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咸的海风毫不留情的鞭笞着海边的每个人,裹挟着混乱的气味直扑酒馆破旧的纸窗。泛黄的窗户纸哗啦啦的像是不间断的炮火声,可这嘈杂的噪音和冰冷的海风完全不影响酒馆内喝酒取乐的人。
夜色将至,昏暗的光线给这个肮脏不堪的海岸镀上了一丝遮掩的假象,模糊了那年深日久的血迹和污垢。谁能想象,最大的海鱼出口岸,竟然是这样脏乱差的黑色地带。
这个地方,最有价值的就是金币和银币,浪荡的海盗和贫穷的渔民交织于此,甚至于道德和底线也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出售。
酒馆里闹哄哄的,人声跟苍蝇声弹奏起二重唱,感情好到能够共饮一杯酸涩浑浊的啤酒。
污垢给薄弱的木板覆盖上一层无敌的保护膜,让其免受来往酒客的踩踏伤害。但是这可苦了光着一双白皙双脚的青年,猝不及防的被污垢暗算了一下,得亏身后人死死揪着他廉价但解释的衬衣,这才免于与污垢亲密接触。
青年金黄色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烨烨生辉,如同贵族最柔软华丽的丝绸,精致而怯懦的脸庞好似初生的羔羊,引来酒馆里各色人无下限的打量和遐想。
这样华丽的青年,好似能在遐想中把他们拽离此处的泥潭。
酒气熏天的男人顾不上驱赶周身缭绕的苍蝇,直勾勾的看着青年,失魂似的要上手触碰。动作之大甚至打翻了酒杯,酒水把本就洇湿的□□变的一片狼藉,他贪婪而毫不收敛的说道:“天呐,就是娇生惯养的贵族也没有这样神圣的……让我好好的抚摸一下他,哪怕是要我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揪着青年领子的船长丝毫不搭理他发癫的话语,眼神状似无意间滑过窗边格格不入的人:“少来,明码标价,五十金币,金币花纹有一处磨损都不行。搞到这个货物可是让我损失惨重。没有钱,谁也别想碰他一根头发!”
阴鹜的船长在此处显然有些威信,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求生欲爆发,忍住了动作,却管不住那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就连轰人的苍蝇也不敢上前。
至于被拎在手里的昂贵货物本人,陈至乔倒是没有什么,为了合乎这个小世界的背景,他只好乖乖的配合演戏,不然就要再次悲惨的死翘翘。
陈至乔一眨不眨的看着窗边的人,一双海蓝色的眼眸水润多情。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瞧,陈至乔这一番表演实在拙劣。奈何窗边的人也是视力不佳。
窗边的人被这真挚无比的眼神一盯,鬼使神差的摸上了钱袋,再逡巡一圈饱含恶意遐想的目光,当即抛出了一代金币,速度快到反应过来时钱袋已经掉进了无底洞。
船长推开陈至乔,双手接住钱袋,立马凑到桌边倒出金币。金灿灿的金币在烛光下闪烁着珠光宝气,富贵的气息烫伤了看热闹人的眼。
陈至乔装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无辜模样,抓紧了衬衣下摆,好似一只受到惊吓的羔羊,悄悄的打量起这个一掷千金的人来。
哪怕是海盗这样一副在泥坑里滚过十几圈的模样,还是掩盖不住俊美的外表,果然宝珠到哪里都是宝珠。
陈至乔真心实意的感慨,踌躇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船长:“钱货两清。”说完毫不留恋的揣着钱袋出了酒馆,生怕自己的财产被人盯上。
酒馆的目光实在太过杂乱,他很是烦躁的盯着金发青年小心翼翼的动作。最终实在忍不了,外套一卷,把人夹在腋下大步出了酒馆。
海岸边停靠了一艘略显破旧的航海船,伸到岸边的踏板不堪两人重负,一踩上去就裂开裂缝,能从脚掌与裂缝交错的间隙看见下边昏暗的海水。船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水手,他们与海水同出一源,流出的汗水也有海水咸涩的味道。
“船长!”一位端着简陋晚餐的水手简单行了个礼,跑去甲板最前方迎着海风享用晚餐。
船长大踏步进入船舱,左拐右拐绕过横七竖八的吊床,来到最里边的一间房门口。从门板上来瞧,这多半就是船长大人的房间了,也是整艘船最为豪华的一间屋子。
“你先住在这里。”船长推开门,不经意间扫过门板上的一处污渍,随即硬生生改变了开门的动作,以极其别扭的动作盖住污渍开了门。
陈至乔环视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连个椅子都没有。桌子上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几张枯叶般的地图,老旧又易碎。角落里是一个被纸张覆盖着的罗盘,从绳子的磨损程度就能看出主人对这个罗盘的重视程度。
虽然屋子不大,也没有想象中海盗船长堆满金银珠宝的奢华,舒适程度甚至比不上路边随意一间廉价的旅店。但是这已经是船长能够拿出手的顶级配置。
船长放任青年在狭小的屋中踱步,趁其不注意扒住门框吩咐大副:“去把那一批好货拿过来。”
大副看着船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吩咐,不解的问:“船长你怎么了?怎么带回来了个小白脸?要知道那批货可能卖个……”
船长急忙捂住大副的嘴,隔绝了他大嗓门的无知叫嚷,凶神恶煞的说道:“让你去你就去,把餐厅打扫出来,顺带准备一份烛光晚餐。等我回来我要看到这间屋子比贵族的房间还要豪华!”
