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外凝滞的沉默里，化兽阵法的时效终于到期，耳朵尾巴渐渐散去，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季凝星连忙开口，一脸严肃。

“刚刚可能是化兽阵法导致你习得了一点动物本性，你完全没有问题，会这样做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卑！”

段横刀：“……嗯，好。”

他本来就没有自卑，也没有因为真的这么叫了就怎么样。他沉默是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对季凝星太、太……天啊，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简直就是亵渎！

季凝星更是在担忧关心他，让他更加无地自容，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更喜欢季凝星了，想将那句话说出口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此时的季凝星正在神情凝重地观察段横刀的表情。

很好，段横刀表情一切如常！

他终于放下心来。

刀圣大哥没有疯，真好！

两人随后默契地略过动物话题，尽管心底都还在回味对方犬耳、狐耳的滋味，面上却都装得很是样子。

又玩了几轮之后，两人手上最终只剩下了最后一张纸。

季凝星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将纸翻开一看——你最喜欢的人是？

“咦？”

季凝星挑了挑眉。

最喜欢？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哦。

毕竟他喜欢的朋友们那么多，要是真要选一个最喜欢的，其他朋友们伤心了可怎么办？尽管他们都已经不在季凝星身边，但季凝星依旧很在乎他们的感受。

季凝星埋头苦思冥想，半天没想出来怎么下笔。他干脆直接看段横刀，猜着段横刀可能会写谁。

段横刀应该只能写剑无度吧？

季凝星心想。

毕竟据他所知，段横刀父母双亡，师父行踪不定，季凝星就从来没有见过。段横刀身边唯一的朋友就只有剑无度。

虽然写剑无度很正常，段横刀从前只有的确一个朋友……但他心底怎么总有一股诡异微妙的不爽？

季凝星抿唇。

他这头连一个字都还没有写，段横刀便已经快速写好放下了笔，他心底的不爽感更重，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太蛮不讲理。

季凝星深吸一口气。

“刀圣大人写的谁啊？”

他笑嘻嘻看过去，眨眨眼：“不知道是谁能独得刀圣青睐……”

季凝星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段横刀写完后，便直接将纸翻转过来，只见上面写道：最喜欢的人，季凝星。

“星星。”

段横刀轻轻喊他的名字，走到季凝星跟前站定，将那张纸完全展露在季凝星眼前。

“我喜欢你。”

他等了那么久。

现在终于有机会成功说出这句话。

段横刀没等季凝星再说话，他直截了当继续说道：“不是对朋友的喜欢，不是对兄弟的喜欢。”

“是对道侣的喜欢。是想和你办结契大典的喜欢，是想和你双修的喜欢。”

段横刀突然蹲下。

“星星，如果你喜欢的话……”

他喉结微微滚动耳朵烧红。

“也可以是天天给你当小狗的喜欢。”

“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段横刀向来不会说什么情话，热忱与真挚便是他最大的优势，直白话语更是成功让季凝星不知所措。

比起厌恶、恐慌、无措，最先出现在季凝星脑海里的居然是——所以段横刀真的喜欢当狗？

等等，不对……现在的问题似乎不是这个，他现在这是被自己兄弟告白了？！

季凝星茫然，试图理解自己的反应。

他之前认定自己不是断袖，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但他现在也不确定了。

因为他虽然没有喜欢过男人，可是也没有喜欢过女人。更何况，面对眼前段横刀的话语，季凝星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反感厌恶。

他心头竟然隐约还有着一些喜悦。

“……等等！”

季凝星严肃：“你先不要说话，等我好好想一想，再认真给你答案！”

因为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断袖！

他不能随便敷衍段横刀。

段横刀的告白如此真心，他怎么能随意敷衍让对方难过？他必须仔细确认自己是不是断袖，再告诉段横刀一个答案。

段横刀眼神略微诡异，欲言又止。他似乎对季凝星的木头程度有了更甚理解。

倘若不是喜欢，怎么会如此在意别人的告白，势要认真回答一个答案？可偏偏这个天天说段横刀是二傻子的人，这次自己也终于傻了一次。

于是段横刀便没有说话，眼神温柔地乖乖等着季凝星。

他也想听见那个答案。

哪怕心底无数次能确信，但在月亮没有落在他掌心之前，他还是不敢相信——明月高悬竟独照我。

季凝星严肃地向风去流发去通讯符，并严肃地布置了隔音阵。

风去流很快接起：“大东家？”

