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吃甜的”

因为那群物理小组成员，苗邬心疼易琛得够呛，想投其所好疼疼这个小病娇。

结果，饼干不爱吃，糖不爱吃，辣条也不爱吃……什么都不爱吃，怎么长得这大高个。

难不成他就喜欢吃馒头？

苗邬苦恼地翻了个身，学着易琛那样，伸长双腿，躺在斜立的阶梯上。

可惜易琛的腿修长有力，被针织高弹的黑色布料包裹，伸展开来挺直利落，曲起来肌肉线条流畅而富有爆发力，完美得如同艺术品，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有种自然而然的从容、优雅。

而苗邬的腿，再怎么努力伸长，也又短又小，爪尖上还穿着黑色小袜子，软软的，让人看了就想上手攥住捏一捏。

小猫崽又晾起白白软软的小肚皮，几秒后，往易琛身边蹭蹭，过了会儿，再往易琛身边蹭蹭，再过会儿……

软软的白团子快要顺着衣摆缝隙，挤到白皙的腰上。

且不是明目张胆的挤，而是延续了它狗狗祟祟的行事习惯，挤一下，偷眼瞄瞄，易琛没反应，再挤，偷眼瞄瞄，易琛没反应……

闭目养神的易琛额角抽了抽，力道微不足道，却不断提醒他旁边小东西的存在。

他垂眸，斜睨了它一眼。

眯窄的视线带着几分压迫与警告。

苗邬：“……”

已老实！

他像只小青蛙，蹬长了腿，肚皮朝天，又开始琢磨其他的，不知道小组成员会不会去班主任那里胡说八道造谣易琛。

转念一想，他们说了人家坏话，应该没那个勇气。

距离太近，易琛能感觉到柔韧顺滑的猫毛轻触皮肤产生的痒意。

他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不管跟人，还是动物。

医院那些人说得没错，丧失听力的人慢慢也会丧失说话的**，因为没有意识控制音量大小，直到被周围人怪异的目光提醒，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合时宜。

一次两次，强烈的自尊心让他越来越不想开口，而人与人之间是需要沟通的，少了沟通，关系自然而然开始变淡。

渐渐的，游离人群之外，独树一帜。

这么多年下来，易琛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不与人建立亲密联系，不需要多余的关注，也不去关注别人。

小猫崽却很热衷。

自从第一次在广场蹦蹦跳跳跟着他回教室被同学们发现后，就老有人想来摸一摸它，硬的不行来软的，拿各种小零食贿赂。它看起来脾气好，却对谁都不假辞色，一旦发现有人有这个意图，跑得比谁都快，至今还未被人得逞过。

每每这时候，就会走到自己跟前炫耀，蓬松的毛毛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想引他去碰一碰。

拒绝任何人的触碰，唯独不抗拒自己吗？

易琛收回视线，表情看起来没有半分触动。

***

回到教室易琛果然被班主任叫走，苗邬悄悄跟在后面，听到班主任语重心长调解他和其他几人的矛盾。

不知道那几人怎么说的，竟然把锅推到他头上，说小猫想独占易琛，不让他们靠近。

易琛什么都依着小猫，竟然当起了甩手掌柜。

苗邬：“……”

可恨，不会说人话！

不然他要拿着喇叭把那群人的话在全校师生面前复述一遍，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我退出物理竞赛”

班主任劝诫的话卡在喉咙：“你，你威胁老师？”

“不是威胁……”

易琛只是开了个头，班主任就将他后面的话接了过去，坚决不同意。

她也不提同学之间的矛盾了，让易琛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暂时不要管学习小组，她会另选组长。

易琛表情淡淡，似乎早知道对方不会同意，没再多说。

回家路上，苗邬观察易琛的表情，实在不明白他放弃竞赛的理由，想来想去，只能归咎于前段时间高烧进医院，在他心里留下了很重的阴影，导致他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都怪那群抢劫的。

苗邬牙痒痒，再让他看到，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

第二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苗邬坐在摇晃的书包里，爪子搭在拉链上，和易琛一起踏出小区大门，走进晨光中。

今天上学时间很准时，易琛不需要自己叫，闹铃响第一遍就起来了，眉宇间戾气很重，但似乎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苗邬打量他的气色，苍白而疲倦，一看就知道没休息好，估计又做了一晚上噩梦，更糟糕的是，他早上起来有点发烧。

正想着，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

苗邬吓了一跳，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上次被抢劫的那条小巷，那人冲着易琛，想故技重施把他拖进去。

然而易琛反应更快，抓住那条手臂，两手交叉用力一扭。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高大的男生捂着手臂痛叫。

易琛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当初聘请国际雇佣兵后，特意学了几手，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比谁都清楚人体的弱点，要的就是痛入骨髓，一招制敌。

易琛顷刻便被围住。

高中生里的小头目认出他的脸，有些纳闷，第二天没收到这人的钱，老大还心心念念要找他的麻烦，本以为他换条路走了，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

