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会急转直下成现在这副模样？

在奔跑的过程中，虞小余很努力地试图思考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然而他摸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从知道程远后，虞小余就一直被推着往前走。

有太多的未知，隐藏在那层层叠叠的迷雾下面。

其实虞小余对程远并没有多少感情，如果不算上那真假不明的虚影，他所见到的程远就只是个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而已。

他甚至也有想过，将作为异端的程远处死，毁掉他的晶核。

正如苏不宁所说的那样，这是他们身为特别行动处一员的使命。

虞小余停了下来，他喘着粗气，看着前方那个被一大团黑雾笼罩的院子。

并没有到非要救下程远的地步，不可能因为突然的一两次接触就产生了多么深厚的感情。

虞小余只是单纯觉得，如果一切就这样戛然而止的话，那么那些未知就会永远地失去被解答的机会。

更为重要的是……程远很有可能认识他。

小猫咪。

他为什么会知道虞小余是猫呢？

为什么误以为自己还是14岁的程远会用那么熟稔的语气跟他说话呢？

[你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说不在意那当然是假的，毕竟那可是虞小余拥有意识后在懵懂中听到的第一道声音。

虞小余觉得不应该放弃追寻这份未知后面的答案，更何况……程远从各方面来说其实都还算不错。

白白死掉确实会很可惜。

一只白色的猫咪虚影从虞小余身上跳了下去，它率先冲进了那片黑雾当中，并在几秒钟后就给本体答复，里面很安全，并没有任何能伤害到猫的东西。

陆停枫说虞小余没有异能，这话既对也错。

因为虞小余并不清楚，这个宛如分身一样的猫咪，到底算是他的异能还是他作为猫妖的固有能力。

说起来在他第一次跟着苏不宁来到这儿的时候，也出现了一只宛如幻影般的猫。

这些问题的答案可都系在程远身上。

虞小余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走了进去。

那些漆黑碎片直接掉落在虞小余的身上，爆炸带来一连串的疼痛，尽管并不会出现显形的伤口，可那种刺痛感却会直接贯穿灵魂。

看来猫咪还是太小只了，换成大号的人类身体就没那么灵巧了。

但事已至此，虞小余没有回头的道理。

他不顾那些痛楚，朝着隧道尽头的那一抹光亮冲了过去。

在跨过那道分界线后，虞小余以为自己会到达那个院子，然而实际上他却是来到了另一处黑暗当中。

在绝对的黑暗中，因为找不到方向难以定位自身，人很容易会陷入混乱。

可虞小余并不会，有一只白色的猫咪在他的脚边来回跳动，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模样，却并不属于他。

“喵喵。”那只猫散发着光芒，扬起脑袋，眼睛又圆又亮，右眼是灰色，左眼是红色，勾魂摄魄。

虞小余其实听不懂喵语，不过他感觉到了这只猫的意思。

[这里很安全，没必要害怕，快跟着我来吧]

它优雅地迈开了步伐，走了几步后发现虞小余并没有乖乖跟上来，就停在了原地，晃一下脑袋。

虞小余匆匆几步跟上去。

灵魂上的伤口似乎也被这只猫咪安抚了，可程远怎么样了，这只猫是那家伙变出来的吗？

依照苏不宁的说法，一旦虞小余没能在十分钟内把程远拉出来，陆停枫就会直接从外部扫荡一切。

“喂，偷用我长相的猫！”虞小余忍不住了，还是问道，“你知道程远在什么地方吗，这应该是他导致的幻境领域吧！”

猫猫再次回过头，但这次它并没有张嘴做出任何回应，仅仅只是注视着虞小余。

慌张感开始节节攀升，虞小余迫切地张开嘴，想再问些什么，上衣下摆却忽然被人拽了下。

他转过身，一个堪堪刚到虞小余胸口处的少年，正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他。

“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少年很爽朗地开口，他还举起自己的右手挥了挥。

虞小余在那堆记录的文件夹里看到过他，在第一本的第一页，陷入昏睡的只有14岁的初中生程远。

和成年的他相比，他实在太过瘦小了，穿着夏天的衣服，短袖和短裤直接将他骨架般干瘪的身材显露了出来。

像是从来没有吃饱饭，面颊直接都凹陷下去了。

其实看照片时，虞小余满心满眼都是寻找能拿来写报告的资料，可当人真切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正面感受到了这份冲击。

“你又看愣了呢，我很好看吗？”程远双手背到了身后，仰起头看着虞小余。

虞小余是个诚实的猫咪：“那倒没有，现在的你都可以说瘦骨嶙峋，除非是心理变态怎么会有人觉得你好看。”

不过长大后倒是非常健康，哪怕躺着一动不动也能瞧见孔武有力的身板。

程远也顿时变得很沮丧：“这样啊，那倒也没办法，因为当时的我就是这样呢，人是必须要经历成长才能有变化的。”

