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清霜推开门，在屋内看了一圈，才在窗边找到自家郡主。

凤纤轻握着酒杯，听到声音偏头看过来，“什么事？”

“王妃想让表姑娘嫁给顾大人。”

“什么！”凤纤一怒，猛的拍了下桌子，酒壶震得一倒，琥珀色的酒业落在地毯上，将那毯子染成深色：“柳烟蝶？顾苇河怎么说的？”

“顾大人自然是拒绝啦。”清霜收拾地上狼藉，“顾大人提亲的对象是您，王妃不想把您嫁给顾大人，就顺势推出了柳姑娘。”

提起柳烟蝶，凤纤不耐烦的撇嘴，“她怎么还不回去？柳家是死绝了吗？一个及笄要定亲的姑娘任由她在外头到处跑？”

她自问不是个好脾气的，现下有顾苇河的事情摆着，凤纤便愈发看不惯柳烟蝶。

那日，柳烟蝶拿了阿凝贴身小衣想陷害她的账还没算，今儿就又想动她的人！

凤纤愈想愈生气，穿了鞋子就往外走，“她现在在何处？”

“孤觞院。”清霜忙跟上。

凤纤：“……凤郁苏为什么被把她打出来？”

“世子不在府中，孤觞院最近在改造，世子没法住，便在外头寻了处地方住下。等千阳郡主嫁进来，世子再搬回来。”

凤纤撸了撸袖子，点了院中几个丫鬟随着她一起去孤觞院。

孤觞院下人进进出出，搬东西的搬东西，种树的种树……

柳烟蝶落座于树荫下，看着对面那片新移植过来的竹林，她动了动唇，眼中闪过疯狂的觊觎。

重新建造后的模样已然初具雏形，里头一应摆设都是苏凝亲自挑选，再派专人送来。与之前不同，之前的摆设亦价值不菲，但凤郁苏偏好淡雅，故而寻常人看到了也未必知晓其中价值。

但苏凝却不在乎，她喜欢的就得摆出来。

如今这孤觞院，连那桌椅板凳都换成了一百两一条的好木材，更别说主卧那张床，足足花了三千两。

“表姑娘。”管事的走过来，“院中灰尘多，小的怕您闻着难受，不妨……”

“管事。”柳烟蝶温柔一笑，“你不用管我。世子表哥不在府中，是姑姑让我来瞧瞧的。你也知道，世子是王府重中之重，他住的地方有不少重要的东西。若是有人见府中能说话的人不在就起了歪心思，岂非得不偿失？”

管事一噎。

他们这些下人的确没说话的资格，但要他说，您这位表姑娘被世子和千阳郡主厌恶，也没什么资格在孤觞院说话。

可……柳烟蝶是客，还是王妃亲侄女，他这个管事的的确管不到她头上。

柳烟蝶笑的得意，举着扇子高过头顶，“管事，你去忙吧。我就在这里待着，若是有什么事的，你尽管来找我。”

管事见她打定主意不走，也只能先退下。

他刚走，柳烟蝶就起身走到那竹林处：“你们怎能将花种在此处？竹林郁郁葱葱，日头透不到底下，这些花还能活的了？栽到进门那处小花园去。”

丫鬟迟疑，“表姑娘，这花绽放后是蓝色，千阳郡主专门着人从城外暖棚寻来置于此处。门口那块小花园种的皆是红粉白株，这蓝色的花进去怕是有些突兀。”

“任何花花草草都要阳光才能生长，你们是想害死这些花吗？”柳烟蝶不悦，神色渐渐严厉。

“我看是你不懂装懂，想害死这几盆价值百金的花！”凤纤抱着双臂，靠在月亮拱门处，抬着下巴看着柳烟蝶这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讥笑：“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啊。你是哪来的人，在我永王府发号施令呢？”

柳烟蝶面色微变，挤出一抹笑容：“郡主来了。”

“问你呢。”凤纤眯着眼，“本郡主的问题，你不打算回答？”

