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车底盘很低，像封希印象中的赛车，车身亮着指示文字，车尾灯是明亮的红色，飞速掠过鳞次栉比的大楼。

没等封希看清指示文字写了什么，车就一头撞上一座黑色铁塔，爆炸出雪白的电光。

浓浓的黑烟升起，在灰尘与血腥的空气中蔓延。

“这么热闹？”盛棠看见了这一幕，挑了挑眉，“那是区巡部队的浮空警车，看来17区人还没死光啊。”

原来这就是浮空车。

封希昨晚查资料时知道的这种车，原主也只在警署附近见过一两次。

在新世界，普通公民出行可以乘坐安全动车，某些区有地铁或地轨车，还可以蹬自行车，开电动汽车，油车等，但制空权属于联邦警督，区巡部队以及政府高层。

不管是浮空车，飞机，还是小型无人机，都禁止无报备飞行，而且所有飞行器都价格高昂，购买条件严苛。

据说，这个规定也是因为反抗军曾经进行过空袭，为了公民安全，联邦不得不对飞行器进行限制。

一直盯着智脑的乔晓年忽然呼喊大家：“又有信号了！”

网络信号和通讯信号时有时无，说明很多信号基站遭到了破坏，更证实了谈知予的推断——丧尸化是无差别的概率事件，即便是大公司和联邦高层，短时间内也无法稳定局面。

乔晓年点开联邦时事新闻，四人凑到一起看。

昨天出现问题的仿生人主持已经不见了，此刻新闻直播间的办公桌上，放着一艘浅赭色三层木舟模型，有淡淡的蓝光从模型木舟的空窗泄露。

“欢迎大家收看联邦时事新闻，联邦网络安全部门正在全力恢复通讯信号与网络信号中，我是代理新闻主持，人工智能——诺亚。”

声音是从这艘木舟发出来的——一个男性电子音。

比起苏朵富有感情的人类女性音色，这声音一听就来自人工智能，和故障的公寓管家相似，但更加沉稳温和，或许是为了安抚人心。

“诺亚？”封希重复这个名字，诺亚方舟吗。

诺亚道：“最新资讯，联邦第一控疾中心专家表示，食人丧尸是一种爆发式流行性病毒，目前仅通过暴露伤口，丧尸唾液与血液传播，请所有观看新闻的公民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居家观察，联邦各区区巡部队正在积极展开救援……”

盛棠想再次联系盛家，只是，通讯还没接通，信号就又断了。

封希也趁机给自己智脑通讯录所有人群发消息：【在吗？】

她怀疑原主有个资助人，因为她看起来并不缺钱，她智脑手环是迷因娱乐公司生产的新款，这是个主打智脑生产研发的大公司。

不到一分钟，还真有人回复了她。

沈院长：【？】

沈院长是谁？

封希脑海里没有原主和沈院长的关系，她联网搜索“临海学院沈院长”，找到了这位院长的公开资料。

【沈舒琪，女，七十三岁，联邦第17区临海学院院长，知名历史学家，教育家，迷因集团高级顾问，第一代基因改良试剂首批受益人。】

资料附赠一张头发花白，笑容慈祥的老奶奶照片，看照片只有六十岁。

封希回复沈院长：【您还好吗，您现在在哪？】

但消息没发出去，信号又断了。

夜色降临，乔晓年拿起一袋饼干站在门前，面色犹豫地看着她们。

封希猜出她要干嘛：“这些零食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你想送谁都可以。”

乔晓年低声道：“那个陈梦月的确很可怜，所以我想，想……”

盛棠白眼翻上天：“随便你。”

谈知予没说话，只是迅速调出监控，确定走廊安全后，给乔晓年开了门。

乔晓年将饼干放到1314门前，敲了敲门，就立即退回来。

监控里，短发女生在片刻后打开房门，看了一眼1301，激动地捡起饼干回到寝室。

封希晚饭幸福地泡了一盒加卤鸡翅的速食面，和乔晓年分了半包薯片，美滋滋地打开一罐可乐，走到情绪仍旧不佳的谈知予身旁。

“我和大小姐白天去机房，看见一个兔子玩偶，特别像你。”封希说道。

她觉得谈知予很像自己过去一个朋友，她们都面冷心热人聪明，也都像小兔子。

谈知予：“哦。”

下一刻，封希手里多了一只玩偶兔，卡其色的软毛很干净，红彤彤的眼睛是两枚圆玻璃珠，两条长耳朵耷拉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她把谈知予的近视眼镜架在玩偶兔脸上，递到对方面前。