这颇有哲理的话从他的口中冒出来，听得虞小余一秒钟狂做各种阅读理解。

也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周围的黑暗渐渐被完全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发着光芒的石子路，两边长出了鲜花和绿草，看起来简直像是到了公园。

而在路的尽头，就是虞小余刚刚一心想要到达的程远应该所在的小院子。

就那么明晃晃地出现在那儿，简单直白到像是个粗制滥造的陷阱。

“再陪我一会儿吧，等一等再走过去。”程远趁着虞小余思索的这点功夫，直接是先下手为强，干脆抓住了虞小余的手，牵着虞小余要往前走。

“哎，你做什么！”

虞小余被程远过分冰冷的手给冻到了，最关键是对方明明手要比他小很多，却固执地想要反过来包住虞小余，实在是别扭得不行。

而且程远其实牵得也并不紧，虞小余觉得他稍微用点力气，应该就能挣脱了，所以他还不敢贸然改变这个姿势。

“其实我刚刚还想要弄出一些更好看的风景，但实在想象力有限，上学的老师也说我有时候太呆笨了。”

程远说话很温柔，但他走得并不算慢，因为要顾及虞小余的步伐节奏。

“没有吧……我看你还挺聪明的。”虞小余小声夸赞道，“这个领域本质就是由你创造出来的吧，包括先前我碰到的那几个幻境。”

程远眨眨眼睛，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很长地哼了声。

“应该不是吧，这个领域真正的主人是还没有醒来的我，而我只是他在梦中对过往自己的一个投影。”

“这样啊。”虞小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关领域的事，哪怕是苏不宁都还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程远却能习以为常地说出口，听起来了解颇深。

那既然这个14岁的程远是投影，那到目前为止的事件全都是那个“植物人”程远做的，他虽然沉睡，却什么都知道！

仿佛是看穿了虞小余的心思，程远下一秒就进行了更详细的解释。

“不过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承载了力量的容器，毫无章法地释放出满溢的力量，因此形成了扭曲的领域。”

“毫无章法，可这里看起来很平和，看不到任何危险。”虞小余反驳道。

两人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小院子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程远停了下来，同时他主动松开了手。

“因为这里是由我的力量所凝聚而成的领域，谁都不可能在我所能触碰到的地方伤害你，这是我存在于此的唯一价值。”

他明明在说着誓言，却并没有用太过郑重的语气，更像是在谈论一个人人都应该知道的准则。

“你认识我？”虞小余脱口而出。

程远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仅仅是很轻声地说道：“你该去喊醒他了，让真正的我醒来了。”

虞小余沉默了。

程远或许真的知道很多，但显然，他并没有要把那些隐藏起来的事情说出来的意思。

是个杂七杂八讲了一大堆，实际上真正有用的东西根本没多少，讲半天就是为了说一句“程远认识虞小余，并且绝对不会伤害到虞小余”吗？

虞小余产生了一种“就这”的不满感。

他垂下眼皮，嘴巴稍稍嘟起，对14岁的程远很不满意。

“啊，这可就麻烦了……”本来应该立刻离开的程远只能留下来，他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崩解碎裂，“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些事情是你不希望我说出口的，我绝不会违背你的意志。”

虞小余听到这连忙追问道：“我的命令？我为什么能命令你？你又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称呼我为救世主的又到底是谁？”

程远没办法再回答虞小余的问题，他本就单薄的身形在几个呼吸间就消失殆尽，自始至终他都是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虞小余。

在14岁的程远消失后，这个宁静下来的领域突然晃动了起来，提醒着虞小余去做他应该要做的事。

或者说，他最开始来到这里，想要做的事，就是唤醒程远。

可现在虞小余的心情却变得无比沉重，他没有解开那些未知，反而迎来了更多的未知。

走进院子，推开房门，在那张床上，程远照旧平躺在那儿，安稳地呼吸着。

这到底要怎么才能喊醒他……

虞小余面无表情地思考着。

他看着程远那张英俊的脸，不知为何竟有种心如死水般的平静。

毕竟如果刚刚那个程远没有骗他，那程远本身就是他自己安排给他自己的，那换而言之，程远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那场突然袭来的春梦，其实也全都是虞小余自己干的！

……等等，春梦也是吗！

虞小余的思考进入了一个相当格外可怕的境地。

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做更多的思考了，这个房间里的其他物件开始变得扭曲，有漆黑碎片已经开始飘落下来。

他必须尽快让程远醒过来！

此情此景，虞小余也是别无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住程远，对准了位置，接着义无反顾地低下了头！

唇、当然是软的。

莹白色的光芒自虞小余身上喷涌而出，S级领域彻底消弭。

他们回到了现实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