船长可能忘了他自己也是个大嗓门,即便压低了声音,在只有海浪与轻微嘈杂的船舱里,还是如雷贯耳,陈至乔把船长的一番吩咐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朵里,顿觉好笑。
这是把自己当金丝雀来养了吗?那等会儿暴露本性,或许会吓到这位善解人意的船长。陈至乔抽出了压在纸张下的罗盘,轻笑一声收到了自己宽大的袖子内。
大副顶着一头雾水来到废弃多年的餐厅,手忙脚乱的指挥着水手打扫卫生。
不一会儿,这个弥漫着海水泡木板的味道的餐厅迎来了第一波食客。
船长难得换了套干净衣服,但也只是几套衣服相比之下干净的那套。他慢条斯理的把蹭脏的袖口折起来,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麦色的皮肤在烛光的映照下像是涂了蜜一般,船长时不时看一眼对面静坐垂首的青年,缓慢的摆出几个秀肌肉的动作。
陈至乔按下上扬的嘴角,勉强保全了青年胆怯害羞的神情。索性晚饭还没端上来,陈至乔难得放任自己在此刻陷入焦灼而迷茫的深思。
稳固的烛火燃烧着,光辉铺洒到整个餐厅,光亮所及之处无一不昭示着,这个世界真的是系统所说的新世界。
被搔首弄姿的船长所逗乐的一颗心,又沉入了冰冷的深海。
他是真的穿越了。
思及此处,陈至乔还是能够完整的回忆出当时电闪雷鸣惊天动地的壮丽场景。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昨夜的雨水遗留到了今早,在风中颤动着落到玻璃窗上。外边是台风肆虐过的惨状,平日里婀娜多姿的柳树被风吹得像蒲公英一样秃了头,树干嘎吱嘎吱的发出抗议,在陈至乔这个冷漠的外人眼中,慢慢的断成两节。
深埋土里的一截巍然不动,上边的一截好似飘蓬小草,轻飘瓢的落到陈至乔的院子里,压倒了电线杆子。
屋内的电器抗议一声后陷入了沉睡,陈至乔索性翻身下床,看着窗外有风有水的天气,决定趁此良缘去海边钓鱼。
果不其然,来到平日里拥挤不堪的钓鱼场,此时的风水宝地独属于陈至乔一人。
心旷神怡的七级强风掀起阵阵海浪欢迎陈至乔的到来,凉爽的海风吹动着陈至乔的雨衣,不一会儿就让陈至乔感受到了透心的凉意。
陈至乔打了个哆嗦,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枸杞菊花热茶,顿时安下心来。得意的想到,不愧是我,带了个吸管杯,要不然雨水都得落进去。
刚放下的小马扎被一阵狂风吹的疾驰离开陈至乔的视线,高呼着自由消失在风中。
“……”陈至乔吃一堑长一智,把塑料小水桶灌满了海水,稳稳当当的放在脚边,席地而坐。熟练的组合鱼竿,挂饵,甩钩,一气呵成。
陈至乔在狂风中艰难的睁开一条缝看着前方,却没瞧见七彩鱼标落入海中。感受到狂风后了然回头张望,只见那七彩鱼标稳稳当当的落到了高压电线上,缠了好几圈。
陈至乔回拉几下,唉声叹气的从口袋里拿出小剪刀,准备再换一根鱼线。
正是小剪刀接触鱼线的一刹那,惊天动地的一道雷拔地而起。
陈至乔看着从地里钻出的一道亮如镁光灯的闪电,意识消失前只觉得自己的某些世界观正在缓慢崩塌。
这雷是属土行孙的吗?怎么会从地里钻出来?
