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第二天一早,刘公公准备的马车就已经等在宛府门口了。

池谨阙昨夜回去想起柜子上还有几堆他模仿苏青月笔迹练的字,赶忙在天亮之前收拾烧掉,为此没怎么睡好,出门时还呵欠连天的。

易嘉然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问:“你昨晚背着我出去喝花酒了?”

池谨阙困得懒得理他,没回话,刘公公见他这样子,倒是颇为体谅,“太早了公子没休息好吧?一会儿在马车上再休息会儿,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池谨阙点了点头,踏上马车,易嘉然后脚也要跟上,却被刘公公叫住:“七殿下,苏公子要休息,七殿下还是单乘一架吧。”

“不是,为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面那个看着华丽,里面可没有这里舒服!”

池谨阙刚想插嘴说没关系,刘公公先开口道:“七殿下,礼不可废,前面的才是您的规制。后面这个,是太子殿下特意嘱咐为苏公子准备的。”

易嘉然听见太子两个字立刻就蔫了,“哼”了一声往前去了。

刘公公朝池谨阙笑了笑,便去安排别的事情了。

池谨阙是真的困,不想再动脑子思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驾车的侍卫知道他在休息,一路行得稳当,没让他被影响到。

他们出发时,天刚蒙蒙亮,等他再睡醒,已经是正午了。

车队似乎在停整休息,车没有动,外面窸窸窣窣的有些声音。

池谨阙一打开车门,便见有人杵着脸守在门口小憩,似乎也是累了,池谨阙开门的声音并没有将他吵醒。

池谨阙本想绕过他跳下去,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叫醒:“易昇,易昇?”

易昇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瞧见是他,高兴道:“你醒啦?”

池谨阙点点头,道:“你别在这坐着了,去自己的车上睡会儿吧,这里坐着不舒服。”

易昇道:“不用,一会儿也要动身了,我留在这儿守着你。”

池谨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说不动他,叹了口气 道:“那你进去睡会儿吧,要走了我叫你。”

易昇这才答应,抓着他的手道:“嗯,那你陪我。”

又不是小孩子,陪什么陪。

话是这么说,但池谨阙知道,拒绝他的话又要说车轱辘话了,索性点点头。

易昇不知道干了什么,似乎比他还缺觉,一句话的功夫就睡着了,池谨阙抽出被他拉着的手,轻手轻脚地下车去了。

似乎只有他这里安静,前面看着倒是热闹得很:刘公公在和乔谙攀谈,易嘉然似乎在和常霖斗嘴,周舒纺也在人群里,正拉着队伍里位为数不多的女性梅纤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梅纤礼貌地听着。

周舒纺最先看到他,兴冲冲地朝他招手,池谨阙只得走过去。

周舒纺拉着他抱怨道:“阿月,你们今天出发怎么不跟我说呀,我差点就没赶上!”

池谨阙才恍然想起,自己确实没想起来和她说这事,一时愣住,随即连声道歉。

瞧他的样子不似作伪,并非故意不叫自己,周舒纺才摆手道:“罢啦,不怪你了,下不为例!要不是你们人多动静大,我都不知道你走了,你只是失忆,怎么记性也变得不好了呀!”

易嘉然这时凑过来道:“就是不想带上你所以才不说呗,死乞白赖跟上来还要问!”

周舒纺也不客气:“没跟某些人说话某些人不也死乞白赖地凑上来了?”

“说谁呢?”易嘉然怒道。

“谁凑上来说谁呗!”周舒纺不甘示弱。

池谨阙还没来得及插嘴两人就有来有回地吵上了,他莫名其妙地看向梅纤,梅纤笑了笑,正要开口,常霖也加入进来,道:“这个易嘉然,果然是猫厌狗嫌吧?”

刘公公赶忙去劝架了,乔谙也走过来,接话道:“那你和周舒纺谁是猫谁是狗?”

常霖不忿:“公子你哪边的?”

池谨阙在他们主仆三人,主要是乔谙和常霖,的你一言我一语中了解到了他睡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始末。

刘公公接了他们二人后,又先后和易昇还有乔谙汇合。

出城后不久,一行人在林间休息,周舒纺带着人追上来,还把刘公公吓了一跳。

易嘉然嫌车里闷,早早出来骑着马溜达,见不认识的车追上来停在附近,上前查看。

周舒纺刚从马车上下来易嘉然的马突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原地蹦了几下,溅起一片泥土,周舒纺刚落地,脸上衣服上就沾了一堆泥点。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那马儿忽然又撒开腿往常霖那边跑,把易嘉然颠下来摔在泥坑里,周舒纺有点幸灾乐祸,但易嘉然毕竟是皇子,她还是好心地上前去拉易嘉然起来,易嘉然借着她的力刚要站起来事又踉跄了一下,拽着周舒纺一起再次跌回泥坑里。

这回惹得周舒纺来气了,下人们赶忙围上来,把两个泥人拉起来,周舒纺脸色难看地道:“你故意的吧?”

