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我恐怕还得留在白府不能脱身,金澜小筑的事情我会留意的,你不必担忧,咱们听雨轩就先做好自己,你呢,只管负责客栈的日常经营事务,至于竞争对手那里怎样,咱们且静观其变。”
“是。”
文心走后,毓灵的心里不免还是七上八下的,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谱儿,不知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开客栈还非要开到听雨轩的正对面,也真是**裸的示威啊。
她回房用膳,深觉今日的菜品点错了,应该点一道“金花胶乌鸡汤”才对,她此刻的空洞的大脑真真需要好生大补一番。
不行,她得去找赵管家说一声,今日恐怕必须得给她加个餐才可以。
刚走到正堂,还没进门,就听见瓷质的茶杯碟被重重摔落在地的声音,里面还传来一阵阵白陌涟语带不满的怒声。
厅堂的大门开着,她侧身站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一眼,只见他的亲信“追云”半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连称是自己的失误,请他那位高高在上的殿前都虞候责罚。
一旁还站着体态丰腴的赵管家,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毓灵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待里面交谈声渐息,男人的怒气也平息了下来,她才现身,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阑。
他看了眼门外,就令其他两人都下去。
“白公子可终于回来了,还是我应该叫你都虞候呢?您军务繁忙,难免贵人多忘事,只是这下可把小女子害苦了,我东城客栈方才开张,现下恐怕需从白府告辞了。”
俊朗的面容刚缓和下来,又增几分厉色,他调整下语气,敛起所有不悦的气息,这才道:“这可不行。这半月来殿前司军务繁多,我常住司内脱不开身,现下刚得空闲,正打算找时间带你出去逛逛西城的酒楼、茶坊、勾栏,再加上你的听雨轩才刚刚开张,东城客栈的竞争压力也是蛮大的,在西城里多逛一逛,跟各大名店的东家们取取经,借鉴一下经营理念和经验,想来对你也是百利无一害的。你说呢?”
听着他这一番敦敦教诲,毓灵默。
见她不出声,月白的轻纱锦袍又靠近她几分,继续诱导:“不如明日你先与我去西城最大的教坊‘律音阁’吧。阁中常年招收妙龄女子学习音律,教授歌舞、宴乐,一方面为勾栏的登台表演培养人才,另一方面,还有极少数的集大成者可被送入宫中教坊,御前献乐,待20年期满归家之际,自是荣禄加身、富贵荣华。城中平民女子大多苦练音律歌舞,盼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起来甚是有趣。此番出行,都虞候难道只为给我听雨轩锦上添花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朝霞还要夺目,俨然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仙子。
他又怎忍心让这仙子蒙尘。
男子缓缓道,声音里夹杂着几丝笑意:“自然不是,我此番是希望毓灵小娘子给我雪中送炭的。辽国契丹使者近些日子拜访中原,我朝怕他来者不善,定下明日在西城‘律音阁’为其举行接风的宴席,次日城主会亲自接待契丹使者,恭敬地将他请进皇宫,觐见天子。”
“此事又与我何干?”
“在下正缺一位清新脱俗的佳人一同出席,见毓灵小娘子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仙资玉容,只要你肯点头,届时定能艳惊四座、碾压群芳。”
“想不到都虞候也有这么慧眼识珠、舌灿莲花的时候,那我也不能推辞了。还请您届时引荐一下律音阁的东家。”
他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摸了摸毓灵的头,语带宠溺:“那是自然。”
次日,西城律音阁。
一大早,律音阁中便备好了酒席、瓜果、糕点、菜品和清茶。殿前司、侍卫司的多数军官都一一前来赴宴。临近正午时分,我朝所有军官都已落座完毕,就等着契丹使者入席落座了。
“契丹使者到——”
众人起身迎接,只见一群粗狂男子身着窄袖长袍,脚踩黑靴,在阁前一一取下蹀躞带和佩刀,只留衣带上的随身小佩刀,这才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
落座后,双方代表礼节性地寒暄了一番。
阁中侍从大喊一声:“开宴啦——”
