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牛农户此时此刻,竟突一改先前的卑微,望着顾时珩良久,才缓缓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顾时珩缓缓抬头,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我轻功当世少有人比,却仍需要几十天才能在这么多树上绑上红布,可一夜之间,红布却能突然消失,只能说明这背后之人深不可测,而我在第二次开始之后,在山口早已布局,并无旁人入山,一直只有我们三人,那不正是说明,这深不可测之人,必定是你。”

牛农户轻轻点头,并未有太大表情,反倒是顾时承眼底颇为诧异,良久之后,牛农户的眼落到顾时承身上,道,“你便这么想救他?”

顾时珩见顾时承还站着,杵着仿似一根木头,急忙拽了一把顾时承,顾时承顺着他的力跪了下来,迟疑了良久,才含含糊糊说道,“求先生救我。”

听到这话,牛农户突然笑了,一边往后走,一边摇了摇头,道,“有意思,一个无论如何都不想要让人死的别人,一个一心只想求死的自己,我已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们二人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说着,顾时珩的眼底闪过一丝希翼,牛农户朝着顾时珩抬了抬手,道,“起来吧,西凉王,你这等人,可不能再跪我,是会折寿的。”

顾时珩稍有诧异,却仍并未立即起身,反倒是目光追着牛农户,道,“那先生,我兄长的病…”

牛农户往后退了一步,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包在我身上。”

当如下午,牛农户带着二人进山,顾时珩这时才知道,在怪石嶙峋之后的百花深处,竟别有洞天。

行至水穷处,眼前便见小瀑潺潺而下,落于一处清澈的池水之中,而在那池边,有一座小木屋,看起来雅致非常。

牛农户带着二人行至屋内,取了墨宝和纸,洋洋洒洒,药方已成,道,“一共只需要五味药,在这里都可以寻到,每日服用三次,除此之外,早晚各在这池子里浸泡一个时辰,不出半年,他蛊毒可去。”

“当真!?”顾时珩喜上眉梢,侧头望了顾时承一眼,又眼底生出顾虑,道,“但牛大叔,先前兄长落了潭水,便发了高热,如今天气更加寒冷,这会不会…”

“这并非寻常潭水,你不用担心这个,王爷。”牛大叔说着,目光望着顾时承,竟生出了几分羡慕,良久之后,又忍不住再多说了一句,道,“这山间猎物充足,你们可自己打猎,也可下山去买,冬天并不会太冷,应当没太大问题,还有就是,切记不可乱动内力,再动内力蛊必入心头血,到了那时,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顾时珩听到此话,接连点头,称是,牛农户望了顾时承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意欲下山,顾时珩急忙相送,二人行至山间之中,他忍不住提出了自己一直思量的问题,道,“牛….慕容先生,既你医术绝世无双,内功更是深不见底,又如何至于过成现在这模样呢?”

“绝世无双,深不见底…”牛农户听到此话,突然间,眼底似是涌现出了无尽过往,侧头望向顾时珩道,“秦将军,你少年英雄,文才武功人品皆是当世翘楚,所以你便觉得这天底下不可能有做不到的事情,我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顾时珩心底诧异,道,“那后来如何了?”

“纵才华举世无双,仍需天意成全,可天意并没成全我,我曾见挚爱之人死在我的面前,药石无医..”牛农户说到此处,眼底闪现出一股落魄,侧头望向顾时珩,道,“我这般相助,就当我想替上天,成全你一次吧。”

顾时珩听到此话,心底亦颇有感慨,知牛农户之前故意不明示,也是为了考验他的心有多诚多真,于是非但没有半点抱怨,反是满怀感激,陪其行至泥屋之中,拱手行礼后告别,继而折返,还未穿过那片竹林,便见那竹屋之中,有炊烟寥寥。

顾时承站在灶台之前,正在翻动蒸笼之上的竹筒饭,大米的清香伴随着与腊肠的香气融合,直勾着人食欲大开,顾时珩小步移至顾时承身后,见其一身黑衣,宽肩窄腰,立于灶台之前,心底微微一动,顾时承听到他脚步声,侧头看了他一眼,道,“回来了?”

“嗯。”顾时珩点了点头,道,“我去采…”

“先吃饭,去净手。”顾时承打断了到他的话语,继而说道。

顾时珩乖乖点了点头,净手之后,见碗筷已全部洗过,浸泡在干净的泉水之中,便将其拿起,将碗筷摆放好,片刻之后,顾时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的竹筒饭,行了过来。

“快,尝尝。”顾时承眼底带着股少见的雀跃,自己也不吃,反倒是将竹筒饭尽数败在了顾时珩面前,侧头看他,深邃的眼窝之下的卧蚕清晰可见,眼底闪着光芒。

顾时珩伸手,还未落到竹筒之上,顾时承突然如梦方醒,赤手触上了尚有些滚烫的竹结,将其拆开,递到了顾时珩眼前。

顾时珩淡淡一笑,不知为何,顾时承这般深邃孤僻之人,此时的目光竟让他想起了宫城里的那只大狗,他低头,将带着腊肉的糯米放入口中,轻轻的尝了尝,顾时承急忙问道,“如..如何?”

顾时珩勾唇一笑,又夹起一小戳米饭,夹至顾时承嘴边,道,“尝尝?”

顾时承微微一愣,目光骤然落到他木块之上,轻轻含去,稍稍咀嚼,顾时珩看着他,眼底亦笑了,道,“好吃吗?”

