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仆叫来两辆马车,张朝晨搀扶着阮茸坐上其中一辆,方乾上另外一辆,车夫呦喝一声,各自分道扬镳。
张朝晨盘膝坐在一隅,冷眼旁观酒醉中的表弟。
阮茸两腮通红,眼角泛泪,嘟嘟喃喃些不明不白的话,莫名带着几分纯真可爱。
从前听说此人吃喝玩乐嫖赌,无赖霸道,烂泥扶不上墙,今日所见完全无法与传说中的纨绔对上。
人心隔肚皮,有些事不能仅凭一两面就下定论。
马车到江宅大门前停下,天刚刚黑,张朝晨掀开车帘就看到一个熟悉人影等在门口。
张照阳见着儿子,忧愁的脸上浮现出笑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马车跟前来。
“爹,怎么了?”张朝晨很少见父亲这般火急火燎的模样,先一步跳下车开口问。
张照阳扯出笑容:“你娘怕你今晚宿在外面,让我去找你,你快去跟你娘说声你回来了,好让她安心。”
张朝晨觉得无奈,这种事何必如此着急,但知道父母最是看重他的名声,颔首应着。
他走出两步,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车厢。
张照阳立刻摆摆手:“我扶阿茸进去,你去吧。”
张照阳是他的父亲,是江茸的姑夫,张朝晨自是放心的进门去看母亲。
*
“少夫人,少爷定是被什么事给耽搁,您先吃饭吧。”
阿横手肘捅了捅阿竖,示意他一起劝说。
阿竖想起以前少爷跟方乾出去都是两三日未归,劝了万一少爷没回来,岂不是白给少夫人希望,回头倒叫少夫人伤得更深。
于是他摇摇头,没吭声。
阿横气愤瞪他一眼,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月亮门口鬼鬼祟祟走过去一个人。
三人是在廊下,因已经入冬,放着廊帘,点了碳火。
那人没瞧见他们,他们却看清楚她。
“小翠!”
小翠正溜回下人房,身后突然有人喊她名字。
转身一看是阿横,她连忙做贼似的,竖起根食指在唇边,道:“少爷待会就进来,我得赶紧走。”
阿横心中大喜,“少爷回来了?”
廊下阿竖听见,紧锁的眉毛一松,高兴的看向少夫人。
少爷竟真的因为少夫人转性子,爱情这玩意儿实在神奇。
少夫人表情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抠在扶手上的指节却明显松开些。
金乌沉山,主仆三人仍没有进屋,等了又等,少爷却迟迟没有出现。
“一定是被老爷夫人留着吃饭,我去看看。”阿横见少夫人脸色越来越阴沉,主动出去找。
这趟阿横不仅老爷夫人那里没有找到人,就连问门房,门房都说没瞧见少爷进宅,他只好返回来找到小翠。
“小翠说是远远瞧见张照阳扶着少爷下马车。”
周围温度骤降,阿横和阿竖手脚发僵,从来没有这般突如其来的感受。
再看少夫人,明明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却叫人毛骨悚然,像是有无数黏腻的毒蛇在周边涌动,让人恨不得立刻逃离他身边。
林冀依旧没有开口,径自催动车轮往外去。
阿横和阿竖连忙跟上去,看着少夫人在大门口坐了会儿,双手催动轮椅朝着儒苜坊街尾去。
“少夫人,你要去哪里?”阿横追上去问。
林冀一言不发,轮椅前进的速度愈发快。
借着屋户门前亮起的红灯笼,主仆三人快步路过收摊的商铺。
经过两条街,来到一扇隐匿在巷子最里面的木门前,轮椅这时候才停下来。
阿竖一路走逐渐想明白少夫人的心思,主动解释,“江家在这条街上有两处空房出租,这是其中之一。”
阿横听着,心道,为什么少夫人不去西侧厢房问张照阳或张朝晨,偏要黑灯瞎火跑两条街到这儿来,难不成这里能找到少爷么?
雕花大床上,微甜的香味弥漫。
“呼哧呼哧呼哧。”阮茸鼻腔呼出滚烫热气,汗水自额头掉在睫毛上,视野模糊一片。
外面女人笑骂不断传入屋内,蚯蚓似的钻入耳朵里。
“小相公,何必呢,让我进去你就舒服了,吃这种苦干嘛,你又不是什么不解人事的愣头青。”
阮茸闻言,狠狠咬住枕头。
张照阳那个老变态,居然趁他酒醉给他喂药……
要是今天的事能躲得过去,必定要这老毕登付出代价!
张朝晨呢?是不是他也参与其中?