柳烟蝶咬了咬唇，“我在府中住了这么长时间，不想辜负了顾母的疼爱。今儿在后院走动，瞧见孤觞院无主事之人，以防他们懒怠，我才进来看看的。”

“你可知方才那花就喜欢阴凉？”凤纤走到竹林处，蹲下身轻轻拨了拨那绿色叶片，“一旦经日头照射超过三个时辰，这花便会枯萎，从花到叶再到根……三个时辰足以让阿凝这百金生生浪费。表姑娘，你既不知其中关窍，又何必来此处当大人？说句难听的，孤觞院一应事情连我母妃都不打扰，你又算什么东西？”

“郡主？”许是凤纤说话过于不客气，柳烟蝶捂着胸口，“我知你当我是来打秋风的……”

“你本就是打秋风的！”凤纤翻了个白眼，“既是个打秋风的，就该做好随时被主家赶出门去的准备！听说，你想嫁给顾苇河？”

提及此事，柳烟蝶慌张的神色反而收了，她挺了挺胸膛，深深笑道：“您是郡主之尊，王妃对您期望很高。但王妃也看重顾大人，觉着他前途无量。”

“哦。”凤纤冷淡的应了一声。

凤纤若生气与她对峙，柳烟蝶还有后招。

眼下，凤纤就这么冷淡的应下，她反倒是一时没法反驳。

凤纤看着丫鬟将那几株花种好，又看着他们在花周围装上篱笆围栏，篱笆上缠绕着花藤，等来日开了花，不仅这些花好看，连这篱笆都会生机勃勃。

柳烟蝶看不得凤纤对她的无视，打算走人。

“站住。”凤纤懒洋洋的抬眉，抱臂靠在竹子上，“我命人替你准备马车了，待会儿送你回江南。”

闻言，柳烟蝶刹那间面如金纸，她不可置信的扣紧手指，“是姑姑让我留在京城的。我知郡主心悦顾大人，但不让你嫁给顾大人的是姑姑，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晚辈，我的亲事由长辈做主，我本就无辜……”

“这么说你也觉得我母妃管的太多啦？”凤纤学会了指鹿为马，笑盈盈的指着门口，“你大可以去跟母妃告状。我待会儿就让清霜去与母妃说，从今儿开始，这永王府有你这个表小姐就没我这个郡主。”

话及此，凤纤缓缓站直，靠近柳烟蝶，声音响彻在她耳边：“柳烟蝶，我的男人，你凭什么碰？你又凭什么跟我抢？”

凤纤这一招，可谓是将永王妃逼到了绝境。

但促使永王妃不得不将柳烟蝶送走的原因，却是永王爷。

*

王府门口小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着定国侯府的标牌。

苏凝掀开旁侧的车帘，看着门口身着白衣娇娇弱弱的女子：“不是说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吗？”

“早养在外头了。”凤郁苏放下书卷，“他忍了许久，忍不住了而已。”

“王爷明年才到四十，连这半年功夫都等不得，必定是闹出了人命。”苏凝若有所思，“难不成是这女子有了身孕？”

凤郁苏嗤笑一声却没说话。

反倒是车辕上的赵言听了苏凝的问话轻声道：“郡主猜的真准。那女子怀了身孕，已三月有余。如今王府只有世子一个男丁，但郡主也知晓世子的身份并非王爷之子。这爵位眼看着就要落到世子身上，王爷怎么肯？”

王府门口已经闹成了一团。

永王妃歇斯底里的阻止那女子进门，永王下定决心要纳妾。

凤纤靠在门边，作壁上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女子生的是男是女都影响不了她，顶多就影响永王妃和凤郁苏。

马车内，苏凝若有所思，一把抢过凤郁苏握在掌心的书：“世子，这一切你早知道？”

“恩。”凤郁苏浅笑，“阿凝聪慧，且知我心。”

“你说的闹便是此事？”苏凝顿了顿。

凤郁苏磨了磨下巴，眉眼微垂，倏地笑了一下：“接下来就看阿凝的了。”

