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家具少的可怜,哪怕房子又空又大,但本该温馨又温暖的房子忽然变得冷了起来,连光线似乎都黯淡了。
迈沃洛卧室的锁早就被格力扎弄坏了,所以格力扎没法如哥所说的那样离开锁门,既然如此,她选择留下来。
这不算违背哥的意愿。
格力扎躺在床上死死拥抱着仍旧不断发着抖的迈沃洛。她的一只手臂塞在迈沃洛的嘴里防止哥咬到自己的舌头堵住气管,而长满肉的手臂又能保护哥的牙齿。
牙齿也需要好好保护。很多年轻人在年轻的时候不在乎牙齿,等老了,牙都掉光了,那可怎么办呐。
格力扎想到了有一天,迈沃洛变老了,牙都掉光了,只能用牙床啃苹果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
她将迈沃洛抱得更用力了一些。
“没事的,哥,没事的。”她贴在迈沃洛的耳朵,用嘴唇触碰着对方的耳尖,慢慢吻着,“一切都会过去,主会宽恕人们的罪责,降下福祉。每个人生来都有其荣耀与使命。不要在黑夜里丧失你的光耀与骄傲,而黎明一定会在最好的时候到来。”
“没有谁的命是不堪与卑贱的,哪怕是行乞者,哪怕是娼妇,主仍予他们行走在太阳下的权力,这是生命自带的权威,是一切奇迹的因,亦是一切奇迹的果。”
“什么是罪?什么是罚?当心脏感到疼痛,当脸上不再有笑意,当肉i体受到摧残,当灵魂受到折磨,我们的罪孽是否得以洗净呢?主说不,这世上,活着便是罪,活着便是罚,但活着亦是恩惠,活着亦是犒赏。”
“我们终将在太阳下走上坦途,我们终将在鲜花盛放处找到归处,我们笑着,我们爱着,我们……”
格力扎呼出一口气。
“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一起生活,一起过日子,一起走向未来。”
格力扎将额头贴在不断挣扎,嘶吼,嚎哭的人的额头。她的脸上没有泪珠,只有两道泪痕。她看着迈沃洛,那是她的家人,是她深埋于心底的恋人。
“没事的,哥,我在这,我会守着你,没事的。”
在似乎无边无际、无处不在的血腥味中,格力扎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和迈沃洛说话,还是在与自己说话。
恨意越发浓重。爱意亦越发撕心裂肺。
她感到疼,也感到痛苦。
她的母亲是虔诚的基督信徒,但格力扎不是。因为格力扎看到了母亲的命运,所以格力扎自认是无神论者。
她所念所说,不是哪本教义里写着的祝词,那是她自己想的,是她想相信的,是她想让那天上的主也相信的。
迈沃洛的症状是芭芭露娜花成瘾之后的戒断反应。
芭芭露娜花是违禁品,对alpha来说是剧毒,对omega来说是破坏精神的药,对beta来说是倾家荡产的祸根。
格力扎觉得现在经历的一切毛骨悚然的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发生过。
疲惫的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的天光——她恍觉,她梦见过。
她梦见过这一切。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年?几月?几天?几小时?格力扎对时间的感知变得迟钝不少。
在这只有她与迈沃洛的卧室里,时间仿佛慢了起来。
但她记得哥回来的时候外面天光正亮,而现在天已经黑了。
哥终于平静了下来。根据格力扎的知识,哥恢复正常的速度很快。
不愧是哥,很了不起,格力扎想。
她现在应该去准备晚餐,待会哥清醒过来就能吃上热乎饭。但格力扎紧紧抱着迈沃洛不愿意放手。
她感受着从哥那里传来的心跳。
迈沃洛的躯体从兵荒马乱到骤然安静几乎是在瞬间的事,格力扎不敢离开。她怕自己一离开,等再次回来后,床上就只剩一具苍白的尸体。
然后自己又会变成孤身一人。
从迈沃洛那里传来的心跳令她安心。哥还活着的这件事令格力扎感到幸福。
又过了不知多久。
“喂,起来吧,胳膊都让你压麻了。”迈沃洛睁开眼,看着天花板。
“哦,好的哥。”格力扎答得很快,她从床上爬起身,但打着石膏的那条腿好像不听使唤了,“扑通”一声,格力扎仰面摔到了床底。
迈沃洛想起身查看格力扎的情况,但他整个人包括头部都被固定在床上,除了眼睛,哪都不能动,一时之间着急又生气。
“操!”迈沃洛骂道。
这声骂后,卧室里陷入了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
两个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底,他们全都仰面看着天花板,谁也没说话。
屋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
房子外面的路灯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室内,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忽然,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了声,另一个人也紧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两个人就都笑了,笑成了一片。等笑声渐稀——
“哥……”格力扎叫道。
迈沃洛安静地等着下文,他在等格力扎质问自己。
“哥是不是饿了?”格力扎问。
“……有点。”
“那哥咱们一会儿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
“要不出去吃吧?”
