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楚蘅也跟着晏空青回了他的小屋。
像是默认一般,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楚蘅没有,晏空青竟然也没有,一路无话。
楚蘅刚想说些什么推拒的话,但想了想又将其咽下。要是晏空青有什么问题,要找也是去找师父。不去白不去,不睡白不睡,反正与楚蘅无关。
等小屋内的烛灯被点燃,两人被烛光笼罩在一处时,晏空青抻着背,挥袖关门的同时与楚蘅对上视线,眼里有些错愕,闪着光。
“你怎么在这?”晏空青似乎真的才发现身后的楚蘅,背部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下,就这么看着门口的楚蘅。
楚蘅半挑着眉,走到床边坐下,“都已经到这了,你现在才问我。”
“师父可能误会什么了,”晏空青的下唇动了动,“算了,今夜你就在这睡下,我去外边。”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楚蘅抬手拧了拧鼻梁,拿他没办法,叫住了那个已经预备推门而出的人,“背上的伤还没好,你就别乱动了。床这么大,难不成你怕我占你便宜吗?”
楚蘅的眼睛一刻不落地锁住晏空青的背影,细细描摹着。晏空青身上穿着的不过是普通的布衣,看着粗糙,却极显身材。
宽厚的肩与精瘦的腰肢融合于一体,像一把未曾出鞘的宝剑,被布衣封印在内,却难掩锋利。
楚蘅双眼灼灼,视线里的**不加掩饰,还未欣赏够,就这么和转过身来的晏空青对上视线。
片刻后,晏空青率先挪开视线,垂眸似乎盯着地面,“没有。”停了会,他又问,“背上没伤。”
楚蘅收起眼神,轻咳一声,“你走路的步子比从前身体完好时小了三分有一,左脚明显不敢用力,这叫没伤?晏空青,你的身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我熟得很,别想骗我。”
晏空青脸色一变,无话可说,在小木桌旁坐下。
空气中又出现了似有若无的尴尬,而每每两人独处,视线在空中相交时,这种尴尬的感觉便会更甚。
楚蘅将自己说过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确切的形容。
他们这种情况,像极了有过身体交流,分开后久别重逢的旧相好。
不对,楚蘅啧了一声,不是像,他们就是!
晏空青坐在那一动不动,但略有塌陷的肩将他的不适全然暴露。
楚蘅朝他勾了勾手,“我说,守身如玉也得有身体可守吧,你的心上人最烦的就是你受伤。我保证不对你动手动脚,只帮你擦药。”
晏空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说了一句,“你方才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总不能是我看错。”
“话多。”楚蘅不由分说将晏空青拉过来按在床边坐好,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你以前恨不得将我吞个干净,现在还反过来笑我。药膏拿来。”
“……”晏空青没说话,只在楚蘅上药时闷哼了一声,“你别做多余的事。”
楚蘅并不理会,又对着伤口吹了吹,将动作放得轻了又轻,“你白天去哪受罚了?什么罚这么重?师父也狠心下手。”
“做错事自然要罚,不是师父。”
不是师父,那便是自罚。楚蘅抚过他身上起伏的伤痕,手指抚过全背,“疼吗?”
“不疼。”
“鞭子?”
“……嗯,不疼。”
楚蘅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药膏,看着晏空青将上衣穿了回去,然后说:
“我不能在这里久待,明日一早便要回魔界,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晏空青垂首并未回头,楚蘅反而可以贪婪地看着晏空青,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续。
他将手轻轻地环住晏空青的腰,哑声道:“你不在乎自己身体时,可不可以想着他,他会很害怕,看不见你,他会很担心。你要找到心爱之人,至少也得好好的。”
不出所料地,晏空青躲开楚蘅,转过身来,像是不满。
楚蘅不敢看他,刚要说抱歉,就被晏空青以同样的方式环住。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楚蘅贪恋其中温暖,一动不敢动。
晏空青将分寸拿捏到位,并不会让人生出一丝旖旎念头,“如果他累,也可以松手,可以不在原地。但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去找他。”
但楚蘅不同,他沾了晏空青一点,就觉得浑身在烧,忍不住贴近了些,哼哼唧唧,“嗯嗯,婚书还在,逃不走。”
晏空青狐疑问:“什么婚书?”
