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春季多是狂风暴雨。

少年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黑压压的乌云，关上了窗户，转身回到木桌前。

因为背过身，所以没看到顺着紧闭的窗户，有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爬进来，沿着墙边，顺到地面，躲进少年的影子中。

他什么都没发现，坐在桌前，拿起已经描绘了无数次的图纸叹息。

虽然少年感觉自己的法术精进了，但是为何制作出的法器总是不合心意。

束手束脚的，完全没有之前制作法器时的畅快，明明他已经不能完全算个新手了，却依旧如此紧张。

或许是因为曾经抵达过山巅，看过高山后的风景，一想到又要重新出发冒险，就会变得胆怯，会担心重新跌回谷底，会担心无法延续之前的辉煌（尽管这个辉煌不算什么），甚至开始担心之后漫长的驱魔生涯，会不会西洋剑就是自己的天花板呢？

少年将视线从西洋剑上收回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拿起羽毛笔，沾了墨水，艰难地在羊皮卷上写下一笔。

中规中矩，没有差错的一笔，但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少年用刮刀小心地将刚才落下的一笔刮擦掉。

可是这个草图已经修改太多次了，依旧薄薄一层，他再小心还是挂出个大洞。

唉，他轻叹一声。

看着布满补丁的羊皮卷，心生烦躁。

算了，重新开始吧。

转身摸向了墙角的木箱中，那里放着买来的成堆羊皮卷，结果什么都没摸到，手中丑陋的羊皮纸已经是最后一张了。

少年瞬间泄了气，原本就不多的勇气被抽光。

将羊皮卷卷起，脚步蹒跚地走到床前，整个身体扑向简陋的床铺，脸埋在枕头里，自怨自艾，“我是个法器草图都画不出来的废物。”

闪电将室内照亮一瞬，少年的影子拖得老长，他不知道自己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已经长出了翻腾扭曲的触手。

31.

少年知道自己被魔物附身，是在一次练习时被细心的小仙女发现的。

“你的印堂发黑啊。”她往后缩了缩，用长袖半遮住脸庞，“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少年无精打采地转过身，“我最近哪里都没去，就只是砌墙、炼器。”

他不知道身后的影子已经长出了黑色的霉球，正随着他的动作，像是四散的孢子般，轻轻漂浮在空中。

“你黑眼圈好重，而且身上都发出霉味了！”短发少女惊叫道：“你肯定是被魔物入侵了。”

“魔物？”少年总算提起了一点劲，但是依旧没什么精神，“我没有去山林怎么会被入侵？还是说魔物下山了？”

他并不是很担心，眼前有两位中阶魔法师，怕什么。

小仙女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你多加油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少年心中疑惑，嗯？不帮我驱魔吗？

短发少女也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哒，慢慢来，你会越来越好的。”

“你们不帮我驱魔吗？”他鼓起勇气提出来。

两人摇摇头，“抱歉，魔物得用你自己的法器驱除，我们帮不了你。”

少年想起之前的疑惑，魔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他想问出口，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张不开口，像是被什么咒语束缚住了。

“我知道你的疑惑，你无需多问。”小仙女上前一步，手指抵着少年的心窝，“每个驱魔师都有终其一生要打倒的魔物，现在你可能还无法看清魔物的真面目，但是只要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就能看清并且战胜它。”

32.

少年似懂非懂地回到家。

关于魔物的来历似乎是某种禁忌，他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法顺利地说出，或是写出关于询问魔物真面目的问题，也只能靠自己找到真相了。

如同窗外接连不断的春雨般，少年阴郁了好久好久好久。

获得新的魔法石或是村民的夸赞已经不能让他感到开心，反而是无形的压力，人始终得和过去的自己进行竞争，对抗。

一丁点，甚至毫无关联的小小失败，就让他丧失全部动力。

少年感觉体内的积极能量细胞似乎被冻死在了寒冬，实在太难受，就跑去翻了之前写给友人的信笺，多半是寄给金发少女和花匠少女的，在最难熬的日子里，他们靠彼此的鼓励坚持下来。

他撑着脑袋，打着哈欠，随手翻越着。

抚摸着被羽毛笔写过微微皱起的羊皮卷，上面布满了自己的蝇头小字。

他的注意力逐渐集中，原来自己曾经这么阳光热血的吗？以至于现在快要被这些文字晒脱皮了。

从第一封翻到了最后一封，像是进行了圣洁的净化，少年感觉浑身清爽，不复之前的阴郁。

他伸了个懒腰，刚好外边的雨停了，阳光透过窗帘挤进晦暗的房间。

少年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雨后泥土与青草的芬芳混合着迎面扑来，湛蓝的天空上乌云渐散，太阳躲在云层后，阳光斜切下来形成丁达尔效应的光束，普照在近处的青青草地，远处的苍翠高山上。

“啊，今天是个适合冒险的日子。”少年托着腮，撑在窗沿上，悠闲地望着窗外。

他望着叠叠云层，想象后面会不会有传说中天空飞岛。

早晚有一天他也要炼出一个带有翅膀的法器，带他飞上天空，冲破云霄。

33.