门外突然安静下来,阮茸的心却更加的焦躁,浑身血液像是沸腾起来,疯狂的想要做点什么,理智便开始阻止。
他翻过身用力的抱着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把门锁起来,现在大概要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那边传来动静。
阮茸知道现在得马上去关窗,但身体实在太难受,迟缓间,一道香风扑面而来。
“江公子,奴家可来了。”
“公子,**一刻值千金呐。”
素手纤纤抱住他的腰,娇软的身躯贴上来。
“不不不,我不可以。”阮茸害怕又慌张,双手不停将贴近的女人撕扯开,却拒绝不了血液里本能的渴望,在一推一扯间,被对方压实在床上,两人滚做一团。
女人咯咯笑起来,“瞧你,急得跟猴子似的,憋坏了吧。”
就在这档口,“咣当”一声巨响,门栓飞溅,雕花大门忽然被推开。
她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爬起来,惊慌看向门口。
屋外没有灯,男人的身影沐浴着夜色,如同一座古刹里的恶鬼像,眼睛耀红着火光,眉宇间满是杀气,死死盯着她。
女人被骇到,张开嘴巴,脑袋一片空白。
阿竖在看见床上两道交错的人影时,立刻背过身去,心说少爷啊,你真是不要命啊。
“少少夫人,别,别冲动。”阿横连声劝说。
林冀手背青筋暴起,轮椅碾过门槛,发出清脆的木头碎裂声。
床上男女衣着凌乱,女人手臂依旧抱着江茸的腰不放,江茸面色潮红,眼神涣散,口中喘着粗气,被女人的头发挡住视线。
“啊!”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阿横阿竖余光中一道身影飞出屋外,脑袋撞在门槛上,晕死过去。
是与少爷抓奸在床的女人。
阿横脸色煞白,着急忙慌看向阿竖,“少夫人这么有劲儿,少爷会不会死啊?”
阿竖两眼茫然,爱情这事他不懂,只知道今晚有人至少要脱层皮。
【怒气值 10 10 10……恭喜,恭喜,恭喜……】
刺耳尖叫伴随着热闹的机械音在脑外脑内欢奔乱跳,阮茸跟随本能而涣散开的理智再次聚拢。
大反派,是大反派来了!
他欣喜若狂。
脖颈上一只冰凉的手掌按过来,令人窒息的触感,却异常舒服,阮茸主动蹭上去,握住对方的手臂,眼神中满是不讳的渴望和欣喜。
林冀滔天怒意在这个眼神中逐渐化为某种隐秘的**,青筋鼓胀。
他压抑着,嗓音沙哑的开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不会再有下次。”
阮茸被男人松开之后,生出不满,但他晓得这不是梦,因为自己从不在梦里做假数据,立刻凭着为数不多的意志开口求救:“快,去请大夫……水,冷水,给我。”
脑中机械播报停止。
红眸如灰烬熄灭,黑雾消散,林冀沉默片刻,转头吩咐:“阿竖,去准备一桶冷水,阿横,尽快找大夫来。”
阿横和阿竖恍然,忐忑的愁容霎时转为愤怒,不敢稍耽误,各自忙活去。
*
阿竖找不到大桶,只弄来一盆水和帕巾。
林冀拧干帕子,给阮茸擦了把脸,手指碰触到滚烫的脸颊,皱紧眉头,“感觉好些了么?”
阮茸闻言心中苦笑,“把帕子给我,你先出去。”
看着面色潮红,忍得万般痛苦的男人,林冀眸色加深,血液中的凶兽缓缓抬头。
他深吸口气,压抑住,手把帕子交给对方,轮椅背转过去。
轮椅刚到门口,一声呻-吟低低略过耳际,如同天山冰湖落入一粒石子,冰面寸寸龟裂。
外面传来关门声。
阮茸以为林冀已经出去,不再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林冀望着眼前的门,听着那放肆自由的韵律,终于难以忍耐。
同样的节奏,同样的喘息,直到栗子花吐露芬芳,但那并没有给人带来缓解,渴望像是滕蔓,缠绕在矜持的枝头,将日光遮挡,让克制慢慢枯萎。
林冀偏过头,床榻上的人因为害羞,早早背过身去,蜷曲着身体,背脊随着一次结束的呼吸微微起伏,被压在身下的衣摆勾勒出下腰饱满的曲线。
这样看着,感觉更深,手背上的青筋再次鼓了起来。
夜色在驯兽的节奏里逐渐深浓,阿横拉着大夫跑进院子,见屋子门关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看阿竖。
阿竖摆摆手。
大夫瞧两小子的表情,不耐烦道:“不是说看急症吗?病人呢?不急了吗?”
咿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男人端坐轮椅,俊美的脸被暗夜笼罩着一层压抑的幽深。
“江茸,大夫来了。”
阮茸听见林冀提醒他的话,抓着身侧的衣服盖子在身上,努力平复呼吸,“好。”
大夫跨进门,先是古怪的瞧了林冀一眼,接着走到床边,打量起面红耳赤的江茸。
“他被喂药了。”林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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