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今朝可抵岁月长

一连数十日,长银谷庄稼都收了个干净,一望无际地田野里,红土桔梗,不见当年满金黄,长银谷修士之所以在谷物收后之际种满桔梗,是为松土,一年里种的毒物过多,唯恐来年土壤受限,只好种些桔梗来调和。

这种法子也是姜叙姜大夫告知的。

入了十一月,就是入了寒冬腊月,姜笺浑身冰凉,并不怕冷,碍着怕被风琮猜忌,她便也穿了带毛领的衣裙,身前还披着一件鹅黄色大氅。

正蹲在在‘溪水畔’院中的溪水畔旁,手中抱着一块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单手拿着,‘咚咚咚’那石块凿冰,碎碎星星的冰四溅在冻起来的溪水上,片刻过后,滴石穿冰之地,凿了个窟窿出来,眼见冰下流水娟娟声响起,她蹲在地上的身子往后一坐。

“风琮,我凿出来了,快拿茶壶来。”她朝后喊了声。

活水潺潺,脆耳阵阵,顺着凿开的小洞流着。

风琮在中间廊檐下,守着那方小灶台,上头杆上挂着一个‘咕咕’冒热气的茶壶,可上灶的茶壶跟一般桌上放着饮茶用的茶壶区别甚大。

明显这茶壶里头置放的不是茶水,而是半壶白热水,风琮手中蒲扇一边扇着灶前,视线追随着院中凿冰的姑娘家。

鹅黄俏,女子香,见活水,子来笑。

这姑娘不惧寒霜,宁愿身上裹着厚厚的衣裙,也要去院中凿冰。

能烧热的茶壶里盛半壶凉水,烧开再放新鲜的活水半壶勾兑,最后一起烧开,倒置白瓷茶壶中,要比只用凉水烧开的茶水味道好上太多。

他昨儿顺嘴那么一提,今儿姜笺用完早膳,就开始凿冰,他中途询过几次,他来便好,一一被姜笺回拒,也不知为何,他坐廊檐下,看这姑娘披着一件鹅黄色大氅,长睫上因天尚凉寒,挂了层薄薄的寒霜,冷风拂面时,小脸煞白,依旧乐此不疲凿冰。

突然想到了阳春三月里,他第一次得见姜笺时场景,那时这姑娘一袭桃粉色襦裙,秀美淡春山,明眸盈秋水,明是芙蓉貌,恰似倒春寒。

态度豪横,就差没直接抢他钱,或许那时他便因姜笺美色动人,却似春寒山之感,对人心存好奇,以至于稀里糊涂应了做人长工的要求,要是早知道时逢今日,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搭在她身上,便早些祈求那个梦早点来,最好看看那个双亲健在,眉眼都是餍足的真正的小阿笺。

风琮用毛巾搭在壶柄上,拎到姜笺跟前蹲下,把壶放地上,用毛巾搭着壶盖拎起,“喏。”

姜笺双手往后抻着,‘溪水畔’地面是干净平整的,每日都有人清扫,她覆在地面的手指轻轻上佻,被凿开的冰圈里水缓缓上升,而后弯过,稳稳落在茶水壶里。

不一会儿,活水灌满茶壶,风琮把茶壶盖盖上后,站起后,姜笺抬眸给他递了个眼神,他宠溺一笑,把手伸在这姑娘眼前,让其借力能起身。

“长银谷送来的都什么茶?”姜笺没注意过这个,长银谷前些日子给送来好些茶,那时她已有两日未曾阖眼,正顾着补觉,没细观。

以前她在雪月派时,是个每日作息规律的大师姐;飞升神君时,一日冗长,自当是困了就睡会儿;而后回到六界中,作息又调到跟在雪月派时一样,但也不一,她晚上要去六界收魂,最近这些日子,她从人界每晚都是成万成万的收,不到天明她回不来,回来还和风琮一同去长银谷各个地方探查,私下探问这里百姓是否见过什么稀奇事。

她常常好几日不曾阖眼。

二人一前一后折回回廊檐下后,一人一把圈椅坐着,面朝小院,风琮把把茶壶挂在杆上,接着烧开。

姜笺打了个哈欠,眸底竟蕴了层泪花来,晶莹剔透的。

“困了?”风琮视线就一直未从她身上离去过,只要她一有什么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姜笺直白道:“等着喝盏茶,我再去睡会儿。”偷来半日得闲时,她是想补补觉的,可一想起过了今日,往后也没这么闲暇时刻,便多了几分想和人独处的心思。

她身子懒懒洋洋靠着圈椅,视线侧过,与风琮四目相对,眉眼温和,灶火下的火焰暖黄,雀跃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扑面而来的温暖气息包裹着她,眸中光粒不减分毫,却万物不及她,她眼见风琮佻了一下眉,唇角一笑,道:

“望夫石。”

姜笺摊在圈椅里,靠着圈椅后柄的头挪了挪,调侃回去,“望妻石。”

