他的袖子,毒气已顺着血管向上游去,若是进了心口,怕是必死无疑!
张程伸出两指在他手肘处点了几下,封住他的穴道,可这也只能暂时阻止毒气上涌罢了。
“他、他怎么啦?”李恩跪坐在他身边,擦了擦他嘴角的血,只见颜色并非鲜红,而是红中带黑。
她眼泪一串串地落下,看着张程,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他这是怎么了?”
张程看了看一边的竹网,怕是竹网落下时碰了露在外面的手。
张程脸色这样差,她心里慌得不行,趴在菌人身上嚎啕大哭:“菌人,你别死!我以后都叫你师叔,我以后一定不捣乱,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好不好?”
白瞿如提着剑走来,剑上还不断滴着血,他脸上都是红色的血迹,冷着一张脸,身上杀气还未消下去,像是从地狱中走来。
探了探他的脉象,白瞿如从荷包中拿出一粒补气丸塞进菌人嘴里。沉声命令:“陈勇,你迅速带一队人护送菌人回国师府,三日内必须到。”
“是!”陈勇领命,抹了把眼睛,将尚无知无觉的菌人小心翼翼的抱起来,点了几个人,快步离去。
李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哭的撕心裂肺,手里却还死死撰着什么东西。
白瞿如用剑挑起她的手,她手上全是泥和血,那东西也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可总给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你手上是什么?”
李恩抽抽噎噎的,只是哭。
怀薇小心翼翼的推开他的剑,将她手里的荷包拿下来双手举过头顶:“是来这里前,在宫中长宁公主赠与小姐的,里面装的是公主亲手抄写,在寺中供奉的经文。”
程安平亲手誊写,又亲自供奉。
白瞿如接过,凑近鼻尖绣了绣,果然其中除了血腥味和泥土气息,还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大蛇应该是嗅到了朱厌的气息,才猛然奋起反抗,拖着残躯也要到李恩跟前。
只是现在朱厌之事不便于任何人说,李恩又身在其中……
他转头同怀薇道:“你看着李恩,同她一起回国师府吧,路上小心些。”
让她留在这里,怕也是不得安宁。
怀薇自然是点头,将李恩抱起去,这地方这么危险,她自从来到这里后日日都提醒吊胆,时时刻刻想回去。
待他们走远了,白瞿如将手中的璎珞扔进一旁的火堆中,亲眼看着璎珞被火焰慢慢侵蚀,最后化成灰烬。
周围的人正在收拾后山,大蛇的尸体要找个地方焚烧,水潭四周也要贴上几日的符咒去除残留的邪气。
长宁公主和李恩都不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这枚璎珞也是公主的好意,但两人身份实在特殊,看皇后的意思,日后李恩也会同公主交往。
以后他也要多多留神才是。
“天真,你拿着这个。”他将怀中的小印交给他:“明日祭祀大典上,你代替国师府去配合沈沾姑娘,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再回国师府。”
这里伤员不少,都要好好安顿,再加上零碎事情太多了,刚才被大蛇扯碎的竹网也要都收集起来,留下一点点零星碎片也能酿成大祸。
方才动静如此之大,怕是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明天祭祀大典过后,又要掀起轩然大波,好在了尘大师在心如明镜,慧眼如炬,该是早就料到高志远倒台这一日,定是做好了准备,会将这件事情压下来,安稳民心。
“高志远之女我已派人去拦截了,如今人应该已经押在客栈,明日怕那高大人会举全府之力反抗,你要早做准备,万不可伤及无辜。”
私养府兵,隐瞒灾情,草菅人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能让高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重则诛连九族,轻则府中上下流放,充作奴隶。高志如果知道事情败露,定会拼死反击。
他那样心思深沉的人,说不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天真明白!”他将小印仔细的放进自己的荷包中,问他:“那公子你呢?”
白瞿如用袖子擦了擦剑上的血:“我去寻古卓。”
古卓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但是脾气极为古怪,从不无缘无故帮助任何人。
只是他一手医术无人能敌,夏后国之外来求医的人都络绎不绝,权势富贵,他一样都瞧不上眼,能得他医治的不过是凤毛麟角。
但闻得老国师玄丘与他是旧友,有些交情,菌人是国师的弟子,不知他是否肯出手相助……
天真点头,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声音沉沉:“天真领命,公子还请……千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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