“是不是一模一样？”她低声道，“送给你吧。”

“你怎么总喜欢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谈知予叹了口气，拿起眼镜，敲掉镜片戴上。

虽然已经不近视了，但她总觉得鼻梁空荡荡的不习惯。

封希一愣，抓住了关键字眼：“总？”

“那些都是古董，这个不值钱，既然你非要给我，我就收下了。”谈知予瞥了一眼闹钟，然后接过玩偶兔，她不收封希不知道还要纠缠多久。

封希看向那个机械闹钟，回想起自己的抽屉，走过去拉开——

抽屉第一层都是零食和可乐。

抽屉第二层是几枚智脑电力模块，应该是原主旧智脑的模块，她现在戴的智脑用不上。

最后一层，却装了一大堆旧世界的小玩意——现在可以称为古董：钥匙、头戴式耳机、复古咖啡杯、老式数码相机……

封希盯着一个手掌长宽的长方形金属扁片愣神，扁片一面是黑色屏幕，另一面看起来是某种瓷白色金属，侧边还有一个凸起的按键，但按了也没反应。

“这是什么？”

谈知予瞥了一眼：“不知道，旧世界的游戏机一类的吧，坏的。”

看来，原主对旧世界很感兴趣。

她收集了许多古董，恰好收了个和曾经她用的闹钟相似的藏品，也就不奇怪了。

可原主怎么有钱收藏古董的？

封希用智脑查看自己的个人账户，余额两千八新币，连一瓶大小姐的营养剂都买不起。

或许原主不是孤儿，沈院长是她姥姥？奶奶？

封希将一抽屉东西都塞进背包，等大小姐的人接她们去第3区，她要带着这些——好歹也是古董，去了第3区，她就把这些卖了，然后再找份工作。

这一晚的盛棠仍旧很快入睡，封希睡不着，跑到盥洗室洗衣服——她昨天今天两身衣服都不能穿了，上面全是血，不洗的话要发臭了。

怎么寝室就没个洗衣机呢……封希郁闷地想。

“你真要和盛棠去第3区？”谈知予忽然走过来，轻声问。

“应该是吧，大小姐说第3区有她罩着，我想找份工作，比如打丧尸什么的，”封希蹲在地上狂搓衣服，暗红色的血迹很难洗掉，“你不愿意吗？”

谈知予抿了抿唇，问道：“那沈院长那边呢？我们说好……毕业后一起去迷因集团工作的。”

——“我妈已经死了。”

——“她希望我能考上临海学院，成为人上人，为了她，我才来到这里。”

——“知予，我们是一样的人，但我得到了沈院长的资助，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迷因工作，那是家大集团。”

封希脑海中响起几句破碎的对话，像电影台词在耳边滚动，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

她想起来了！

原主确实和她一样是孤儿，但得到了临海学院院长的资助和赏识，能毕业前就内定进入迷因集团。

而谈知予比她过得更艰难，两人或许在这点上相似，所以关系要好。

“军工科技也是大公司，有份工作就很好，我不挑。”封希说道。

“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活到我们能一起去家好公司，沈院长那边，她还活着，如果有机会，我肯定好好报答她老人家。”

封希隐隐猜到，比起和大小姐去第3区，谈知予更想去找迷因集团——她比较抗拒机械改造，军工科技是机械改造行业的龙头企业。

不过，现在都世界末日了，这工作也不是非上不可。

谈知予垂下眸：“希望我们都能活到做出选择的那天，我答应了我妈，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封希用空间支配将耳塞丢进她怀里：“快去睡吧，你觉醒了异能，等到了第3区，肯定就是人上人了。”

谈知予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块粉红色的内衣皂：“借你吉言，用这个洗。”

封希试了试，血迹像融化的冰一样流动，她惊奇地抬头：“好用诶！”

谈知予已经回到床上了，三人轻缓的呼吸声从寝室内传来，她关上盥洗室的门，用内衣皂认真搓洗衣物上的污血，再次小声感叹：“好用诶。”

这一晚她们都还心怀着希望，虽然死了很多人，但还有更多人或者，诺亚的话似乎起了作用。

封希洗完衣服挂到了阳台，她没再看见跳楼自杀的人，反而看到楼下某间寝室挂起一张红色霓虹灯牌，上面写着：【红月，我比你更红！】

她笑了笑，安心入睡。

“嗡——”

封希听到螺旋桨旋转的声音，瞬间从床上爬起来。

“有直升机！”

她冲到阳台，惊呼道。

隔壁阳台也传来女生大喊：“还有浮空车，是救援，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