“就是望妻石,那么不知阿笺何时愿意做我的妻呢。”风琮一本正经道,这些天,四大门派白日里经常在长银谷转悠,他看在眼里,也闷在心里。

四大门派,不过是看他可利用罢了,可他心中有谱,亦不会踏门派半步,不管多少日过去,他都只有一个答案,自成一派,名字他早都想好了。

风花雪月自古有,世间难得风花情,就叫风花派。

只不过如此之举,必定会被四大门派视为劲敌,雪月派的事他听了个全貌,倾覆万变不离其宗,万事皆多加注意,防不胜防。

颂安君贵为神君,都无可奈何事,他又何能幸免,同他日日在一起的阿笺也无可幸免,倒不如二人一同颠沛流离,共赴深渊。

唯有娶她,深渊既明,方有来日璀璨。

“现在吧。”姜笺爽快道,她没打哈欠,眸底姗姗泛了一层不易没察觉的泪花来。

曾几何时,她看父母情贵,难舍难分,如今她真的遇着了,当真是很难心静。

她今日不愿高高在上了,亲手推君向深渊,亲身与君共赴之。

春弦动,万丝情,然心沉沦,今朝意明,明朝随风。

俗话有:今日喜今日事,来日事来日忧。

风琮坐在姜笺对面,先是一楞,反应了下她说的话,忽而笑着笑着看着她就哭起来,“不能反悔,要再等等,我还没有聘礼娶。”

他眸中饱含泪水,泪眼汪汪看着姜笺时,别提多惹人喜爱了,尤其他哭红的眼尾,杂着无法表达的喜悦与快乐,让姜笺没忍住抬手去拂他堆在眼角的泪花。

“娶了我,便什么都有了。”姜笺的话也简单明了,她不愿等明日,不想看今日之后,只愿今日,“所以,现在娶我吗?”

风琮握住拂他眼角的毫无温度的素手,只顾点头,“娶,只娶你。”剩下的随后他用一辈子的生命去补。

开水中掺冰水,往往要沸腾的快些,风琮自那句娶她说出口后,不管是进屋拿茶叶,还是往白瓷茶壶中续水,总有一只手拉着她的手,紧紧牵着,绝不松手。

他翻找来的茶叫‘春景茶’,送茶来的修士并未多言此茶,不过茶包上写着‘春景茶’,他给添了寓意。

春和景明,有伊人在。

阿笺就是他的春和景明。

寒冬里,斟倒来的茶水入口可快,二人以茶待酒,目光清冽,眉眼不语,却似万语,汇在二人穿过双臂的交杯茶中。

**

长日轨东,不过上午,‘溪水畔’院中只剩下一壶清茶,和两把空荡荡的圈椅,不见人迹。

院右侧屋里,床榻之上帷幔并未遮下,而是高高挂起,人影成双。

二人饮完茶,姜笺连着又打了两个哈欠,她是真困了,想补一觉,本来想起身一个人回屋休息的,转念一想,她都与风琮成婚了,怎么也得把人拉进屋陪她睡,放着一位长相优异的郎君不抱着睡,那才奇怪,索性就拉着人一同进她屋。

她是沾引枕,钻在风琮怀中就睡着了,一点都没什么非分之想。

起初,风琮是不愿被姜笺拉着起身的,倒不是不愿与人同榻,而是同榻容易,克制难,架不住姑娘家一直拽他进屋,和人一同上榻之后,姜笺倒头就睡,他□□焚身到火焰熄灭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日上三竿,他才安慰的去抚姜笺披在身后的长发,人在他怀中睡得香甜,他缓过神儿,清醒去想她为何白日里睡意如此大,是晚间没睡好吗?

不禁蹙着眉心。

前些日也有过这么一日,白日里她睡了整整一日,以至于他去敲门时,总怕她又如在风花小院那般,沉睡不醒。

是做什么噩梦了?

还是长长夜半偷偷想父母呢。

许久过后,风琮约莫每日这个时辰有人会来送膳食,他蹑手蹑脚出了屋门,在院中没等一会儿,膳食便由往日同一位修士送来,他拎着膳盒进屋,往桌上一放,返回床榻,躺下继续搂着姜笺。

饭菜比起睡觉,还是睡觉重要,往后缓缓再吃饭也不晚。

“你睡着怎么这么乖呢。”风琮侧着身子,视线在姜笺脸上打转,白玉面容罕见柔和,模样乖巧,这是他头一次见人这般面容,素日不是清冷本色,就是灵俏淡妆,他没忍住,在她额前轻啄一口,轻呢道。

姜笺困得厉害,往日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醒来,今日却反常,那颗小脑袋往人怀中蹭了蹭,接着睡。

不蹭风琮尚能克制,蹭这么一下,风琮**加身,却又无可奈何,视线微微下垂,看着那颗蹭在他心口,长发乱糟糟的脑袋,摇头轻笑,环在她腰际的手,上抬,刮了刮姜笺鼻尖,“小没良心的,当真一点不顾夫君死活。”

他的底线是她的十八,虽然这里年龄依着十五岁女子及笄,可他把阿笺当个孩子,十六岁也是不行的,最早得等人十八,不过两年而已,他等得起,是以再难忍,他也得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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