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也许是之前炼器过于劳累，或者是从山巅跌落的失意久久未平息。

总之少年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

他向领主申请休息，带上行李与草帽，打算出趟远门。

此时白雪初融，青绿的嫩芽与灰褐的旧叶都裹着薄冰，共同等待着春暖花开。

少年沿着渐渐融化的河流东行，像是追逐春天的脚步，一直追到了遥远的东方国度。

他好奇地看着人们穿的薄纱长衫，品尝从未吃过的美食，哪里热闹便凑过去。

于是就随着人流，挤到了闹市区的高楼旁。

富有东方韵味的木质阁楼上，蒙着面纱的千金大小姐身着层层锦衣，端坐在正中央，怀里抱着红绣球，一双凤目沉静地望着蜂拥而至的人群。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少年头一遭遇到这种盛况，虽然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好事，但是本着不能错过的想法，也挤到了门口，在白纸黑字上按下红手印。

他看不懂文书上复杂的铭文，等从人群中挤出来之后，才找到个书生，好心帮他解释了一番。

“啊？招亲？”少年听懂后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她想找的是中阶驱魔师，我只是个低阶，门不当户不对的，而且我还得回去……”

他的话还没说完，从阁楼的门中钻出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看到少年手中的文书就直接将他架了回去。

“等、等下！”少年挣扎了下，无果，被扛到了阁楼二层的雅间中。

少年被迫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一面绣着青竹翠柳的薄纱屏风，隐隐能够看到屏风后有位身着锦衣的少女。

“那个……”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我可能不太符合你的条件，我只是低阶而已。”

“没关系，我不在乎。”少女的声音清亮，“我本身也只炼过两个法器而已，虽然是中阶，但是与你的水平相差无几。”

少年紧张地揪紧了裤子，“可能我们对低水平的理解不一样，我只有两个法器拿到了评级，其中一个还是最低级。”

而文书上写的很清楚，少女的两个法器都是中级，比他手中的任何法器都要厉害。

“这样啊。”少女似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魔力这么差的人居然也能当上职业驱魔师。

不过她很快清了清嗓子，恢复了刚才的清冷，“实际上我是打算去遥远的异世大陆历练，但是爹爹说那里太远了，人生地不熟的，要给我找个夫君同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少年能感受到她的羞赧。

“不过呢，这只是爹爹的想法。”少女轻叹一声后，声音陡然拔高，“我才不想做躲在男人身后的小女子，我啊，早晚要游遍整个世界，异世大陆只是个开始。所以现在只是招募同伴而已，并不是招亲，你也不用紧张，只要我看你顺眼，法力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游遍整个世界？这不和自己的想一致么？

少年猛地站起身，激动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这次来东方游玩就是顺便考察，想要炼造一把纯正的东方法器。不过大家的魔法水平都好高啊，估计暂时我还不够格，无法在这边找到驱魔工作。

虽然我的法力很弱，但是说实话，我很想去各个门派学习，也想满世界冒险。

我想要去东方抓传说中的精怪，也想去星际狩猎丧尸，还想去街角侦破灵异事件……”

屏风后传来少女的笑声，“哈哈哈，我懂，我也想这样。”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冒险吧！”少年过于兴奋了，他几乎手舞足蹈着，不小心将屏风撞倒，他连忙伸手去扶。

好在没有伤到人。

“抱歉，你没事吧？”少年扶住屏风，不可避免看到屏风后蜷缩的少女。

她像是东方古画中的仙女，乌黑长发及腰，柳叶眉，樱桃口，一双眼睛像是秋天的湖水。

少年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东方美人，他尴尬地扶好屏风，缩了回去。

小仙女为了打破彼此间的沉默，主动提议道，“你说的对，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应该出发。”

少年拘谨地点点头。

“对啦，你是色系还是线系？”

“什么意思？”少年一脸茫然，这就是中阶驱魔师吗？一张口就是自己没听过的术语。

小仙女耐心地解释道：“就是炼器方式的区别。比如有的驱魔师在炼器时会先画好草图和线形，然后填补细节咒语制作出法器，也有驱魔师使用法阵，法阵产生不同的颜色最后召唤出法器，我就是标准的色系。”

