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啪嗒”一声打开地下室的灯，“安心，总结今天获取的信息。”

现在的李若不是李若，而是人工智能安心。

安心拉开椅子坐下来，麻利地在键盘上打字调出信息。

“李文轩公寓的硬盘已经被破解，里面有大量的医学信息和学术论文，按照2年前的时间节点作为分界岭划分成两个方向——治疗突发性瘫痪和研究精神分裂症。”

安心分别把硬盘资料分屏到两侧做对比，“我想我们已经找到李文轩装病的证据。”

“仅凭这些还不足够，你从图书馆服务器上找到了什么？”

图书馆的服务器数据量庞大，安心又花了几分钟筛选关键数据，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筛选了李佳丽和她室友、接触的朋友的阅读清单进行交叉比对，剔除本人偏好设置，再通过大数据模型推演算法得出真正的书单——在这些书单中心理学相关的书籍文献占比很高，甚至超过了她们专业科目。”

许言眸光凝了凝，“你在李文轩工作的投行系统里又有什么发现？”

安心语速不变：“我在投行的系统里没有发现任何和心理学相关的信息。”

许言摇摇头：“这并不奇怪，因为投行往往安装了严密的数据保护系统和防火墙，如果做大量工作无关的检索会被it部门发现，李文轩是个细致小心的人，他不会用投行的电脑留下明显的纰漏。”

“那么投行的数据就没用了。”

“再帮我搜索李文轩和张婧之间的信息记录，尤其是资金往来。”许言说。他们的工作都是金融数据分析师，或许可以从工作的频率内容上找到线索。

安心通过关键词飞速过滤筛选。

许言又补充：“你能调取李文轩名下所有资金交易流水记录吗？“

“没问题。”

许言在安心背后踱步，她的脑子也在高速运转。

金融分析师的工作应该薪酬不薄，但是李文轩却住在了价格便宜的城中村的一个朝北房间，除了常年不在家住之外嗐有可能是因为要负担李佳丽的住院费看护费医药费等等开销。粗略地算过一笔账，李文轩完全可以负担家里的开销，至少从金钱上没有必要对李佳丽痛下狠手。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节俭？他要存钱？

“查到了，”安心说，“李文轩名下的银行账户定期会给医院打款，近几年近百万的余额在前段时间几乎清空。”

“保险公司的赔偿款走向？”

“分别转到了李佳丽和李文轩的账户，但——几乎在一周后又同时转出，那时候李佳丽已经瘫痪，很有可能是李文轩替她操作。”

安心的瞳孔里映射着屏幕上的一行行字符，指端噼里啪啦地打字：“转出的账户是一个海外资金账户，开户名是伪造的，资金流向到了这一步就断了。”

许言看着屏幕思索，毫无疑问李文轩急切需要大量资金，这笔钱是李文轩无法负担的，即使凑上了父母的保险赔偿都不够。

可是按照医院的账单流水根本不需要他们付出所有积蓄，李文轩付费购买的到底是什么？房产、du品还是他有赌博的恶习？

不，都不像，因为都没有痕迹。

李文轩疼爱妹妹，从他的开销记录能够体现他爱妹妹胜过一切。他不但付出了自己的所有，更无微不至地去医院亲自照顾妹妹。这样的哥哥真的会忍心杀害妹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象？

许言闭目沉思，脑海里冒出另一种可能——李佳丽的病症已经令她痛苦到失去了生存**，她不断地祈求李文轩给个解脱。李文轩被逼无奈之下，只好下定决心帮助妹妹实现安乐死，所以他要凑钱去实现妹妹的愿望。如果是这样，李文轩费尽心机去存钱就符合常理了。

“安心，查国内外安乐死机构，无论是私人的还是公共的，列出最近一份客户清单，查查有没有李佳丽。”

“收到。”安心说。

过了一会儿，安心说：“没有找到相关记录，即使没有用真名，但要进行安乐死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不能谎报，经过登记数据对比没有任何记录符合李佳丽的情况。”安心顿了顿，补充说，“但我发现李文轩还有一笔可疑的资金流入，来自于张婧。”

张婧是李文轩的同事和李文轩有竞争关系，无缘无故地她为什么要给李文轩钱？

“搜索张婧的社交网络和一切信息，我要找到原因。”

安心将调查方向掉转集中在张婧的身上。她专注地盯着显示器，纤长的手指头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互联网是属于她的世界，她可以破解任何终端，可以任意操纵遨游。

许言默默陪着安心等了一会儿，虽然她和李若共用一副躯体，但很容易区分是她还是李若。只听安心说：“找到了，在张婧的聊天记录中聊谈到了这笔钱，根据张婧的说法这笔钱是让李文轩答应退出职位晋升的补贴。”

许言俯身凑过来一看，确实如此。但比起内容张婧的聊天对象更值得注意——那是公司副总的id。

于是在投行内部发生的一系列职场斗争初露端倪：张婧凭着副总的关系一路晋升，但这次遇到了李文轩这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李文轩找到张婧以退出竞争作为条件向张婧索要钱财，张婧无奈之下找了她的情人要了一笔钱支付给李文轩。

