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门帘被掀开。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被休闲裤包括的笔直长腿，接着是衬衣和那张耀眼的面庞。

他似乎昨夜里睡得不太好，眼眶周围泛着点点青色，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让你久等了。”

记忆一瞬闪回。

庄盼下意识说出两个字，“不久。”

远望已经迈着长腿朝沙发的方向走过来，而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比他的脸色看着更加困乏，甚至能看见他眼底的血丝。

“早。”

庄盼一怔，“园哥早。”

远望已经在她左边坐下来。

梁园紧随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

不大的沙发瞬间拥挤。

庄盼见状立刻往右边挪了挪，尽量给他们留出空间，为了缓解气氛，随口问：“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

“打游戏。”

远望说完伸手去拿桌上放了好一会的冰美式，手刚要碰到，被边上的人抢先一步端走了。

梁园连吸管都没用，直接抿了口，“这破游戏打的我脑仁痛。”

远望动作一顿。

庄盼立马把她斜前方的杯子往左边推了推，同时说道：“什么游戏？”

“LoL。”梁园说完又抿一口。

庄盼眼露疑惑。

就在这时，远望往前伸手把杯子拿起来，温声开口，“英雄联盟。”

庄盼哦一声，她听过，但没玩过，只知道这个游戏当年很火，尤其在男生堆里，堪称是风靡。

原来他也是喜欢玩的。

她潜意识以为——他会喜欢音乐、电影、还有一些相对小众和文艺的玩意儿。

“你会玩吗？”梁园忽然放下杯子，转头看向她。

庄盼摇头，“我很少打游戏。”顿了下，又说：“偶尔帮朋友做个任务，不过一般是休闲卡牌类的。”

远望轻瞥她一眼，接着低头咬上了吸管。

梁园点下头。

庄盼总感觉现在气氛有些奇怪，想了想说：“我去楼下再买个美式。”说完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远望才抬起头看向门帘的方向。

梁园也盯着门帘。

好一会，眨了下眼，“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哪里奇怪？”

“就是……”梁园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顿了顿，“忽冷忽热的。”

话落，短暂沉默。

远望拿起吸管在玻璃杯里搅了搅，倏然开口：“少管闲事。”

梁园神色霎时僵了一瞬，“说的好像我很想管一样的，还不是看在……”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不说了，回家补觉了。”

然后他站起来就要朝外走，刚抬脚，余光扫到桌角放着的苹果，“望哥，凭咱俩这关系我拿个苹果不过分吧。”

说着伸手。

哪知另一只手早他一步伸了过来。

扑了个空，手也不往回收，他转了个方向伸向边上的虾饺，拿起一个扔进嘴里。

庄盼再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沙发上坐着的少年眉目低垂，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个鲜艳诱人的苹果，而他边上站着的人正在吃着什么，越吃眉头皱的越深。

“凉了。”

梁园眼神嫌弃，“还是刚出锅的好吃。”

庄盼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放的有点久了。”

梁园转头，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忽然眉毛一挑，“你们今天还补课吗？”

庄盼点下头。

梁园眼珠一转，“化学要补吗？”

庄盼：“……要。”

梁园：“正好我今天没事，要不……”

“你高考化学考了多少分？”一道冷淡的男声突然响起，如利刃一般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砍成了两半。

“知道您高考考的好。”梁园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化学也不差的好吧，不就是没高考么……”

“什么？”庄盼听的不太清楚。

梁园立刻住口，伸手往沙发的方向指过去，“呐，年级第一在那坐着，什么物理化学，语文英语，不懂的都可以问，反正有人闲着也是闲着。”

庄盼一秒听出了他话里阴阳怪气的味道，忍住笑，点头。

梁园也点头，“行，那我就回去了。”

庄盼应声挥手，“园哥拜拜！”

梁园笑着和她说了声拜拜，又偏过头，“你不和我说声拜拜？”

远望薄唇轻启，“滚！”

庄盼愣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个字。

虽说相对别的脏话来说已经相对文明，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依旧给了她不小的震惊，直至一道身影从她边上经过。

等她回神，这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她有一瞬的局促和紧张，下意识张了张唇，还是合上，只端着手里的咖啡走到她的位置上坐下。

刚坐下，耳畔响起一道温润。

“要补习化学？”

庄盼觉得心似乎抖了下，连着她的手也抖了下，小心把玻璃杯放到桌上，同时很轻地应了声。

远望眼睛微眯，“怎么没有和我说？”

庄盼莫名有些心虚，把嘴边那句因为你教物理，梁园才教化学咽了下去，手指捏住吸管，闷声回：“你又没问。”

远望：“你不会主动说？”

庄盼怔愣了下，偏头，“学长，找你补习化学什么条件啊？”

远望不说话。

庄盼继续说：“不说话的意思是可以免费吗？”

远望的目光扫向她，然后他抬起手，食指勾成弧度，在她额头上轻轻的敲了下，很是温柔的语气，“嗯，买一赠一。”

庄盼一瞬吃痛，立刻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额头，脸颊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红了小半，仿佛有火在烧。