季凝星开门见山：“你觉得我是不是断袖？”

风去流：“……？”

风去流反应极快，疑惑一瞬，他迅速想起季凝星与段横刀正在西海花灯会。能让自家大东家这个木头问出这个问题，看样子刀圣已经发力。

他语气郑重：“是。”

季凝星疑惑：“可我从前没有喜欢过男的……”

风去流：“可是也没有喜欢过女的。”

季凝星深思：“有道理。”

风去流继续加把火：“大东家，我想您或许不仅是断袖，您或许还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季凝星心底一颤，喜欢的人？

风去流说的喜欢肯定跟段横刀一样，是那种对道侣的喜欢。

可是季凝星真觉得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一怔，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个人刚刚认真的身影。

“您刚刚想的人是谁？我想，他也许就是您喜欢的人。”

风去流隐约笑意的声音响起，通讯符一闪很快熄灭，季凝星耳边又变得格外安静。

季凝星从来不是一个笨人。

他从前是从未想过这方面的事，如今被段横刀和风去流接连点破，说他还完全不懂自然不可能。

季凝星仔细回想了一下，段横刀偶尔奇怪的行为，自己有时奇怪的心情——他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段横刀。”

季凝星大大方方喊人。

“我知道答案了。”

他低头在纸上潇洒写出名字，翻转展示给段横刀，狐狸眼笑得弯弯。

“我的答案是——我也喜欢你。”

季凝星从来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喜欢了那便坦坦荡荡。

“原来我是喜欢你，难怪有时候我真的很喜欢逗你，原来我是在……”

季凝星若有所思：“耍流氓！”

段横刀险些被噎住：“也、也不是，我不介意你……”

“哥哥。”

季凝星笑眯眯：“原来你看起来那么正经，还想和我双修啊？”

段横刀耳根被这话说得红透了。

“……嗯，嗯，我想。”

段横刀虽然害羞但格外老实地回答。

这下轮到季凝星害臊了。

靠。

季凝星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答应了段横刀的告白，两人现在是与从前不一样的关系。他像从前一样逗段横刀，以为段横刀只会害羞闷声不说话。

结果段横刀真应声了。

季凝星感觉自己脸的温度烧起来了。

不敢细想这话背后的含义。

没有修丹道前，季凝星跟着自己的仙君师父修的是剑道无情诀。

可季凝星觉得这功法太冷情，不愿意深学，怕此后忘了家人亲朋。他只学到了三重便开始自改功法，最终从剑道无情诀改成了剑道逍遥诀。

季凝星没有修上真正的无情诀，但相比于常人，他对情爱之事的确更加迟钝。或许仙君当初教他的三重无情诀当真起了作用。

正因如此，季凝星千年修道至今，生前身后，念亲朋、念故友，唯独不曾念情思。

双修……段横刀是想怎么个双修法？

季凝星甚至不懂凡人的床笫之事，更遑论修士间的鱼水欢愉，只觉得莫名害臊不敢再多想、细想。

“咳，那什么……”

季凝星连忙转移话题，状似若无其事揉了揉自己的脸，然而却将脸揉得更红。配着他略显心虚的模样，狐狸眼微垂透出几分无辜可怜，越发叫人无法将目光转移。

“既然游戏做完了，我们就出去吧。”

段横刀点点头，在季凝星经过自己旁边时，突然伸手握住季凝星的手十指相扣。

季凝星全身一僵：“这是……”

段横刀疑惑地歪头：“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你现在是我的未来道侣，我想牵你的手，不可以吗？”

季凝星：“……可以。”

就是兄弟突然变道侣，他总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真的是断袖吗？断袖会有这么不敏感？

可是被段横刀一牵手，季凝星马上下意识握紧了对方的手，唇角不自觉上扬。

季凝星被段横刀牵着，脸上笑意就没有消失过，他突然福至心灵，在即将迈出阵法时停下。

季凝星严肃：“段横刀，我不是断袖。”

段横刀闻言心头一跳，目光发愣呆滞。

什么意思？季凝星是发觉其实不喜欢他吗？都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我发现……”

季凝星突然踮脚亲了段横刀一口。

“我只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