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杀生丸的了解不算多,细细算来,也仅有白灵山那一次可有可无的照面而已。
但是当下,她又对这个来自西国的大妖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这是个不讲理的男人。
在接连躲过了两支朝着她飞射而来的箭后,桔梗才终于在毫秒之间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她总归还是不习惯这个身体的,加之她生前也从未有过类似的体术训练,死后更是被死魂束缚,因此这样野性又直白的战斗,即便是用上杀生丸的躯体,也难占上风。
而显然,那个高傲难与的男人定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诡计,故而箭箭都附着可感知的杀意。
他的攻击并无规律可循,更乏战术,偏偏势头迅疾而霸道,令周遭的空气也随之涌动起来,让她觉得——哪怕他的箭毫无精准可言,也能在这股力道与杀意下,杀人于千里之外。
而她的呼吸才刚刚平息一秒,远处又是一番张弓搭箭,仿佛分外看不惯自己身体此时所呈现出的狼狈之态,便要在顷刻之间,将那侵入的魂灵给灭杀掉。
这是第七支箭了。
这一次她躲得迟了些,身体瞬间的僵直总非她所能控制,何况这还不是她的躯体。一瞬之间,冰冷霸道的箭镞如铁刃般划过她的右颊,刺痛感不甘落后,亦争先而来,惹得她眉心一蹙。
而预料之中的下一箭,竟似乎也因此动了恻隐之心,迟迟没有接上。
她伸手轻抹一把右颊,留下一手鲜血。
“看来,我高估了你。”
桔梗再次站直了身体,顺着风看向出声人的方向。弓弦之上的箭镞依旧率先扎入她眼,可后边那道冰冷嘲弄的目光,却显得更加刺目。
“让奈落也忌惮三分的巫女桔梗,”这不讲理的男人偏偏不依不饶起来,“只有这点能耐?”
她又擦拭了一瞬脸颊上不止的鲜血,冷静道:“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正面对战,杀生丸。”
听到自己的名字,对方脸色更沉:“所以,这就是你夺我身体的理由?”
夺?这个字眼用得微妙,令她不禁失笑。
诚然,在这种境遇之下,他有这种质疑并不奇怪,从结果导向而言,的确是他的损失更大——
毕竟她的躯体已是一具陶土,不知是人是鬼。要用已死之人的魂灵苟且偷生这种事,正常人都不干,何况是高傲的杀生丸。
所以,她这个显而易见的“得利者”,自然也就难逃嫌疑了。
可她现下,也只能在与他颇有距离的地方摇了摇头,既不知他是否看见,也不知他是否信服,再平淡地添上一句:“不,事实是,我对此并不知情。”
回答她的,是第八支直击脑颅的杀意之箭,代表着他的态度。
桔梗不算吃力地躲过了这个强硬的回答,可瞄了一眼刚刚被这箭所裁下的几寸银白发丝,也再一次在心中应证了自己起初对这个男人的看法。
——不讲理,而且,难以交流。
她心中无以奈何,糟糕的是,她也不擅长向一个固执的妖怪费劲口舌地去解释。
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吧,只能这样了。那具陶土之躯的弱点,她比谁都要清楚。
于是,在湖水与森林之间,在微风与杀意之间,在巫女与妖怪之间,她再一次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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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阿玲啊,你刚刚有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闻声,黄衣的幼女与身后所倚的双头坐骑一齐转过头来,六束茫然的目光同时扎在邪见的身上,顿时令他有种曲高和寡的孤寂感。
“哞~”
“动静……啊,我听见里面有好多鸟叫欸,邪见爷爷。”
“不是……不是鸟叫啦!是打斗的声音,你们没有听见吗?”
玲和阿哞没有犹豫地摇头:“没有呀,里面怎么会有打斗声呢?”
“对啊,里面怎么会有打斗声呢?”
这却是把邪见给问住了。
根据杀生丸少爷今天不寻常的反应,加上他们今天才改变的这不寻常的路线,加上让他们等待的不寻常的时间,还有这没有确定但是不寻常的打斗声……
“等等……难道是!”邪见一个激灵,大呼出声。
“邪见爷爷,你别大呼小叫啦,等会儿杀生丸少爷听见又要不高兴了。”
玲显然被吓了一跳,随即在一旁小声地劝说。
可邪见当然是听不进去的——在他的心中,杀生丸少爷此时分明是被袭击了,他又怎么能在这里无动于衷?!
只见他连忙拾起自己手边的人头杖,铜铃大的眼睛此刻只透露着一股焦急与不安,举着比他高两个头的长杖就要往森林里面跑去,留下幼女与坐骑对视一眼,尽是茫然。
“阿玲,阿哞,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记住别乱动啊!”
“邪见爷爷,你去干什么呀——”
“我去帮杀生丸少爷,记住了,千万别乱跑啊——”
他跑得很快,随着身影远逝,很快的,回声也被森森林木给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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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的高强度战斗从来都不是她的强项,尽管她已“霸占”了这具无论体格、资质还是血统都无比优越的躯体,但不擅长的事情,她绝不贸然去尝试。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更明白自己的优势。
杀生丸看着她手中所握的天生牙,眼中漫上一股玩味。
“哦?终于露出本性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灵魂深处对于战斗的渴望被连同唤醒,甚至,血液之中也流淌起了想要咬碎眼前猎物的兴奋之情。
真是像极了一只不肯还手的小猫,终于在他的玩弄下对他龇牙咧嘴,奋起反击——有趣之至。
既然如此,就让他见识一下吧。这个生前守护四魂之玉的巫女,能令小妖闻风丧胆,让奈落之辈避让三分,此刻要如何用一把不能杀人的剑,去祓除他这个“最后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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