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潜入江安城

小黑屋里，听到“水匪”两个字，赵禾头也是吓掉半条命。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过的事情，毕竟水匪什么的，离他一个半大小子太过遥远了，他还以为就是流民营里一帮胆大包天的家伙对蘑菇管事动了心思。

赵禾头脑子转的飞快，片刻过后，他不惊反喜，一把抓住大哥肩膀，兴奋道：“哥，我们要发财了，真的要发财了！”

总算他还有几分冷静，没有大声嚷嚷，深吸一口气，将声音压到极低：“他们盯上了……”

赵小五放开大哥，于黑暗中摸到桌上簸箕，从中摸出一朵干蘑菇塞到大哥手里：“他们盯上了这个。”

赵大：“……”

赵大郎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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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郎一时间搞不明白弟弟的意思，而坐在某个窝棚顶上的苏小猫，却是第一时间秒懂了。

她平静“注视”着黑暗窝棚里的兄弟俩，忽而展颜一笑，脑子里想起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水匪”是蝉，汤锅店小帮工是螳螂，小帮工的大哥则是那只黄雀。

而自己呢，自己这算什么？

追踪黄雀的小仙女么？

心念电转间，苏猫儿一声轻笑，站起身，脚下轻点，消失于黑暗中。

……

猫儿亥时二刻离家，跳入米粱河后，先将尸体自空间中取出来，可怜的老头子已被吸成干尸，骷髅架子上绷了一层皮，其状甚为可怖。不过某猫上辈子连行走的骷髅架子都见识过不少，自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她用吸铁石吸出两根钢针，又搜走老头身上仅有的两钱碎银并十数枚铜板，然后便将尸体丢弃于河水中。

米粱河是一条大河，哪怕水位一降再降，仍是深不见底。骷髅身上又没水份，冲出百里也不会浮出水面，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茅家镇头上。

处理完尸体，苏小猫逆流而上，目标流民营——流民便宜又好用，且多有亡命之徒，谁若告诉她今日之事跟流民不相干，她必定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背后主使。

至于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大费周章走水路，一来水路更隐蔽，二来正好往空间里注水，赶路注水两不误，多好。

是的，猫儿仍然在往空间里运送河水，源源不断，孜孜不倦，风雨无阻，寒暑不辍。

而且自打升入开窍二层之后，她还将送水的时间由每天一个时辰增加到了每天两个时辰，总之就是，崩管有用没用，她跟空间耗上了，不死不休那种。

苏猫顺利混入流民营，然后便默默藏身于某个窝棚顶上。

她是修仙者，五感比普通人不知强了多少倍，挑的地方可以将整个酒肆纳入眼中，又跟酒肆隔了足够距离，不虞被人发现。

苏小猫不声不响在屋顶上一坐大半个时辰，其间标记出二十多个可疑人物，赵禾头便是其中之一。

起初她并没有将赵禾头当作关注对象，毕竟对方年纪太小，掺合进这类极有可能要掉脑袋的事情中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中午刚刚见过面，难免多看两眼。

谁知这小子给了她莫大惊喜，让她首次潜入便找准方向，省下诸多时间。

汤锅店小帮工，当记一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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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只是一座小城，人口不足六万，在富裕的米粱河沿岸不算起眼，但它的城墙却足有五丈高，城外护城河也是深三丈宽八丈，堪称深沟壁垒。

如此作为，全都因为水匪。

每每相隔二三十年，米粱河便要发作一次，来一次特大水患。这种水患一旦发生，便有大量水匪乘乱而来，沿途烧杀抢掠，跟水患一起并称“米粱河两大灾殃”，这也是为何江安县不将县城建在米粱河边的主要原因。

一般人见到如此坚城，只以为城门一关，便是三流武者也休想入城，当真是安全得很。

却不知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样的金城汤池，却也拦不住一个小贼。

苏小猫今晚就是跟在这样一个小贼后面，安然潜入江安城。

小贼姓王名根，矮小精瘦，单看身形，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个十四五岁的瘦小少年，实则他正值壮年，人称王老根，是个如假包换的“老贼”。