这个人！

怎么可以这么幼稚！

算了。

看在他帮她补习的份上。

不和小孩计较！

只是她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她一张小圆脸通红，嘴唇微鼓，面上情绪丝毫不掩饰外露出来，正好应了她口中的那个小孩。

远望嘴角微扬，低头咬了一口苹果。

很脆，酸中带甜。

他轻轻咀嚼着，没有忽略掉边上少女投来的目光。

庄盼看着他的喉结上下轻滚，薄唇透出湿润的红，下意识便咽了下口水。

她忽然分不清，到底是苹果的香味诱人，还是他咬苹果的模样更令她心动。

大抵，是后者吧。

正想着。

眼前出现一片红。

远望不知何时把手往前伸了伸，此时那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正离她方寸之遥，只要她稍一张嘴，便能舔舐到这诱人的芬芳。

霎时，她的脸更红了。

红过这早已熟透了的苹果。

“咬一口？”

庄盼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只是瞥见少年那平和而真诚的眼神，她忽然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想法太羞耻了。

可能对他这样的来说，不过是修养所至，单纯的想要和她分享一个苹果呢！

况且，本来这个苹果就是她买的。

她咬一口，应该也不过分吧。

庄盼是在牙齿碰到果皮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鬼事情，不过箭在弦上，撤退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她索性心一横，咬了一大口。

不管了！

吃到嘴里的才香！

她咀嚼着，汁液顺着唇瓣往外溢出，将她本干燥的唇浸染得湿润起来，透出健康的粉色。

远望收回手，又咬了一口苹果。

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从她的脸上离开过，直至她将苹果咽下去，他也跟着咽了下。

然后他悠悠开口，“吃完了？”

庄盼下意识点头，同时抬起眼，就见他下巴微抬，“那就把化学模拟试卷写一下吧。”

啊？

她睁大眼睛。

敢情这一出唱的是鸿门宴啊！

庄盼认命地打开书包，把化学模拟试卷拿出来，在桌上铺开，一边做着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本来试卷也是要写的。

说起来她还咬了他一口苹果。

嗯，赚了！

她顿时心情大好，做题的速度也不自觉快了起来。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

庄盼终于写完，转过头，却发现沙发上的少年已经闭上了眼睛，长翘的睫毛勾出好看的弧度，挺直鼻梁下方，薄唇微抿。

隐约可以嗅见花果的芬芳。

苹果早已吃完，剩下的核正躺在他宽大的手心。

她看向他手里的苹果核，残留的汁液沾湿他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糅合了一些醉人的气息。

很快，她想到了一件事。

他刚才吃完了被她咬过一口的苹果。

那么……

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吗？

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听见苹果被咔嚓咬下的清脆声，听见果肉被碾碎包裹咽下那刻喉结滚动的声音，也听见心脏在胸腔里跳跃的剧烈声响。

如果给这些声音统一命名。

她想……

应该是心动。

好一会，庄盼终于晃过神，朝他的手心方向伸出手去，只是手指不经意之间扫过他的指尖，感觉到头顶落下一道视线。

她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远望将将睁开的眸中迷茫未散，仿佛蒙着一层清浅的雾气，教人看得不太清晰。

庄盼楞了楞，“我只是想帮你把苹果核扔掉。”

说完，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为什么要解释？

她本来就是这样想的啊！

解释什么！

搞得好像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一样的！

远望的眼瞳逐渐清明，他似乎是听懂了她这解释之外的含义，忽地挑了下眉，眼角随即染上一抹笑意。

庄盼硬着头皮说：“你扔不扔？”

远望摊开手掌。

庄盼迅速伸手把苹果核拿起来，转身扔进了书桌下的垃圾桶里，霎时响起咚的一声，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我去洗个手。”

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来，她立即回头，就见远望已经站了起来。

他个子本来就高，尤其是在她坐着的情况下，距离拉开，更显得他遥远。

她只能抬头，作出仰望的姿态。

“嗯。”

远望说：“你先做题，我过一会回来。”

他口中的过一会是半个小时。

此时庄盼的试卷已经做了一半，她听见脚步声抬头，少年一身纯白衬衣搭配浅卡其色长裤，浓密的黑色短发半干。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似乎也能闻见其中的芬芳。

显然，他又是刚洗完澡。

她发觉他似乎是很喜欢在白天洗澡，就和她留学时候碰见的很多伦敦人一样，不过他的日常穿搭却是日系的，并且好像很少重样。

嗯，日系。

她的思绪乱飞，一下就想到了昨天早上他的那句话。

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只一秒便低下了头。

远望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划过，他走过去，在她边上坐下来，顺手从桌上拿了一个凉透了的虾饺放进嘴里。

咀嚼两下，咽下去，他问：“写多少了？”

庄盼头也不抬，“一半。”

远望嗯了下，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先是轻轻晃了晃，才略低下头，含上了那根漂浮的蓝白色吸管。

庄盼的余光正好可以瞥见他刚才的动作。

不知是因为他含上吸管的举动莫名好看，还是他发间散发出的淡淡香气迷人心神，总之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做题。

半晌，她忍不住问：“你用的什么洗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