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贤后?不贤也行

夏璟熠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傅洵之复又面带微笑,温和道:“殿下,日后可不要被感情迷住了眼,更不要去轻信他人。佞臣不会变成忠臣,但忠臣变成佞臣可并不少见。殿下坐在那个位置,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国家的命运,是一点错也不能犯,一刻也不能松懈的。越是亲近之人,越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是枕边人,也要时刻防范。”

夏璟熠沉默良久,白榆已送完银子回来,见气氛不对,夏璟熠南星两人都脸色凝重,无人说话,茫然道:“发生什么了?”

傅洵之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怎么去了这么久?”

“啊,公子!”白榆忽情绪高涨,激动道,“你也太能编了吧!属下都被你唬着了。什么京西玉泉山的什么当日新乳、波斯的玫瑰露、御酿局的活菌醪糟,张主厨说了,都是普通的材料,虽比外面好些,但也不贵,也就是那个冰糖霜,确实是金贵了点,不过那是福州知府送来的。那一小碗,成本也才是十几文钱,你竟然骗了殿下十一两银子!亏得公子你不能行商,不然公子您妥妥的是个奸商。”

傅洵之笑道:“那是殿下大方。”

话落,只闻夏璟熠微微似是轻轻叹息一声,沉静道:“本王记住了。”

“嗯,快吃吧,”傅洵之笑道,“殿下花了那么多银钱买的,可不能浪费。”

夏璟熠看了眼酥酪,食欲其实早已烟消云散,但他花了十一两又三十文买的,又怎能浪费。夏璟熠刚动了动勺子,先前去宫中取账本的宫人恰巧过来回禀,其身后跟着一怀抱琵琶的女子,蛾眉螓首,我见犹怜。

夏璟熠看了眼那乐姬,又瞅了眼傅洵之,心道还是他的傅将军更胜一筹。

那乐姬行过礼,便低眉垂首站在阶下。夏璟熠打量完两人,吩咐人送来椅子摆在阶下十多步远处,令其弹奏《十面埋伏》,又信手取过账本随手翻了起来。

弦起时如马蹄溅星,扫轮如铁骑枪鸣。夏璟熠看着账本听了半晌,点头道:“确实不错。”

傅洵之淡淡道:“依下官看,不如夜合姑娘技艺精湛,否则殿下也不会流连忘返。”

“......”夏璟熠抬眸看了傅洵之一眼,平静道:“若早知傅将军和叶少卿送来的乐姬琴技如此精湛,本王定不会被旁的吸引了去。”

傅洵之看了眼未动的酥酪,微笑道:“殿下花重金买的酥酪,怎么不吃?”

夏璟熠翻着账本,淡定自若,道:“本王每月要为傅将军院中花上千金,十一两算什么重金?”

“殿下果然是有周幽王色令智昏的潜质。”

夏璟熠头也不抬,淡淡道:“那只能希望傅将军做个贤后,时时督促着些本王,免的本王色令智昏,误国殃民。”

傅洵之喝茶动作微微一顿,瞧了夏璟熠一眼,没接话。

白榆却莫名的心潮澎湃,兴奋的面色红润,道:“殿下,您这意思是不是您会娶我们公子?给我们公子一个名分!”

夏璟熠虽未抬头,却弯了弯嘴角,语气上扬的嗯了一声,道:“傅将军都收了聘书了,自然逃不了了。”

“我就说!公子!”白榆对着傅洵之激动嚷道,“殿下不是那种负心汉!你听听,南星,你听听!殿下这不就许诺了!殿下金口玉言一一诺千金,定然不会言而无信的!您说是吧,殿下,您不会事后不认账吧?”

白榆弯着腰,目光炯炯的盯着夏璟熠。

夏璟熠弯唇,道:“一言九鼎。”

“好好好!!!南星,听见没?殿下说一言九鼎!”白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南星,兴奋的仿佛是他的喜事一般,“你以后再不承认我家公子的地位,我就找殿下告状去!”

南星扶额叹气,连连敷衍道:“听见了听见了。又不是娶你,你这么激动干吗?是要嚷的天下皆知吗?你若不是不怕给你家公子惹麻烦,你就嚷吧。”

“你放心吧,不会有外人听见的!”白榆交叉抱臂,一副洋洋得意喜不自禁之样,却见自家公子充耳不闻面上并无太多情绪。

白榆道:“公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你不是想要个名分吗?殿下都许诺给你了,你也不说两句。”

夏璟熠也抬起头看向傅洵之,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些小小的期冀。

傅洵之淡然的喝了口茶,抬眸瞥了白榆一眼,道:“殿下是要个贤后,你看你家公子和’贤‘这个字沾边吗?”

白榆:“......”是没啥关系。但怎么能承认呢!

白榆脸不红心不跳张嘴昂首挺胸信口拈来道:“贤,公子挺贤的。公子您为殿下送的生辰礼,多贤啊,妥妥的母仪天下!”