老贼王老根原本住在千里之外的某座江岸小镇，水性出奇的好，不事生产，仰仗水性偷窃过往商船为生。

后因旱灾流落江安，见到这里四通八达的水系，大喜，遂暂居流民营，重操旧业，继续以偷窃为生。

这王老根也着实有些手段，只要河面不结冰，水里便是他的主场，附近五条明河两条暗河尽数被他摸了一个遍。

他呆在水里的时间足够长，再凭借一点点运道，硬是摸出了一条从护城河经由暗河潜入江安城的安全水道，自那以后，江安城的五丈城墙于他便形同虚设。

其实这也算不得有多稀奇，前世苏卉便听说有人凭借暗河出入京师，不过终归只是“听说”，亲眼见到今天还是头一遭。

而对于城防来说，这也算不得多大一个事儿，他们防的是敌方大军，暗子潜入防不胜防，没可能杜绝，只要暗子不成军，便翻不起风浪。

这回苏猫算是亲自印证了这一观点，因为这条潜入之路非常艰难，对水性的要求极高，别的不说，单是必须要在水下呆上半盏茶时间，一般人便做不到。别说一般人，如此长的时间呆在水下，便是那些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民，都没有这个本事。

……

子夜时分，苏猫儿从汤锅店小帮工那里获知关键信息，立即找到黑衣人，彼时黑衣人刚刚带着两个汉子赶到护城河边，与王老根汇合。

猫儿记得王老根，这人在酒肆外面与黑衣人打过招呼，当时他们真的就只是打了一个招呼，并没有多余言语，如此默契，该是拥有一套完整的传讯暗号。

双方碰面，黑衣人只说让王老根带两位“贵人”入城。

王老根点头呵腰说带路没问题，只途中有处罅口甚为狭窄，他怕贵人过不去。

年轻贵人看看年长贵人，表示这事不用他操心，他们自会出手解决。

王老根再不敢废话，立即将自己剥个精光，赤条条跳进护城河，两位贵人紧随其后，猫儿不声不响跟上。

她经验丰富，察觉到那位“年轻贵人”是个练出劲力的准武者，年长那个却是一个入境武师，只远远缀在几人后面。

如此远的距离早已超出神识范围，但她五感远超常人，听觉比之赵禾头都要强上数倍，轻轻松松便能跟上他们。

几人潜入护城河底，在王老根的带领下找到暗河入口，很快便进入暗无天日的地底。

地下暗河河道复杂，有些河段勉强可以浮出水面呼吸几口潮湿空气，有些河段则是完全陷于水下，且河道窄小，纵横交错七弯八拐，一路行来，猫儿都禁不住要暗赞一声王老根人才，硬是在这种谜宫样的地下水网中摸出来一条安全通道。

后半段路程，他们在水下一呆半盏茶时间，临到出口，前方却有罅隙堵路，那罅隙仅只七八寸宽，猴精样的王老根侧着身子轻巧游过，两个汉子却给拦在了隙口这边。

这时候再想退回去时间已经不够，至少对于那位尚未入境的准武者是如此，便在这时，另一人一拳挥出，半面石壁破碎，罅隙拓展一倍有余，两人顺利通过。

如果是在外面，一拳轰碎一块巨石算不得什么，但凡一个练出劲力的不入流武者都可以做到。

可这里是在水下，他们已然在水下呆了半盏茶时间，就算是个准武者，憋气憋到现在差不多也该到极限了，呼吸尚且困难，哪能轻轻松松一拳轰碎石壁？

所以，那人是个入境武者无疑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猫儿有种想要眨眼睛的冲动。

假定这两人真是水匪，半夜三更水匪派出入境武者潜入江安城，目的何在？

是要劫狱吗？

猫儿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下午跟踪她的少年和货郎虽然被衙门收押，但目前来说并无危险，只要他们咬死说自己中了圈套，再想办法疏通一二，安然脱身的可能性很大，没必要搞出劫狱那么大的阵仗。

而如果不是劫狱，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会不会是去找同伙商谈下一步行动？

猫儿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思考之间，前方几人拐了一个弯，很快便有哗啦啦的水声传过来，然后便是年轻人急促的喘息声。

几人开始说话，声音很小，瓮声瓮气的，隐隐有回声传过来，猫儿判定他们是在一口水井中。

武者询问：“上面没人？”

王老根：“没人，肯定没人，前些时候这家人接二连三出事，全家都搬到郡城去了，院子已经荒了，到现在都……”

武者打断他：“你先上去。”

随及便是攀爬井壁的声音，片刻过后，突听那年轻的准武者道：“咦，井壁这里怎的有个洞？”

王老根讪笑：“是我挖的，放几件干爽衣物，藏在这里不会被人发现。”

武者赞许道：“你倒是心思慎密，还有你这身本事，来我们黑水帮正合适……”

王老根只敢傻笑：“谢大人您看得起小人！谢大人您看得起小人！”

数丈之外的暗河里，某只小猫的唇角缓缓挑起，黑水帮是吧，她记住了。

小本本上又多出一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