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只是扫了一眼赵涟,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秦简连忙爬起来,追着颜宁就跑了。
赵涟突然吐血晕厥,把谢长松几人吓得是魂飞魄散。
又是叫人请御医,又是驱散围观的百姓,一边还在催促车夫,叫着“回府回府”。
简直乱得不成样子。
赵涟这一睡便是大半个时辰,直至申时初刻才悠悠醒转。
谢长松守在一旁,见赵涟醒了连忙递了水过来,“殿下漱漱口。”
赵涟吐掉漱口水,仍觉口中残留丝丝的血腥气,不由皱了皱眉。
谢长松见赵涟这表情,心下又是一紧,“殿下,可有哪里不适,还想吐么?”
“无妨。”赵涟又漱了漱口,感觉好了一些,“请了御医?”
“方院判亲自来的,说是陛下授意。”谢长松扶着赵涟起身,端了杯茶给他。
“方院判……”赵涟喝了一口茶水,只觉满口清香,似是日前颜宁带回来的那包茶,“怎么说?”
“方院判说殿下是怒气攻心,郁结不散,一时血气上涌这才吐了血。只需安神静气,静养数日即可痊愈。”
“其他呢?”赵涟把茶杯还给谢长松,“再倒一杯。”
谢长松依言又倒了一杯递给赵涟,“其他并未说什么,属下特意问过,未曾提到中毒之事。”
赵涟暗叹口气,“弘慧法师果然神医。”
一说到这个,谢长松脸色又有些难看,“殿下今日怎会突然吐血,真把属下吓得命都没了半条。”
赵涟抬起手,示意谢长松扶他起来,“积血郁结,脉行不畅,吐出来才好。”
“哦,”谢长松这才放了些心,“宫中来人了,说是等殿下醒了即刻进宫觐见。”
“传谕的是谁?”
“唐礼唐公公,正在前院花厅候着。”
“知道了,”赵涟点了点头,“替我更衣。”
颜宁去到内卫府,没理会前来回事的一干人等,只带着秦简直奔地牢而去。
刺杀赵涟的那个小内监,如今就被关在此处,负责审讯的是专司刑讯的东司房执事孟天辰。
听说颜宁回来,孟天辰早早便在门房候着。见颜宁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同知大人。”
颜宁点了点头,脚下却不停,径直往地牢下层走去。
秦简守在门口,把身后一众人等都拦了下来。
孟天辰见颜宁面色不好,上前问道,“大人神色有异,可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颜宁侧目扫了孟天辰一眼,孟天辰连忙低下了头,“下官多嘴,请大人恕罪。”
颜宁此时也没心思跟他计较,见四下已无旁人便直接问道,“可有招供?”
“额,这……”
大冷的天气孟天辰的额头上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身为东司房执事,原本是专门负责刑讯的。可大半天都已过去,他却连半个有用的字都没问出来,属实有愧于如此职位。
但上官问话又不能不回,孟天辰抹了把汗,硬着头皮道,
“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却着实是个硬骨头。供词是给了一堆,但却没一句能用的。属下不知,额,不知该不该回。”
孟天辰此前并不直接给颜宁回事,都是先回给万崇堂,再由万崇堂整理后统一报给颜宁。
今日万崇堂不在,他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回颜宁的话才合适,生怕一时措辞不当惹怒了这尊神。
颜宁面如寒霜,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
他此刻耐心已经耗尽,只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他先说是珉王指使他去刺杀康王殿下,后来又说是皇长孙安排的,”孟天辰又擦了一把汗,“后来好似受不住刑又改了口,说是,说是……”
颜宁停住脚步,盯着孟天辰,“说是什么!”
颜宁的眼神就像两枚钢钉,直直钉在了孟天辰的琵琶骨上,让他又冒出一层冷汗。
颜宁的威压让孟天辰抬不起头来,他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等万崇堂回来再把他挖出来。
可如今他无处可逃,只能强打着精神磕磕巴巴地回道,“说是,说是康王殿下,安排他诬陷,诬陷皇长孙。”
孟天辰说完立刻后退了一步,好似生怕颜宁恶其余胥,一时动气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也难怪孟天辰害怕,颜宁此时咬着后槽牙,整个人阴沉得仿佛眨眼间就要杀人。
颜宁袍袖一甩,桌上的烛台被击飞,砸在墙上发出极其刺耳的鸣声。
劲风刮过面颊,孟天辰的脸上立刻渗出了几颗血珠。他却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血珠顺着脸颊滴落都不敢擦一下。
颜宁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杀意。
“真是好算计!”
这幕后之人属实下得一手好棋,颜宁此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这内监此番行刺是假,给出这些供词才是真。
昨夜他若是能直接结果了赵涟也算意外之喜,若是失败,这些供词才是真正的杀招。
那么他意图自尽想来也都是做戏,最终也就是为了增加他供词的可信度。
幸而赵涟足够机警,秘密把人押到了内卫府。这若是昨夜里闹起来,这人必会被送至天牢。
就算不直接送到天牢,只要人不在颜宁手上,无论落到谁的手里,此人都是一大祸患。
这番诛心之言哪怕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赵涟就算有八个脑袋都不够砍!