“什么生辰礼?”夏璟熠又被白榆的话吸引了去。

傅洵之道:“到了就知道了。”

“哦。”夏璟熠应了声,沉默半晌,又看了傅洵之一眼,道,“不贤也行,我贤就够了。”

话落,傅洵之依旧毫无反应。

金戈铁马在响,千军万马在嚷。四人各怀心事,亭中气氛忽坠入了低沉。

夏璟熠嘴角缓缓垂下,低头对着账本出神。白榆心下一软,在身后捅了捅傅洵之,弯身小声道:“公子,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把人拐回来了,别再给跑了。你快哄哄吧,你看殿下都快哭了。”

“白榆,我没…”夏璟熠抬头正欲辩白,他虽是有些失望,但也不至于会哭吧,然哭字还没说出来,就见白榆对他挤眉弄眼,夏璟熠虽不甚理解,但还是看懂了摇头的意思是闭嘴,遂把话吞了回去,抬眸望着傅洵之。

垂着嘴角,眼神黯淡,还真是一副委屈的要哭了的楚楚可怜之样。傅洵之侧目瞧着夏璟熠,轻启薄唇,缓缓道:“殿下似乎休息够了...那是不是...该干活了?”

“.......”

白榆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公子,你...”说的是人话吗?

没人性。

伤心又伤身。

夏璟熠化委屈为愤慨,愤愤的挖了勺酥酪,恼道:“没够!酥酪还没吃完!花了重金买的,不能浪费。”

傅洵之微微一笑,道:“那殿下快吃吧。琵琶听久了也有些乏味了,殿下既精通乐理,想必琴技也不错。下官能有幸听殿下弹奏一曲吗?”

“明知故名。”夏璟熠嘀咕了句,慢吞吞吃完酥酪。傅洵之着人送来了琴,在亭中摆了张琴案。夏璟熠吃完起身去到琴桌,与傅洵之相对而视。

夏璟熠指尖拨动,试了下琴,琴声澄澈透亮,余韵悠长。夏璟熠微微点头,道:“傅将军想听什么?”

“随便。”傅洵之勾着嘴角,左手半握抵着下巴,戏谑的望着前方端坐的少年。少年墨发半束,低头抚琴,左手轻吟慢猱,如悲如叹,哀婉缠绵。右手内抹外挑,清冷孤寂如泣如诉。

“唔...”这么委屈吗。傅洵之微微直起了身,收起了戏谑的目光,正色审视着夏璟熠的神色。夏璟熠却一改先前委屈愤懑之相,神色清冷,琴声哀怨,面上未漏出半分哀怨之色。

白榆摇头叹道:“公子,你看你把殿下欺负成什么样了?属下虽不懂琴,但也能听其中的凄楚悲苦,属下听的都快落泪了。公子,殿下弹的是什么曲子啊?”

傅洵之侧头看了白榆一眼,喝了口茶没答话。南星冷冷看了两人一眼,道:“《湘妃怨》”。

白榆啧啧道:“公子,您听听,这名字都带着怨字。你看看您把殿下委屈的。公子,不是属下说您,可您也太过分了,殿下都这么低声下气委屈讨好了,您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殿下怎么了?公子您平时不是挺会逗人开心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失灵了呢......”

白榆在傅洵之耳边喋喋不休,吵得傅洵之丝毫听不进去琴声。傅洵之忍无可忍,回头微笑打断白榆,道:“小白,去问问厨房晚饭吃什么?”

“蟹酿橙、玉井饭、雪霞羹、莲房鱼包、鸳鸯糕、金乳酥、四喜丸子、饺子,还有...唔...不太记得了,总之,一共有二十四道菜。”白榆即刻接话道,“刚刚去送银子时见厨房忙的热火朝天,就问了句。”

傅洵之听完,好笑道:“不用照着宫里的规格为殿下准备晚膳,减掉一半吧。”

“属下开始也说不用为公子殿下准备这么多,”白榆道,“但张主厨说,殿下今日正式入住满院,大喜之日自然要隆重些。属下觉得张主厨说的挺有道理的,公子还要减吗?”

话落,傅洵之还未答话,只闻琴声如一声绵长的叹息声散入空谷,渐渐平息归于虚无,几人停住了话,无声的望着夏璟熠。

最后一抹余音消失之际,夏璟熠淡漠开口道:“不用这么多,父皇在政时提倡节俭,日常饮食不过十道膳食,让他们准备十道足够了。”

“那我赶紧去说一声。”白榆拔腿要跑,却被听傅洵之道:“罢了,既然都准备了,就这样吧。殿下琴技是不错,只是这曲子未免哀愁了些,听的人千愁万绪的。殿下换个轻快的曲子吧。”

白榆无语道:“公子,属下说了那么多,您是一句话没听进去啊。你这样可不行...”眼见白榆又要碎碎念起来,傅洵之及时开口打断道:“小白,厨房要准备那么多膳食,怕是忙不过来,你去打个下手,晚膳前不必过来伺候了。”

“......知道了。”白榆心知是在支开自己,嘟囔了句垂头丧气的慢吞吞朝外走,走到南星身后时,忽停住了叫,眼睛一亮,拽住南星手腕,对夏璟熠道:“殿下,我看南星在这也没什么事干,不如让他也去帮忙打个下手吧?”

夏璟熠看了一脸黑线的南星一眼,道:“南星从来没做过这些,怕是打不了下手。”

“哦,这样啊,”白榆默默松开手,垂头道,“没事,殿下,我能干,我去就够了。反正我也听不懂琴,公子也嫌我吵,我还是去干活吧。南星好,又好看又能干,公子也喜欢,殿下也喜欢,就让南星在这听殿下弹琴吧……”

白榆一边说,一边垂着头磨磨蹭蹭的向前走,身影甚是孤苦落寞委屈。夏璟熠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偏心的羞愧感,忙忙拦住白榆,急切解释道:“不是不是,白榆你也很好,你坐下听,别去干了,我找其他人去干。对了,十安之前在厨房打过下手,让他去帮忙吧。你就在这,和南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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