所以最终得到晋升的是张婧，李文轩拿了钱之后很快发疯杀死了李佳丽入狱。

一个即将发疯的疯子，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一个即将奔赴死亡的瘫痪患者，又为什么需要钱？

许言脑子里一团乱麻，没有头绪。

这时候身边的安心平静地讲：“人类都有求生的**，而金钱是他们多数人能为之付出的仅有代价。”

“什么？”

安心近距离看着许言的侧脸，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如果世界上存在一艘能挽救李佳丽的末日方舟，那么李文轩就像是在为李佳丽购买末日方舟船票。”

许言灵光一闪，“安心，你继续说。”

安心刚刚张嘴，却被突然疯狂闪烁的显示器打断，收回视线安心迅速回归工作状态，在敲入一系列代码后和许言说：“我们被黑客攻击了，是刚刚查询到的海外账户ip,他们正在试图反黑我们的系统。”

“你能拦住他吗？”

“还能抵挡几分钟，但最安全的方式就是切段你的网络和电源。”安心的语速变快，声音仍旧没有起伏。

许言果断地拉下电闸断电。

地下室一片漆黑，楼梯口的应急灯亮了起来，绿色的灯光幽暗静谧。

“刚刚是谁在攻击我们？”许言问。

“根据攻击的习惯风格我能确定s是攻击者之一，但这次的攻击者不止一个。”安心说，“如果只是s我有自信能应对。”

许言：“安心，让李若回来。”

“好。”安心闭上眼睛。

李若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地下室的椅子上吓了一跳，她唇色发白地看着许言，“我怎么会在这里？”

许言温柔地牵着她的手说：“我们先上楼。”

李若的手冰冷到僵硬，直到上楼见到外面的阳光这才缓过神来，摸着心口松口气道：“言言，我该不会也得了精神分裂或者是什么绝症吧？这些天动不动就失去意识或者短篇，我该不会大白天梦游吧？”

”你只是太累了，我先送你回家休息？”

“不用，我今天答应要陪你工作做你的小助理，今天晚上早点睡觉就好了。”

许言也确实需要她和安心：“我们再去一趟病院。”

“好。”李若欣然答应。

精神病院对这两位经常来造访的客人见怪不怪，一来就带去了李文轩的病房。

但这一回见到的李文轩与上回有明显的不同。李文轩的下巴上长了青色的胡渣，头发乱糟糟地，额头上贴着一片创可贴。身上的衬衫皱巴巴，领口的扣子没有扣上，领子有部分竖着。袖子挽到了小臂，浑身散发着酒气。

房间里堆满了膨化食品和空的啤酒瓶，一股酸臭混杂着酒精的味道弥漫。

李若捂住口鼻，她甚至怀疑李文轩在房间里随地大小便了。

许言也皱了皱眉头，虽然怀疑李文轩在装疯卖傻，但能让一个洁癖的人豁出去演到这地步也不容易——至少让许言去扮演这样的角色约还不如让许言投靠c先生。

“李文轩先生，我叫许言，是个遗产管理师，受人所托来负责管理你和你妹妹的遗产，这是我调查得到的遗产清单，由于您是李佳丽女士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找你来签字。”

许言盯着他空洞的眼睛一字字道：“您是否清楚并了解您的权利和义务，并愿意继承李佳丽女士的遗产？”

李文轩听了半晌，歪头”嘿嘿”一笑：“李文轩是谁？李佳丽又是谁？我不认识他们。”

他站起来朝门口的李若跑去，一把抱住了李若，“漂亮姐姐，你有糖吗？”

李若掰开他的手往后避了避，“我去给你要一颗，但你先要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李雯雯。”

“雯雯？你是女孩子？”

“是啊，我是一个女孩子。”

“你几岁了？”李若摸摸他的脑袋问。

李文轩掰着手指头数：“我今年六岁了。”

李若和许言对视一眼，李文轩要伪装的人格居然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他可真豁得出去。

李若和颜悦色：”雯雯小朋友，姐姐给你去拿糖。”

“好的姐姐。”

李若一出门就破坏了监控线路，守在门口把空间留给许言和李文轩。

许言说：“李文轩，我知道你在装疯。”

李文轩一脸天真：“冷冰冰姐姐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许言缓缓道：“你装疯是想要逃避罪责，你来到病院是想要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许言环顾四周，“这里的设备可真齐全，简直和在外面没有两样。而且你以唯一继承人的身份继承了李佳丽的遗产，对于一个精神病患者来说这份遗产足够应付你十年的开销了。”

李文轩继续用一脸无辜的眼神看着许言。

“我现在可以肯定的确是你杀了你妹妹，也几乎可以断定你在装疯卖傻。但是你的杀人理由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样想要摆脱妹妹这个负担，而是有其他原因。”

李文轩悠闲地摆好棋局，问许言下不下五子棋。

许言摇头，“我知道你在每月的15日都给一个加密账户打款，今天正好也是15日，李文轩，如果我切断你和外界的所有信息通道让你无法支付这笔款项，你说结果会如何？”

李文轩脸色骤变。“姐姐，你到底下不下棋？”

“现在我的朋友已经切断了和外界的通讯，即使是c先生和他的组织也无法监测到我俩之间的谈话。李文轩，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许言眸光浮动，“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