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孽债孽偿

“她们人在哪,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许以蓁左扭门把手。

她原本想把这件事推给下面的人去处理,不想季青临来,说移交的事他那边的人负责。

“我找楚道长有点事情。”他是这么说的。

许以蓁滑开手机,正巧看到短信,便带季青临一并过来。最烦的事消失,也能顺带手解决一个小案子,何乐而不为。

推开门,第一眼便是白皙无暇的羊毛地毯,以及十分显贵的红木家具。形形色色的古董花瓶在玻璃柜里摆着,上头的打光灯发出刺眼的黄光。

季青临看了看装潢,回头又看了看院子剥落的墙皮,打趣道,“哟,这家人中彩票了吗?”

“是不寻常。”许以蓁警惕地握紧警棍。

透过透明的推拉门,一把尖尖的厨刀掉落在地。

“楚非?楚道长?”许以蓁高声喊楚非。

无人回应。

季青临的眼色也警惕起来,二人顺着台阶逐步往上,一层一层搜寻。

即使厕所许以蓁都搜了两遍,整栋房子里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先回去了?”许以蓁选中方才江晚绮的号码拨过去,字正腔圆的冰冷女声表示对方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二人走回一楼。

季青临终于注意到神坛,一座观音像静静伫立。

他蹲下细看,神坛上新点的线香刚燃到底,一些火星忽明忽灭。一对杯筊躺地板上,一平一凸。

季青临眸光一紧。

“有人动过杯筊。”

另一侧,楚非也站神坛前。

双眸盯紧神坛上的供果。

江晚绮站她身后,手指扣紧手机,试了好几次,手机一点信号也没有。

刚才楚非说,“别碰任何东西,估计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太多。”更是吓得她站得比开学军训还直。

她听见天花板上,不知从哪传来隐隐约约的滴答声,好似胃液腐蚀了天花板,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温度越来越热,江晚绮用小臂擦掉额头上的汗,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呼吸比刚才难上了一些。

“怎么办啊,我们要在这里等死吗难道?”赵力明残缺的脸上肌肉耸动,他绝望地咆哮。他看见楚非一言不发,心中怒火不止。

“说话啊,给老子说话!你有办法吧,有办法出去的吧,别他…的装哑巴!”他伸手就拽楚非领口,被江晚绮一个手刀打断。

她挡楚非身前,扬起脑袋。

“他…的没有半点用,一家子死绝的,”他恨恨地转头看向钟芹,“贱人,早该一刀砍死你。”

赵力明一时气愤,手一晃,哗啦一声,方才立直的沙漏倒地上。

玻璃碰撞裂开,细碎的白沙落了一地。

“楚道长,我们,我们真没法出去啦?”江晚绮小小声问。

楚非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她勾了勾嘴角,“事到如今才想起来问吗?”

江晚绮重重地点了两下脑袋,“我总觉得你有办法,跟你待一块就怪安心的。”

楚非摇头,虽然脑海里有了个雏形,她也不确信,“要试了才知道。”

“丧门星,小畜生,赔钱货,害人精,死都死不安宁……”

赵力明气急败坏地转头去踹女儿的尸体。

嘴里脏话不断,听得江晚绮眉头紧皱。

一旁一直愣神的钟芹兀地扑上去,抱住婷婷尸身。赵力明恍若未闻,踹向母女的动作未停。本来向女儿的暴力,一脚一脚砸在钟芹身上。

“婷婷啊,你醒醒,你救妈妈出去吧,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拿献祭你,妈妈错了……”钟芹哭得肝肠寸断。

她后悔了,好后悔。

为什么她要跟赵力明结婚?为什么赵力明说不影响婷婷她就信了?为什么她要贪。

该死,真该死,不贪那些钱,现在她还在等婷婷放学。怎么会这样,怎么至于这样?

“妈妈,为我死也可以吗?”她听到一声。

钟芹低头,怀里的女孩睁开眼,微笑着看她。女孩的手心,又出现了一柄尖刀。她递给钟芹。

好像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

赵力明疯颠地笑了,“哎,好,好,孽债孽还,你们快死。”

他瞪着硕大的、薄薄一层皮裹住的充血的双眼,死死地看着母女二人。

“谁死都行,快点,快点啊!你们不死,我就要死了!”