虽然心情有所好转，但是魔物并没有从少年身上离开。

它们像是扎了根，时不时在少年意志薄弱时侵袭而来，在他耳边恶魔低语。

“要不还是放弃吧？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合格的驱魔师，永远都炼不成合格的法器，西洋剑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刚开始少年还会在内心抵制，但是魔物出现地太过频繁，他也习惯了，索性找到了与它们共存的方法。

那就是直接躺平。

“是的，我就是个三流驱魔师。”少年一边描绘着法器的外形，一边自言自语，“我魔力全无，法术不精，将来也无法成为举世闻名的驱魔师，但是我就是要死皮赖脸地继续下去。

哪怕没有人欣赏，哪怕刀刃顽钝，哪怕模样丑陋，我也会继续下去。”

他不止嘴上这样说，还过分地将寄宿在自己身上的魔物拿来制作法器。

从影子中飘出的朵朵黑霉球被收集起来，硬压在图纸上。

千锤百炼后，少年终于炼出了亦正亦邪，诡异无比的法器。

这次的法器是由两把妖刀组成，其中一把是坚韧的笔直唐刀，另一把是尖锐的圆月弯刀。

两把刀的刀刃都是漆黑色的，周身覆盖着浓烈的黑色邪云，有点像是少年影子中长出的黑霉球。

少年惊喜极了，想要拿起双刀，没想到手刚碰到刀柄，便像是被电到了般。

黑色邪云缠上了少年的手指，触及之处血管暴起，他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很明显这两把刀法力强大，比自己以往炼成的任何法器都要强大，甫一诞生于世，就自带魔力。

这样的法器并不好操控，操作不当便会被反噬。

少年撑着桌角，勉力站起身，忍着痛握住刀。

比起身体的疼痛，心中的喜悦更甚。

尖锐又强韧的刀刃，不正是自己苦苦追寻的？

或许这次，他可以一举站在高山之巅，翻山越岭，开始山后的冒险。

34.

再次出发冒险时，少年比上次冷静了许多，至少路上没有再吐。

不过冒险的艰难在于不可预测性。

世界并非一成不变的，对比起上次，少年的法术是有进步的，只可惜他的那点点进步比不过魔物的进化。

还是满月之夜，对手还是狼人。

少年举起双刀，却无法对魔物造成明显的伤害。

“我已经修复之前的bug了，不会让你这种不入流的驱魔师前进的。”狼人伸出长舌舔着裂开的利嘴，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受死吧！”

“抱歉，我也不是之前的我了。”少年轻松地躲过狼人的攻击，踩在他的脑袋腾飞而起，像是轮圆月般翻过它，拔出弯刀快速砍下狼人的头颅。

紧张而顺利渡过第一道关卡、第二道关卡、第三道关卡、第四道关卡。

转瞬间，已经来到之前困他许久的第五道关卡。

时隔七个月，他终于又站在了高山之前。

上一次，他靠着短发少女的巨人勉强爬到了山顶，这次他要靠自己。

少年举着诡谲锐利的双刀，警惕地望着山顶逐渐聚拢的黑云。

同上次一样，那些云朵汇成了魔物，长出双眼、嘴唇等五官，面无表情地举起无数触手缓缓伸向少年——

只是一只触手，就足以将他捏碎。

黑色的阴影遮天蔽日地覆住少年，挡住明媚的阳光，于整个世界降下黑暗。

少年手持双刀奋起反击，刀刃相接闪出火光，他冲出黑暗，却被触手绊住脚，迎面摔在地上，刀刃也掉在手边。

“这就是魔物？看起来不怎么强的样子。”

浓重的黑雾之中，传来清冷藐视的声音，刚刚落下另个声音又响起。

“这个触手烤了加孜然，肯定很好吃！”

少年还趴在地上，他疑惑地抬起头。

雾气渐渐散去，他看到前边站着两个身影，一左一右护在他身前，姿态散漫邪气，正是他的法器双刃妖刀产生的器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咱们明年四月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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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发：魔力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