她边说边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圈，圈中立刻浮现出绛红的雾气。

叮叮当当，雾气渐渐汇聚成挂满铃铛的绣球，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地面上。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法器，怎么样？”

“好厉害！”少年惊叹道。

以前他也听说过用魔法阵召唤法器的驱魔师，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就是所谓的色系，现在亲眼看到只觉得奇妙极了。

他从自己的挎包中翻出正在制作的法器草图，递给小仙女，“你看看，我这样是不是典型的线系？”

小仙女接过来，草图上浅浅勾勒出法器的外形，但是远远看线条又是法阵的模样。

“嗯，你好像是介于色系和线系之间。”她仔细看了半晌，不确定道：“你是在用线系的方法画出了色系的法阵，不知道最后你是如何制作出法器的。”

“这样啊。”少年收回草图，眉头皱紧，自己的法力这么弱会不会是因为将线系与色系混合呢？

“你也别太担心。”小仙女拍了拍他的肩膀，“据说厉害的驱魔师都是色系线系兼备的，他们会根据遇到魔物改变制作法器的方法，没人规定你制作法器一定要严格地区分类型，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行啦。”

小仙女调皮地笑了下，“虽然我是色系出身，但是我的下个法器也打算用线系试试看。”

28.

假期结束后，少年带着小仙女一起回到了村庄，恰逢遇上了来找他玩的短发少女。

少年介绍她们认识。

“好久不见啊~”她抱着宇航头盔笑眯眯地打招呼。

只是十几天未见，少年便感觉到短发少女身上的魔力更强了，那个半透明的巨人已经接近实体，只是缩小了许多，现在像是个守护灵般出现在她的身后，冰蓝色的眸子充满了冷静与智慧。

“怎么样！我的法器快炼成了！”她注意到两人都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法器，得意地炫耀着。

那枚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陀螺已经演化成了剑柄，依旧飞速旋转着，顶端投射出粗长的光束，银光闪闪的，嗡嗡有电流声。

“这就是标准的线系法器了。”小仙女拽了下少年的袖子，向他科普道。

“是哒！我是天生的线系选手！”短发少女点点头。

“真好啊，你们都知道自己炼器的类型。”面对两位强者，少年表示羡慕，“我才刚知道这两个名词而已。”

“怕什么，只要多加练习，我们都能成神。”小仙女从长袖中掏出一本武功秘籍，挑眉道：“这是东方秘籍，有谁想要练吗？”

“要！”短发少女第一个举手同意。

“我还要砌墙，没那么多时间……”

小仙女凌冽的眼神扫过来，少年立刻改了口，“好吧，我也参加。”

29.

西洋剑最后居然拿到了不错的评级，那天少年腰间别着它回家路上，还有村民表示了对西洋剑的喜欢。

“这是一把很独特的法器！”村民将刚摘的草莓送给少年，“驱魔师大人，您什么时候准备新的法器？我可太期待了。”

驱魔师大人？

自己哪里配得上这样的称呼，他有些心虚，却又不好否认，脸先红了。

实际内心深处还是开心的，自己都没注意到嘴角不断上扬。

“嗯，我还在筹备中。”少年接过草莓，表达过谢意后，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人生的烦恼真是无穷无尽。

在低谷时，希望自己哪怕往上走一点点就好；

走到半山坡时，又希望自己能站在山巅，哪怕看一眼就好；

站在山巅后，又担心未来是否还能看到这样的景致。

很明显，少年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心情。

也许对别的驱魔师而言，西洋剑拿到的评级只能算是普通，甚至略差的水准。

但是对于天生没有魔力，后天法术不精的少年来说，这已然是他辉煌的人生巅峰。

原来自己也可以做出这么又美又强的法器，原来也会有人微笑着称他为驱魔师大人。

他将西洋剑悬挂在墙上，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每日看到它，就能想到自己站在巅峰看到的风景，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是的，制作第四个法器一点也不顺利。

少年画了无数草图，但是总是不满意。

他不由自主想要对比墙上的西洋剑，想要获得更高的评级，更多人的认可。

望着墙上的西洋剑，少年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再也无法炼造出更好的法器了。

他不知道，魔物已然悄悄潜入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