苏凝起先还不理解，不过一会儿功夫，她眼中光芒愈发灿烂，撑着侧壁跳下了马车。

苏凝走后，赵言看了又看：“世子，郡主是要嫁给您的，她日后和王妃打交道的日子多得很。如今您将郡主推出去，王妃岂不是更恨她了？”

“恩。”凤郁苏重拾书卷。

赵言不敢相信：“……您不怕王妃真的伤到郡主？”

“她在侯府时尚且自由，嫁给我后自然无需讨好任何人。”凤郁苏垂眸。

长公主与阿凝关系很好，婆媳关系怎可能存在？

赵言闭上了嘴，深深觉得世子是在伤害他这个孤寡的人啊！

此时，苏凝已经站在了台阶下，看着王府门口凌乱不堪的场面，她压了压唇角，担忧的走到凤纤身边，语气落寞：“姐姐，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在门口就闹上了呢？要是让周围的人瞧见，可不是丢人？”

“连阿凝都这般懂事，你看看你这泼妇的模样！”苏凝的到来，僵持的局面被打破。

永王深吸了口气，压住怒意：“茹安身怀有孕，她腹中怀的是我的骨肉，是这永王府的子嗣！你身为王妃，当知嫉妒乃七出大错。本王还有事，你速将茹安的住处安排好。”

永王妃瞧见苏凝，冷笑，“哪有空出来的住处？眼下最大的就孤觞院！你反正也不要脸，将这不要脸的小娼妇送去郁苏院子里住着。”

“不可理喻！”永王甩袖，扶着茹安从一侧进了永王府大门。

“父王。”凤纤看了半晌子的戏，突然开口。

这是唯一的亲生女儿，永王自然得给面子，他停下脚步：“纤儿也要阻止吗？”

“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是王爷在皇上跟前下的决定。”凤纤木着脸说道。

苏凝在一旁帮腔，“王妃若觉得王爷让您失望，您不想这位姑娘进府，不妨此刻进宫找皇上和皇后要个理？”

永王妃仿佛找到了最后的希望，她提起裙摆，理好微乱的发髻，仰头高傲的吩咐人准备马车。

“本王可不惧威胁。”永王眼神很冷，“本王的确答应了，也答应了这世子之位只属于凤郁苏！”

“你当真以为他稀罕这世子之位？”永王妃端着架子。

苏凝一时恍惚，她都很久没瞧见永王妃端庄的模样了。

“你可别忘了，他这世子之位是不是用来护着他，而是用来保住你的！”永王妃从牙缝里挤出这话，颇有种玉石俱焚的目的：“我若顺着苏凝的意思进宫找皇后娘娘，你护着的这人绝对进不了王府？”

话音刚落，永王和茹安的目光立刻朝着苏凝看去。

苏凝惊呼，捂唇：“我是无辜的，我就是来看姐姐的。姐姐，顾大人说……”

“顾苇河？”永王蹙眉，打断苏凝的话，看着凤纤：“你若帮茹安进府，本王便同意你和顾苇河的亲事。”

凤纤：“……”

苏凝：“……”

这是疯了，凤纤是女儿身，又是后头才认回来的。

在永王眼中，哪有茹安腹中的孩子重要？

若是个儿子，日后永王府的半数家业可交给他。

若是个闺女，那也是从小养到大的亲生女儿，感情上自是凤纤比不了的。

更何况，他早对永王妃不满。

如今有了机会，必不可能轻易放弃。

凤纤看着永王妃，又看了看苏凝，轻声道：“阿凝，她是我母妃。”

苏凝深深吸了口气，安抚道：“我知姐姐意思，也知姐姐心中所想。”

“茹安出现的太巧了。”凤纤抓着苏凝的手，看着她葱白玉指上涂着的粉色，“今儿这事肯定会闹大，不管母妃进不进宫，宫中都会知晓此事。”

这厢，永王脑子清醒，他觉着抓住了永王妃的软肋：“你若是不同意茹安进府，本王就同意纤儿和顾苇河的亲事。”

苏凝：“……”

她不懂永王的意思了。

那这样的话，茹安不管进不进府，凤纤都要嫁给顾苇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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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