“好吃。”顾时承低眸,道,“很好吃。”

顾时承的病有了着落,顾时珩的心情亦好了不少,二人在这深山之中,竟晨钟暮鼓地便开始过起了日子,朝朝暮暮,一日又一日竟也就这么过了。

九月十三,正是吃蟹的日子,顾时珩下山赶集,买了不少好菜,还提着一壶好酒,用过晚膳之后,他跟顾时承二人便坐在门前看山林飘雪,围炉煮酒。

他问过牛大叔,顾时承亦可沾酒,二人一口接着一口,都有些醉了,顾时珩侧头,枕上顾时承肩头,含含糊糊,喊着八哥,顾时承靠着柱子,解开披风,搭在了顾时珩身上,良久之后,才说了声嗯。

顾时珩醉酒之后安静,顾时承却仿似闷葫芦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他望着顾时珩,问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过的吗?顾时珩自是听他讲故事,从那暗无天日寒武轩,到淑芳宫,又再回到那更可怕的寒武轩,似是光明只是一瞬间,黑暗却仿似一辈子。

“若不是兄长,我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的,也不可能会武功,这都是兄长在帮我,不过我既感怀我遇到了兄长,更感怀...我遇到了你。”

顾时承这般说道,顾时珩虽靠着他肩头,看着他的灼热的目光,手轻轻抚过了他的脸颊。只是后来再想这事,知他说的兄长必是顾时翊,心底却生出一份分怪异,不知是因为顾时翊对他而言太不像兄长,所以他很难想象顾时翊这模样,又或许此事本身便很奇怪,只不过他亦未曾深究,听过也就过了。

每日服药,又有佳人在侧,琴瑟和鸣,顾时承的身子虽没有肉眼可见的很大改观,但是气色却也远好过之前了。

九月二十七,顾时珩方方在山间捕鱼回来,本想着晚上给顾时承炖鱼汤补补身子,未曾想到见门口竟栓了一匹马。

他急匆匆行至屋内时,暗想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时翊与顾时承二人正对坐煮茶,看起来气氛略有些尴尬。顾时翊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突然间眉头一挑,手指玩弄着白瓷瓷杯,阴阳怪气开口,道,“哟,这不是西凉王吗?总算是回来了。”

顾时珩也不看他,知道顾时翊在此跟顾时承必有关系,目光反是落到顾时承身上,道,“他怎么在此?”

“七哥来看看我,於菟..没什么大事。”顾时承语气很平,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拉住顾时珩的手。

顾时珩不想让顾时承两难,角逐之下,决定给顾时翊一个面子,三人煮茶共饮,都有些安静,顾时翊喝过一杯茶之后,又深深地看了顾时珩一眼,目光再落到顾时承身上,道,“行了,老八,今日便到这儿吧,我下山了。”说着,便要起身。

顾时承看了顾时珩一眼,紧跟着起身,道,“我送你,七哥。”

顾时翊并未拒绝,二人并肩走在竹林之中,良久都没人说话,有些沉闷,眼看距离竹屋已经很远,顾时翊侧头望向顾时承,突然开口,道,“给我说实话,病到底怎么样了?”

“方子找到了。”顾时承眨了眨眼睛,道,“快好了。”

顾时翊又多看了他一眼,道,“是吗?”

“….”顾时承抬起头,与他匆匆对视,又低下了眼眸,顾时翊摇了摇头,道,“都说兄长之间都有不同,我给你说的话,你可真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老八。”

顾时承没有回答,顾时翊叹了口气,算是妥协,道,“早便给你说了,没有什么比命更珍贵。”

“我知道。”顾时承闷闷地应了一声,但是顾时翊知道他心底想的是全然不同的事情,也不想再啰嗦了。

二人行至他的马鞍之旁,他从里抽出了一个点心盒子,将其递给了顾时承,顾时承眼有诧异,道,“这是?”

“一二格是你爱吃的乳糖丸子,三四格随便装了点,有他爱吃的蜜饯糖糕和些乱七八糟的。”顾时翊在顾时承面前,骤然间倒像稳重了不少,望着顾时承,勾出了一个浅笑,道,“你俩都瘦了不少。”

顾时承手攥住点心把手,望着顾时翊翻身上马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七哥!”

顾时翊停下动作,低头看了他一眼,道,“何事?”

他张了张嘴,良久之后,道,“谢谢。”,顾时翊轻轻一笑,暗道真是铁树开花,策马扬鞭,往山下疾行而去。

自这插曲之后,匆匆又是三月已过,顾时珩本以为顾时承气血好转,蛊毒应消除许多,可一日沐浴之时,竟见到顾时承胸口之处并未有半点变化,反而仿似颜色还比之前更深了。

他心底不安,越来越拿不准,又跑去请教牛农户,可对方皆说天机不可泄露,自己的方子却是绝对有效之法,照做一定可行,他也只好折返,再捕猎以及买菜之上又多花了点功夫,确保二人虽在世外,每顿都能吃到最好之物。

眼看临近除夕,他再次下山从集市购置了些许年货,正欲上山之时,竟突见山门口一匹的洁白无瑕的白色骏马站立,悠悠闲闲,正在吃枯草。

在此时此刻,他内心无法抑制地开始狂跳,策马扬鞭,行近之时,骤然一抹银色影子从树丛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刚猎杀的野兔,顾时珩又惊又喜,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去,道,“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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