然后再次睁眼,就是陈至乔莫名其妙的绑定了一个自称编号二百五的系统。这个系统不是陈至乔日常看的小说里的妖艳贱货,上来就发布一大堆任务,并且以抹杀威胁宿主。
二百五只字不提任务的事,直截了当的把他扔进海里,然后安安静静的隐匿起来,留给陈至乔一个“正在加载中……”的界面,顺带给了一个定位。
定位明晃晃的显示着船长的一张脸。
大约是因果报应,陈至乔雷雨天海钓,触电身亡后被二百五系统绑架来当人鱼。
内心的懊悔此刻淹没了陈至乔,虽说系统给了他人鱼的壳子,可是内里还是一名不会游泳的旱鸭子青年。陈至乔在冰冷的海水里扑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借着人鱼的魅力绑架了一条海蛇,这才安稳的被带上了岸。
“磕哒——”
精致的陶瓷盘子落在桌布上,食物的香味与艳丽的色泽勾起了陈至乔另一重痛苦的回忆。漂泊海上的日子,他都是吃生的……
海钓被雷劈的罪恶感还弥漫在陈至乔心头,外加他也不饿,把餐盘推至一旁,双臂放置在桌子上,盯着船长一双浅棕色的眼眸。
“我知道你在找海神珠。”
路安铭眼神一扫之前的怜惜,盯着金发青年眼神不善。路安铭什么都没说,但他紧张警惕的神色足以表明一切。
陈至乔关注着路安铭的神情,不徐不疾的说:“我可以帮你。”
路安铭松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神情玩味:“不过这并不是无偿的帮助,对吧?”他终于反应过来青年身上的异常之处,肮脏低贱的西海岸,何时迎来过华丽如瓷器一般的青年?
“当然,你并非乞丐,我也不需要对你有任何的施舍,不是吗?”陈至乔双指夹出袖子里的罗盘,垂在烛台前,晃晃悠悠的罗盘影子把路安铭一张臭脸分割的好似魔鬼。
当着路安铭的面,陈至乔虚拢五指,捏碎了老旧的罗盘。渣滓从他白皙的指缝簌簌掉落在精美的餐食上,陈至乔张开五指对着路安铭吹一口气,飞扬的碎渣之下是一枚流光溢彩的鳞片。
“知道这是什么吗?”陈至乔的语气中充满珠光宝气的诱惑,让路安铭的思绪紧紧依附着青年魅惑人心的话语:“人鱼的鳞片。寻找海神珠的钥匙之一。”
“瞧。”陈至乔修长的手指捻起鳞片放置在火苗前,摇曳的在墙壁上投下一堆凌乱的线条,不过里边还是有几笔浓墨重彩让人无法忽略。
路安铭看见线条的一刹那血液都冻结了,内心叫嚣着对这枚鳞片的渴望,想要他不顾一切代价把鳞片掌握在手中,哪怕是徒手撕碎面前的青年。
如此渴望难以压下,路安铭眼睛死死盯着图案,声音压抑着珍宝被抢夺的怒火说道:“你的条件……”
“等你找到海神珠就知道了。”陈至乔轻飘飘的把鳞片扔进他怀里,看着路安铭手忙脚乱的捧着鳞片,饶有趣味的说:“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夺海神珠的,毕竟那东西对我无用。”
鳞片牢牢挟住了路安铭的心神,他无暇顾及这个抢夺他珍宝的该死青年到底提了什么条件,只管胡乱的点头答应。心想,海盗哪有信用可言?
等找到海神珠,双方的利用价值都归于零,青年就一个人,岂不是随便拿捏?
陈至乔似乎从他恍惚的面容中读出了背叛的味道,出言提醒道:“路安铭,你要知道,鳞片一共八枚,缺一不可。”
路安铭从沉溺中脱离出来,呼出一口气道:“你一定是海妖派来的使者。”
狡诈,多疑,无利不起早。
陈至乔绽放出一抹笑容:“不,我可是海神钦点的使者。我的使命,就是帮助海神回归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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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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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路痴海盗寻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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