“也行。”
“哥请客。”
“好。”
又是一阵沉默。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迈沃洛问。
“有啊,想了解更多关于哥的事。但肚子饿,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哥你亲自讲给我听。”格力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明明这一天什么都没干,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哥躺在一张床上,可全身都很累,像是在极热的天里,在崎岖的山区地带,负重跑了一百公里。
格力扎一一解开迈沃洛身上的绳扣。
迈沃洛坐起身。
“胳膊……我咬的?”他问。
“嗯。特别疼,但是我喜欢哥咬我,哥也可以咬别的地方。我不介意。”格力扎微微红了脸。
“哥还想咬哪里?”说着,红着脸的alpha羞涩却毫无廉耻地掀开自己身上的睡衣,露出结实的腹肌。
“……我哪也不想咬。”迈沃洛冷酷道。
“还有……”他看着自己杂乱的床,“床单被罩去哪了?”
“拿去洗了。”
格力扎主动将头伸到哥的胸前。见哥没有做出反应,索性自己拿着哥的手放到自己的头上,她一边卖力地蹭着,一边自豪地说:“今天在哥回家之前做了很多家务,好累啊哥。”
毛茸茸的触感从手心处传来,并不令人感到厌恶,迈沃洛放在上面的时间不知不觉便加长了。
他的嘴里含着浓重的血腥味,卧室里充斥着格力扎的信息素。迈沃洛从没想过有一天,在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里,能闻见这么浓的,来自另外一个alpha的信息素气味。
但迈沃洛没有领地被侵占的愤怒。
他甚至觉得格力扎的信息素有点甜。
“哥你在想什么?”
迈沃洛回过神,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格力扎这家伙再次爬回了床。她的一条腿跪插在迈沃洛的腿缝,打着石膏的那条撑在地上,一只手紧挨着迈沃洛放在床上的手,打着石膏的另一只则放在迈沃洛身后。
这狗崽子一样的家伙仿佛不会疼一样。
他们离得很近,彼此呼吸交缠着。格力扎掀起的衣服没有被放回去,就那么明晃晃把身体露在外面。而迈沃洛则因为不久前的挣扎,身上衣衫非常凌乱。原本笔挺的西装已经皱巴得不像样子。他的额前散落着几缕碎发。
从远处看,他们两人似乎在相拥亲吻。然而实际上,他们之间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空隙。
此刻凌乱不堪的迈沃洛对格力扎来讲,带着动人心魄的诱惑力。
格力扎直勾勾盯着迈沃洛的唇角,仿佛那是什么美味的蛋糕。但她没敢更前一步,就像她与哥之间留着的那条缝。
格力扎能够在迈沃洛意识不清时紧紧拥抱他,但在清醒的哥的面前,也顶多是占占口头便宜,不敢过于放肆。
哥没有同意,所以不管有多想要也只能看着,不能妄动。
就如合格的家犬只能看着汤勺里的食物,主人没有给就不能去抢。只有食物丢到了地上,才能去吃。
可她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欲念了,带着破罐子破摔的颓废,把一切都敞露在迈沃洛面前,等待着哥的宣判。
迈沃洛垂眸看了眼格力扎的身体,灰色的眼睛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带着几分凉气。他的眼神里没有吃惊的情绪,仿佛对格力扎的反应毫不意外。
他抬起眼睛,看向格力扎隐忍发红的眼。而格力扎却微微侧过头,这是她第一次在盯上什么后,主动躲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是这样的哥,你听我解释……”格力扎绞尽脑汁地开动脑筋,“就像……就像早晨起来一样,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受控制,这……这说明我很健康。”
她说:“我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迈沃洛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健康?”
“是的。”
“因为不怎么吸烟也不怎么喝酒?”
“没错。”
“现在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对,是这样的。”
“很想要?”
“想要。”
格力扎猛然住了嘴,她震惊地看着哥。
啊,被看穿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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