一群身穿彩色绫罗绸缎的侍女们鱼贯而入,将美酒、茶歇、糕点、中原的特色美食一一端上各桌。
觥筹交错之间,丝竹管弦之乐响起,细看过去,原来阁中的一楼是招待贵宾的宴席,而二楼的四面各有四室,以水晶珠帘和轻纱遮挡,里面传出悠扬的各色琴音,看来里面坐的应是律音阁中琴艺最高超的女子们了。三楼则是贵宾席,从外面看,紫红色的厚重的幕布严严实实地遮挡了室内的一切,想来也是给皇亲贵胄留的尊位。
接待契丹使者的这所轩亭位于律音阁的东北角,小轩四面环水,位于湖心,想来从三楼的高度凭栏远眺,那视野也定是壮丽辽阔。
宴席上,毓灵着一袭白纱衣裙坐在东侧,旁边紧挨着她坐着的,是一身浅蓝色绸衣的白陌涟。
对面席位的契丹使者的首领幽幽地看了一眼毓灵,又对着白陌涟说:“这位清丽的美人是殿前都虞候的夫人吗?长相真是俏丽。汴梁真不愧是天朝上国,我奉可汗之命前来京都朝贡,来人,把我大辽的贺礼呈上来。”
几个契丹族的手下抬着几个巨大的木箱子进来,打开后,里面一共装了三箱玛瑙、两箱水晶。
“除此之外,还有20匹汗血宝马,五万余斤**、杂物,都放在西城郊区驿站,目前由我的属下看管着,不日将会同这些礼品,一同向天子朝贡。”
“代我□□,敬谢可汗。明日西城的殿前都指挥使将陪您一同进宫面见天子,今日使者们舟车劳顿,此刻可以尽情喝酒吃肉,宴席过后便在阁中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清晨,都指挥使自会派亲信来接应。”
“那我族人们便敬谢不敏了。”
一曲毕,十八位身着青衫的妙龄女子纷纷入席,在席前给每桌斟酒。
几杯美酒下肚,那粗犷的契丹的领头使者黑峻峻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他伸手搂住眼前眼波含春的美丽女子,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女子也配合地继续给他灌酒。
想来,这人也真是醉了,胆子竟也大了起来,对着对面端坐席位的白衣仙子又口出狂言:“这位仙子有何技艺,何不在席间也展露几分?让我等也一饱眼福?”
毓灵气盛,呛道:“我可没有律音阁的仙子们的琴艺,更是没什么舞技。若你真的想听,我可吟诵一首我朝当代著名词人的名词,还需白兄唤个琵琶曲艺高超的女子来与我伴奏,也好给这契丹使者领略一番我□□大国的威仪与风华。”
清雅的男子面色黑了几分,本想推拒,奈何毓灵性子倔,他知道定是拗不过她的,何况这话已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只好吩咐律音阁的掌事妙寰姑姑,让她叫一位她们阁中曲艺最精湛的女子下来伴奏。
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律音阁首席女弟子妙弦的头上,她着一袭薄纱衣,施施然从二楼某室走了下来,鬓发间别着一枚青簪,怀中抱着一个偌大的紫檀黑木琵琶。她微微一笑,便在宴席正中间落座。
清音起:“小娘子想吟诵何词?我来细想音律为你伴奏。”
毓灵心下一阵欢喜,这女子虽轻纱蒙面,却出落得大方得体,让毓灵觉得没来由地舒适、自在、安然、惬意。
她很喜欢这位女子恬静的气质。
愣了一会儿,又思索片刻,才道:“就晏殊的《蝶恋花》吧。”
“那我便配一首壮阔、寂寥的曲调,小娘子看如何?”
“甚好。”
毓灵清澈的语调染了几分悲凉的情深:“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手持琵琶者轻轻拨弄几下弦音,空灵的丝竹声滑出,飘逸在半空中。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一曲毕,弦音绕梁,果真有三日不绝之感。
毓灵深深地被这琵琶声所震撼。心中竟生出也要学一身悠扬如水的琴艺的念头。
“词美曲殇!真乃绝也!我等粗人,真是领略了一番汴京的繁盛风华。”契丹使者话头一转,又说起汴梁其他的繁华风物,“除了美人美酒,华词艳曲,听说京都的奇珍异宝无数,除了蜀锦、金银、名贵字画、陶瓷古玩无数,还有诸多流传千年的珍稀物件儿。我听本族长者说起过,一件名为‘空明镜’的传世的上古神器就流落中原,说起来,还与二十年前西夏入侵汴梁的一场大战有关。”
“空明镜?我作为殿前都虞候倒是从未听闻此物。想来使者定是喝醉了,不知在胡言些什么。清儿,把使者们都扶进客房去休息吧。明日朝贡,还要早起,使者们还是尽早休息吧。”
十八位青葱女子们一一扶着使者走出小轩,往律音阁的客房送去。
为首的使臣染了浓重的醉意,见状也就闭了嘴,安心地随着美人儿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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