楚非叹了口气。

像是已然看到了命运之门落锁之声,发出的叹息感慨。

“好,好,我为你死,婷婷,妈妈为你死……”钟芹精神崩溃,握着尖刀抵住自己心口。

她颤抖着手,头发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额头与脸颊。面色苍白如纸,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声越来越大,滚烫的泪水浸湿婷婷的裙子。

“婷婷,妈妈爱你。”

钟芹低语一句,说不清她自己对此是否那么肯定。

但此刻,这个贪婪懦弱的女人好似鼓起了此生从未有过的勇气,她举刀刺向一旁痴狂的男人。

利刃穿透胸膛,鲜红色的血液染湿男人的衬衫。赵力明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女人,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反抗的女人,如今居然用刀来杀他。

他想咒骂,但浓浊的血水很快涌入喉腔,呛得满嘴是血。

钟芹好似赵力明方才捅婷婷那样,像是要将他的心脏捣碎一般,一刀刀地捅进他的胸口。

这些年累积的愤怒与仇恨,在这一刻迸发。

“你去死,去死啊!你最该死,最该死!我当年是个大学生啊!赵力明,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吃你的血……你凭什么这么对我的骨肉,你凭什么……婷婷……”

她逐渐脱力,双手沾满了殷红的鲜血,这些血四处溅落,将整间屋子都要染成红色一般。

赵力明的身下积了一大汪血水,他无声无息,瞪大的眼珠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好似一块死肉躺在那里。

那把尖刀,最后对向了钟芹她自己的胸前。

“楚道长,”她忽地笑了,“麻烦你,给婷婷找个好人家……”

钟芹举起尖刀,赎罪一般地扬起头颅,下颌抬高,浑身是血,头发也被血液与汗液黏在一块。她双唇微颤,不再如往日那样瑟缩低头,终于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就好像出生以来,就从未这样笑过一般地大笑着。

如果说生时是哭着来,死便笑着去吧。

她闭上眼,猛地将刀刃刺向自己。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降临,她怔怔地睁眼,低头看,一块木料挡住了她的动作。尖刀入木头三分,震得她的手发痛。

楚非收回木料,漫不经心道,“你死了,我问谁要钱去啊。”

“更何况,我最讨厌就是小屁孩。”

钟芹一鼓作气被打断,登时没了全部力气。她跌坐在地,慌忙搂住女儿。

“妈妈,你替我死吧。”女孩儿忽然说,“你杀了你自己,或者杀了我,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婷婷像一个卡带的机械,重复来来回回说着那几句话。

钟芹崩溃地搂紧她,“楚道长,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必须死一个才行?如果是这样……”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楚非看着逐一收回的红布、镜子和槐木木料,以及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但我真的很讨厌小孩。”

她沉思片刻,喃喃自语道,“时间没停滞,却起死回生。古怪。”

自顾自跪拜垫上,撸起袖子,从神坛上取下果盆。

果盆里的贡果倾泄而下,滚落四处。

她拿一把小刀割破手心,痛楚使得她小臂发麻。血液滴入果盆中,溅出一道小小的涟漪。

眼前的杯筊突然动了,两个杯筊兀然消失。

“楚非楚道长在房子里吗?”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并不陌生的男声。

紧接着杯筊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被掷出来似的掉落地面。

一平一凸,为圣。

那声音怔了半晌,“她有危险吗?”

杯筊再一次被掷出,两面都平,为阳。

两面阳则是笑杯,是为不确定。

楚非听见那一侧的男声换作女声,声音有点颤抖地问,“血,血是楚道长的吗?”

楚非垂眸,果盆内有一滴血飞溅,落杯筊之上。

她后知后觉地将手收回一些。

“我,我们有什么办法能救下楚道长吗?”

掷出的杯筊一平一凸,楚非伸手将阳面反转。

眼见这一切的江晚绮诧然,“为什么不让他们帮我们的忙呢……”

她独来独往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惯性使她感到麻烦。楚非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索性沉默。

她继续沥血进盆子里,见血流得实在太慢,她本身愈合又快,直接划破小臂,长长一道疤痕下,血液喷涌而出。

“我,我能帮忙吗?”江晚绮看着有些慌张,她露出白皙的手腕。

楚非摇了摇头,“只能是一个人的血。”

鲜红逐渐氧化转为赤红色,楚非面色微白,调出属性栏。

的确恢复得太快了,快到她攒不了多少血液,伤口就已经逐渐闭合。

疼痛太过剧烈,她的后脑勺发晕。

楚非咬牙又划上好几刀,直到鲜血流满整个果盆。

她翻开红布包,里头果不其然是一只心脏。

明明毫无连接,没有供血,却不停跳动的心脏。

楚非毫不犹豫地把心脏泡进血水里。

轻轻念道,“我将我的骨血献给祢,无比尊敬地供养祢。”

蚯蚓一般扭曲的红痕逐渐生长,蠕动着爬上整颗心脏。楚非握住那把小刀,毫不犹豫地生生捅进心脏。

“正如你所愿,我杀了我的骨肉。”

“来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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