事关皇长孙,老皇帝甚至未必肯听赵涟辩解。若是老皇帝一时气急,就算直接封了康王府都不会叫人意外。
“人在哪里?”
颜宁声音冷得彻骨,听在耳中像是被利刃顶住了咽喉。
孟天辰被吓得一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了,“在,在……”
“带去暗室。”颜宁根本不等孟天辰说完,直接转头往暗室走去。
“这些胡言乱语若是有第四人知晓,你知道后果。”
颜宁话音未落,孟天辰只觉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当地,“晓得,晓得……”
孟天辰此前只听说过颜宁的可怖,却并未亲眼见过。有时听人说得夸张,他也没少在心里腹诽。
如今亲身体会,他只觉前人所言实不及其万一。
他此刻只庆幸自己任职多年养成的好习惯,不能上报的供词一律不曾留档,对外只说尚未招供。
只要他管住自己的嘴,这条命总算还能保得住。
赵涟跟着唐礼一路行至御书房,正要叫人通报,却见唐礼并未做停留,径直向前行去。
赵涟心下疑虑,叫了一声,“唐公公。”
唐礼似是知道赵涟要问什么,笑回道,“殿下稍安,陛下说让您先在暖阁歇息,等待传召。”
赵涟没有答话,心下疑虑更重。
唐礼见状,低声解释道,“韩世子重伤体虚,正在暖阁歇息。”
原来如此。
赵涟心下了然,没再多问,跟着唐礼去了暖阁。
暖阁之中,温暖舒适,熏香缭绕,直教人昏昏欲睡。
韩琳正半梦半醒间,忽听得门响,睁开眼就见赵涟走了进来。
韩琳有一瞬间的怔忡,继而瞬时变了面色,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殿下……”
赵涟见韩琳要起身,连忙快步上前,急切地道,“别动,别动。”
韩琳虚弱地喘了口气,抓住赵涟的袍袖关切地问,“殿下,你没事吧?”
“我没事。”赵涟握住韩琳的手,言语间带了些歉疚之意,“是我连累了你……”
“我没事,我很好。”韩琳脸色泛白,勉强笑道,“一点都不痛了,真的。”
赵涟握着韩琳的手,眼中满是心疼,“你放心,本王定会叫那人付出代价,必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
韩琳眼泛泪光,紧紧握住了赵涟的手,目光中尽是绵绵的情意,“嗯,玉儿相信殿下。”
“玉儿”是韩琳的乳名,从前赵涟也这样唤过他。
赵涟抽回手,在韩琳手臂上拍了拍,转头吩咐道,“去给世子倒杯水。”
赵涟话音刚落,暖阁外唐礼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赵涟弯下腰,抚了抚韩琳额前的碎发,安慰道,“父皇传召,我去去就回。”
韩琳乖巧地点点头,伸手想再去握赵涟的手,却没能碰到。
赵涟话一说完便已起身,匆匆向外行去,临走前却还不忘吩咐殿内执事内监,“照顾好世子,若是稍有怠慢,本王拿你是问!”
书房中,赵檀斜倚在龙榻上,满脸倦意。
王昇俯身在一旁,帮赵檀按着太阳穴。
赵涟躬身跪拜,半晌都未听得唤他起身的声音。
赵涟抬起头,却见王昇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赵涟心领神会,再次伏下了身。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赵檀终于动了动,“王昇,康王怎地还没到?”
王昇微微俯身,答道,“康王殿下早已到了,正在殿上候着呢。”
“唔。”赵檀睁开了眼,见赵涟还跪在地上,稍稍抬了抬手,“起来吧,怎地一直跪着。”
赵涟谢了恩,缓缓站起身,“儿臣见父皇闭目养神,故而未敢轻扰。”
赵涟似是跪得久了,起身时身形有些不稳,略微晃了晃。
赵檀看在眼中,缓声问道,“听方霁说你怒急攻心,晕厥了半日,现下可好些了?”
赵涟抬手行礼,“劳烦父皇挂念,方院判医术超群,儿臣已无大碍。”
见赵涟似乎确已无碍,赵檀忽然严肃起来,“听说你亲自驾车去永芳别院接人,还与他当街争吵。堂堂亲王之身,竟连皇家颜面都不顾!做事如此不知轻重,成何体统!”
赵涟闻言慌忙跪下请罪,“此事确是儿臣考虑不周,也是因昨夜受了惊吓,急着见颜宁,做事才有些毛躁。儿臣已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赵檀眯了眯眼,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颜宁,也着实太过狂妄了些。”
赵檀贵为天子,不怒自威,言语虽不凌厉,却叫人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赵涟伏在地上不敢出声,也不敢起来。
赵檀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颜宁近日的作为,可是由你授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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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好个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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