易嘉然也很委屈,他不轻不重地连摔两下,出那么大洋相,又挨人几个白眼,说话也没什么好声气,两人就这么吵起来。

刘公公赶忙把两人分开,问明周舒纺的身份,得知他是周林的女儿后,同意了带着她一起走。

再说回那马,之所以半路发疯是因为看到常霖在给马喂萝卜,不巧是易嘉然这新坐骑最爱的食物,于是果断抛下这个不熟的新主人飞奔而去了。

池谨阙过来时,易嘉然和周舒纺已经收拾干净,互看不顺眼地各走一边,易嘉然正在质问常霖好端端地给马喂什么萝卜,常霖从千里马和伯乐的角度据理力争自己有给马喂萝卜的权利,两人又拌起嘴来,刘公公都懒得管了,只当听不见,乔谙更是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池谨阙听完,憋着笑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走到吵架那两人中间,“好了,七殿下,阿舒,咱们才出抚州城,到京城还远着呢,二位都是有雅量之人,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

“哼,看在阿月的面子上不与你一般见识!”易嘉然眼见吵不过了,顺着台阶就下,占上最后的嘴上便宜。

周舒纺则是又翻了一个白眼,感觉良好的修养已经被这狗东西啃得一点都不剩了,拽着池谨阙就走,连最后的休战宣言也懒得发表,边走边和池谨阙说话:“阿月,我又带了好多好玩的,肯定不会让你路上无聊的……”

哪里会无聊,池谨阙还是小看了这些人找事情的能力,原本以为这一出息事宁人以后,这一路能安生些,没想到这场战火还能继续升级,新的势力易昇毫无阻碍地加入,这行程中就没安静过。

易昇在某次围观易嘉然与周舒纺例行互噎时,冷笑一声来了句“蠢货”,两人立马回头,异口同声地问:“骂谁呢?”

原以为常霖是个无辜的,结果这人乐于围观就算了,时不时还要在几人互骂时当裁判,对每个人的表现作一番点评,这下好了,直接变成了四个人各自为营的混战,并且在池谨阙在场时吵得尤为激烈,都要池谨阙站在自己这一边,池谨阙被迫变成新的裁判,这回更是劝都劝不住了。

刘公公更是焦头烂额,没想到一个接人的差事那么难办,最后只有乔谙和少言寡语的梅纤独善其身。

池谨阙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看着另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的乔谙和忍不住离他远了一些梅纤,上前去拍了乔谙一下,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乔谙乐道:“你真是又冤枉我了,常霖自己蠢而已。”

梅纤甚为认同地捏着鼻梁点了点头。

池谨阙当然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情不是故意的,就是看不惯大家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乔谙如此悠闲。

“其实此事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梅纤试探着道。

乔谙立刻看了她一眼,道:“不许说,这事解决了你上哪儿赔我这么好看的热闹?”

池谨阙知道这是乔谙又想使坏让自己求他了,只能真诚地看着梅纤喊道:“梅姑娘……”

梅纤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爱莫能助,同时也理解不了上司的恶趣味,这么些笨蛋聚在一起吵架真的有趣吗?吵死人了。

池谨阙转身要走,又被乔谙拉住,叹气道:“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解决不了问题啊。”

梅纤看着乔谙刚刚还一副要为难人的样子,人家被气走了他又着急地拉住,在心中暗暗摇了摇头,默默地把自己挪走了,笨蛋不要再传染给自己了。

“怎么说?”池谨阙虚心求教。

“你究竟是不会生气,还是不敢生气?”乔谙问他,“情绪有时也是谈判的筹码,只要你对着那几人发一通火,保准个个比常霖的萝卜还安静。”

池谨阙反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乔谙继续道:“我早跟你说过,苏青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是别人哄着他不是他哄着别人。不过瞧你这副软绵绵的性子,怕是学不会了。就像我方才逗你,你怕我给你下圈套,宁愿自己生着闷气走,也不和我争一句。”

乔谙说得没错,池谨阙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说过重话,发过脾气,泥人尚有三分火气,那池谨阙可能是水人。在他看来,发脾气只会引来更多的是非,他习惯在沉默的察言观色中,绕过可能出现的麻烦。

他现在本来是年轻气盛、众星捧月的苏青月,是可以发脾气也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的年纪和身份。可是没办法,在自己的认知里,他还是二十二岁的池谨阙,不是十八岁的苏青月,回避是他的人生经验指导他下意识做出的选择。

池谨阙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他发现即使心知肚明眼前有更顺利的道路,他也不想变成另一个人。

“我越来越好奇你究竟为什么要用苏青月的身份了,你跟他简直是两个人。”乔谙道。

“迫不得已。”池谨阙第一次,几乎正面承认了自己的确是在假冒身份。

“迫不得已的情况有很多。”

池谨阙又不说话了。

乔谙道:“你不说也无所谓,我没打算逼问你。只要你与我没有冲突,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或者该说你很乐见其成?”池谨阙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显然我这个变数对想搅局的你而言是个好处。”

“我可没这么说啊。”大家心知肚明,不过乔谙仍然不准备落人口实。

池谨阙笑了笑,识趣地没再说下去,夜间的篝火映在他脸上,眉眼间神色淡淡,看起来安静得有些忧郁。

乔谙没说,其实池谨阙可以完全不用管这桩事,这点池谨阙自己也不至于看不明白,只不过他下意识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自己既然能够制止,那么放任它发生也是一种错。

“算了,不用你的办法了,跟你这惯爱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看热闹的家伙说不清楚。”

乔谙看着池谨阙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哄好了,脸上没有了方才的苦恼,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纤不知何时又挪了回来,问:“公子真不管管常霖?”

乔谙也被神出鬼没的她吓得抖了一下,无语道:“你好好走路。有什么好管的,你愿意你也可以加入他们。”

梅纤忍不住露出了看傻瓜的嫌弃表情,乔谙不爽:“你这是针对常霖还是针对我?”

“怎么会针对您呢公子。”梅纤假笑,每每感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着边际的主子。

“不过您是不是有点过分关心那位来历不明的‘苏公子’了?”梅纤提醒。

乔谙漫不经心道:“他有意思啊。比这些满是心眼,自以为是的蠢东西不是好多了?”

梅纤道:“恕属下直言,‘有意思’的评价在您嘴里十天起码出现九次,收到此评价最多的人是陛下,但您不怎么关心陛下。”甚至有时候听说他来了就走。

乔谙闻言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看着梅纤道:“下次不许说那么恶心的东西。”然后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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