楚蘅缓缓抬头,看着晏空青,洋洋得意,“当然是宣告你成为我独一无二魔后的婚书。”
“……”
楚蘅和晏空青并排躺在床上,度过了在一起最安分的一夜。
楚蘅半夜梦魇惊悸醒来时,睁开眼看见的便是晏空青放大的脸,心脏没出息地俯冲又腾空。
他暗自往那边靠了靠,握住晏空青的小拇指,满足地勾起嘴角。
原以为此后会同以前半夜惊醒时一样,睁眼至天亮,可他这回却失了算,连何时闭上眼睛都没了印象,后半夜睡得无比安稳。
翌日醒来后,楚蘅神清气爽,带着师父赠予的一包袱仙草,三步两步便下了山。
他回首朝着山门口的那三人挥了挥手,顺便对着晏空青抛了个眼神,不出所料地收获到了晏空青无奈的眼神。
喋血城一如往常,两日过去,城内风平浪静。可楚蘅收到的断恶传来的急信里所述之事却和目前的祥和恰恰相反。
魔界主君之位向来是强者胜任,有志者皆可于喋血城堕天台下战书请战魔君。
当然这是常规,若是谁能够越过血月宫重重守卫,直接闯进血月宫内直逼魔君身前则另当别论,譬如那位将楚蘅带来的魔君,提刀砍下魔君头颅,坐在龙骨座上自称为尊,这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存在。
此前魔界便已有传言,有说魔君法力不及从前,也有说魔君太过优柔寡断,表示不满。
传入楚蘅耳中,不过是一股清风,极其轻微,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也没人看出魔君的冒牌身份,他自然不怎么在意。
可近日流言更甚,魔君屡屡受伤,法力似乎受到封印,连自己的本命宝器断恶都不敢拿出。
谣言止于智者,可这回所述却并非谣言,连楚蘅都无法反驳。千载难逢的时机,一群富有野心的魔族人自然不可错过。
一封封赤红的战书被长箭钉在堕天台前,层出不穷的后生朝着统治了魔界两千年的主君伸出了试探的手,是魔界之喜,却是楚蘅之愁。
楚蘅拧着眉头,却将那些战书一个个揭下,拿在手中。
城内才人辈出,有志之士成群,各家族顶尖的公子全都聚在喋血城,将城中的无忧客栈挤了个满满当当。整个魔界的闲人也闻声而来,议论纷纷。
相比之下,楚蘅的血月宫倒还算安静,除了断恶、芫华、离思、小七、三十六、四十八都不敢置喙罢了……
断恶看着那些战书,“楚蘅,战书一拿,便没有后退的路。魔族人向来喜好殊死搏斗,我真的担心你,受伤还是好的后果,如果……”
楚蘅抬眉,“还有办法吗?”
没有。
其余人都开始沉默,不论拿不拿这些战书,都没有退路。争斗是魔界的座右铭,魔君的位置唯有强者才能坐稳。
“好了,都别丧着脸,我也不该一直缩在这方寸之地。”楚蘅微笑着,“提前让乌川备好药吧。”
“乌川不在。”
“嗯?”
“早在你去噬魂城时,他便已经离开了喋血城四处行医,并未提及要去哪里。”
楚蘅似乎有听过断恶说过,不过那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直接忽视了这个消息。
他摇摇头,“无妨,血月宫也有医师。”只不过楚蘅习惯性要找乌川,总觉得有他在,总不至于一死。
离战书指定的最近一日还有半个余月,楚蘅简直像住在练武场似的。就连血月宫内的那些人也都纷纷严肃起来,陪着楚蘅对打。
也许他们也会同那些魔族人一样,会好奇为何魔君真的法力不及从前,那个叱咤风云,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君怎么变成了现今这般模样。但他们并无一人说出口,像家人一样,作为楚蘅的后盾,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楚蘅让他们所有人无间隔地朝自己施法,越快越好,刀剑毫不犹豫地冲他而来,他被一次次打倒在地,心里却满是感激。
起初他们还有所收敛,生怕伤了楚蘅。到了后来,楚蘅因此越来越灵活,简易的招式已经困不住他。他们才放开手来,像对待敌人那般,全力出手。
楚蘅侧身躲过断恶,翻滚着远离芫华本体。抬起破空挡住神界三人的法力,跃至半空朝着底下挥刀的离思一笑,“再来。”
心法与晏空青所教授的破空剑法慢慢融合,楚蘅的灵力愈发纯净,已经能在几人的攻势下躲过几十招,也算是有很大进步。
可魔族的子民,从来不是无名鼠辈,他们只会更加厉害,身手不凡者不在少数,有独门绝技的更不会寥寥。
楚蘅并未掉以轻心,只是没日没夜地练着,直到对上第一位前来挑战的魔族人。
完蛋,明天元旦有点忙,再次跪下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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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山门一别战书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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