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喝茶。”覃麟儿执银壶注茶,动作轻缓。上马车时范黎叮嘱他照看陛下,他便记着了。
“坐吧,不必拘谨。”锦煦帝啜口茶,暖意入腹。可眼前的覃麟儿,却让他生出全然看不透的困惑。
端木暇悟阅人无数。国中栋梁的刚正不阿,趋炎附势者的油滑谄媚,权臣的深谋远虑,近侍的谨小慎微,何种人物他未曾见识过?昨日与这少年在舱中闲谈,不过三言两语,端木暇悟便断定他定是聪明绝顶之人。覃麟儿在他面前未曾有半分藏掖,通透得仿佛早已看穿帝王心思。可越是深谈,端木暇悟越觉得这孩子身上的谜团层层叠叠,愈发浓重。
他已隐隐察觉到,覃麟儿或许藏着别的目的。可转念一想,这少年身负玄武神力,又是神君亲传弟子,仅凭“玄武神守”这一名号,便足以在世间立足,尊荣与权势触手可及,根本无需依附任何人。
可现在,覃麟儿每次回话都极其小心。那份谨慎,并非畏惧而刻意逢迎,反倒更像在乎他的情绪,生怕惹得他有半分不快。
问及玄武神宫近况,锦煦帝话锋一转,眼底藏着好奇:“宫中法师皆是神宫旧徒,朕幼时想学些法术,他们却总讳莫如深。神守可知,这法术究竟是什么?”
“四神立国前神法盛行,如今虽衰微,基础法术仍在。”覃麟儿答道,“陛下所见的戏法、瞬移只是皮毛,当年神宫传下的,多是护驾的攻击术。”
“那朕学几句咒语,也算会法术了?”
覃麟儿失笑摇头:“非也。法术需神族血脉为基,凡人难修。便是能变戏法,也只是法师;往上精进,才称得上仙术与仙师。”
“你仔细与朕说说。”锦煦帝身子微倾,显然来了兴致。
覃麟儿正了正神色,细细道来:“陛下,按各国神宫规制,人间法术分三等。末等是术士,多为民间散人,稍经修炼一年便可成法师。到了法师层级,需通晓进攻性法术,也能驱策法器。”
他顿了顿,续道:“能称仙师者,必与神宫渊源深厚,还需精通治愈、变通、强识三术。仙师又分三级,精进全看天分。我如今刚入仙师门庭,三位师兄却已是仙师三等了。”
锦煦帝抚掌恍然:“难怪军中交战时,也有法师比拼法术,想来与神宫并无干系。”
“陛下明鉴。”覃麟儿颔首,“几百年前各国神宫便已退出战场,对外称仙术对凡人不公,实则是神宫神力日渐衰竭,无力再涉俗事。”
“神君说战场上使用神力是禁忌,真是如此?”
“确是如此。”覃麟儿颔首,“二十三代神君离泾阳后百余年,各国神宫从未助君主以神力相争。四神留存神力于世间,本就非为攻伐。”
锦煦帝缓缓点头:“你该懂朕的顾虑。”
“陛下无需忧心其他三国神宫。”
“有你这话,朕便放心了。”锦煦帝话锋一转,“只是你身为玄武神守,原先体内神力为何迟迟不能开启?”
覃麟儿眸色微沉:“师父自我七岁便传心术养神力,可第一次注入的神力竟无故消散。后来才知,症结在玄武神力中那几股极南地妖族神力。它们自带神识,能随心念强弱变化。师父本想以神力压制,反倒让妖族神力借我血缘占了上风,彻底封了我的神力。”
他抬眸看向锦煦帝,语气郑重:“若非陛下以玄武大神后裔血脉缔结契约,这神力怕是永无开启之日。”
见锦煦帝神色激动,覃麟儿补充道:“近百年间大小战役无数,从未有神力相助的记载。师父也说,各国神宫怕是各有难处。”
“那玄武神力,算是世间仅存的神力了?”锦煦帝追问。“至少是目前能确认的。”覃麟儿答道,“其他神宫是否留存原力、力有几何,师父也无法断言。但他们神君久在朝,征战却从不施力,实在可疑。”
“难怪神君说将来恐无用神力之日。”锦煦帝蹙眉,“可战场常有法师称能用神力,难道真有神宫传人?”
“神力是四神定的无上之力,各国神宫早有盟约,绝不容私用。那些说辞必是假的。他日陛下亲见神力便知,再高深的法术,也远不及神之力。”
君臣二人又闲聊起各级法术的趣闻,锦煦帝听得兴起,屡屡示意覃麟儿变些简单戏法瞧瞧。可大神立国时早有规制,任何人不得在君王面前显法,覃麟儿只能婉拒:“陛下稍候,待他日时机妥当,我一并演给您看。”
这般闲谈两个多时辰,早已过了午膳时分,马车终于行至尹漓行宫门口。皇子与臣下早已列队相迎,锦煦帝这才携着覃麟儿下车。众臣见状齐齐跪倒,高声呼道:“吾皇万岁!”
“平身吧。”锦煦帝淡淡开口,目光扫过身后的范黎。范黎立刻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唱喏:“陛下有旨—凡见玄武神守,需行叩首大礼!”刚起身的众臣只得再度跪下,恭声道:“见过玄武神守!”
覃麟儿从未受此礼遇,一时有些无措。锦煦帝适时抬手:“平身。”说罢不再看众人,径直带着他往行宫深处走去,边走边回头道:“明日早朝,朕再将你正式介绍给满朝文武。”
行至半途,锦煦帝问范黎:“神守一行安置在何处?”“回陛下,神守与遥宁子安置在您寝宫西侧别院,其余神宫众人在禁卫军外侧安营。”
锦煦帝转头问覃麟儿:“这般安排,你可满意?”覃麟儿躬身谢恩。
“你先回别院化解神力,莫要耽搁。朕离宫多日,尚有政务待理。”锦煦帝话音刚落,覃麟儿已明其意,当即招手唤过遥宁子,叫他的三个弟子,连同遥宁子一起,随了锦煦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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