心里闪过怒气，手下竟然被个病秧子打倒了，让他的脸往哪搁？

身后的小弟们收到暗示，一窝蜂冲上去。

本想给他点教训，结果是送菜。

一群男生倒在地上，手脚都歪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和第一个男生一样，痛苦哀嚎。

小头目知道这是碰到硬茬子了，装钱的背包掉在地上。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苗邬目瞪口呆，看了看面色冷凝，连发丝都没怎么乱的易琛，才知道他平时对自己有多宽容，心里瞬间平衡了，这么多人都打不过易琛，猫猫屡战屡败很正常。

苗邬并没有对易琛的身手生出怀疑，从小受欺负，会几招很正常。

他轻巧落地，挨个给了这些不务正业的高中生一尾巴，抽得他们连连叫唤，彻底出了那口恶气，才跑向钱堆。

也不拿多，就一百块钱，当是这群人还给易琛的。

小头目不敢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他负责这条街，经常见到易琛，从没觉得这人这么陌生过。

像换了个人，虽然还是病歪歪，平静冷淡，细看却是面上……眸底阴翳森然，仿佛地狱放回的恶鬼，叫人忍不住从心底生出惧意。

被搀扶起来，他强行挽尊：“老大带着大部队去另一条路收保护费了，等我们人齐了有他好看的。”

一大早就有进账，苗邬兴致勃勃地将钱送送到易琛手上。

易琛微怔，对上小猫崽大仇得报的小表情，终于想起饭卡被刷爆的那一百块钱。

他睨了睨小猫崽，个头不大，脾气不小。

刚才尾巴舞得很是威风，也不知道小小身躯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他将钱全扔进书包里。

苗邬坐进去数钱，都是从初中生身上搜刮来的，连毛票都有，可想而知，被抢劫的学生只能干饿着熬过一天。

……这群人简直丧心病狂。

骂骂咧咧到了学校。

学生的学习生活总是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一旦易琛离开，各种小饼干小牛奶小馒头片就喂到嘴边，猛男靓女们掐着嗓子逗他，俨然成为班级宠儿。

苗邬唯一的娱乐活动是观察罗俊清，发现他今天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资深瘸腿人员一眼就看出他腿上有伤。

“罗俊清，你手上的复习资料还有吗？”

罗俊清回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修订好的：“是蒋老师总结的，说有需要的到我这里来拿。”

“真的？谢谢啊！”

听到的同学围上来。

“什么复习资料我看看……这么简单，不适合我。”

“我要我要，里面好多我都不会。”

“没了？后面的内容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资料发下去，同学们对他态度变好了很多。

罗俊清自觉没出什么力，不敢邀功：“这些是蒋老师课余时间弄的，剩下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

“好吧，你怎么一直在喝水。”

“午饭没看到你去吃，是饿了吗，我这儿有零食，要不要？”

罗俊清没受到过如此热情的对待，连声拒绝，脸红耳赤地握着杯子继续喝水。

那人只好自己吃了，香味传过来，引得肚子咕噜噜响，嘴里自动分泌唾液，他余光小小地挪了两寸，怕被发现，又转回视线，再次喝了口水。

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罗俊清低头，就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将爪子搭在他的脚上：“咪呜~”

小奶猫嘴里的东西掉在地上，是一包脆脆小饼干，罗俊清第一时间看向易琛，这只猫昨晚闹出的动静不小，他知道是易琛的宠物。

然而易琛根本没注意这边，专注手里的书，单手支颌看得认真。

罗俊清这才低头，小声道：“你想吃饼干？是撕不开袋子吗？”

小猫崽眨眨眼，将饼干朝他又推了推。

雪白蓬松的毛毛擦过手心，罗俊清愣怔了下，那一瞬间甚至有些热泪盈眶，好柔软好暖和，这就是小动物的温度吗？他第一次没被嫌弃。

罗俊清下意识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撕开饼干拿出一块，掰碎了放在手心递到小猫崽面前。

“嗷~”

小猫崽按住他的手，推过来，随后转身走了。

——衣服下出现了新的青紫痕迹，伤势比昨天更重了。

苗邬忍不住皱起眉头。

罗俊清对着饼干愣愣地发呆，心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小声道：“等助学金下来，我也给你买小零食吃。”

***

数学课。

一直恹恹的有些精神不济易琛难得打起了精神，课后主动去问问题。

蒋学霖上课耐心细致，深入浅出，一旦有人不会就会重新再讲一遍，直到所有人，哪怕吊车尾的罗俊清都说“明白”，才开始下一题。

让一班的学生受益匪浅，觉得他脾气好，耐心好，短短几天就收服了所有人，蒋老师长蒋老师短，俨然将对方当成偶像一样崇拜。

易琛则以为不然，他虽不常和研究室的研究员们见面，但多少听过蒋学霖的事情，少年天才，性格孤傲，最不耐烦为人师，凡是让他讲过一遍重点还不懂的研究员，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刷掉，偏偏还随身带着只佛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脾气多好。

特意伪装成这幅温柔儒雅的模样，不知道是想骗过谁。

昨晚看到的那些邀请函已经被处置，单凭个人身上的信息根本无法推断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只能旁敲侧击，易琛收起习题本：“老师为什么会选择留在我们学校？”

蒋学霖推了推眼镜：“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云都是个小城市，但这里的人热心可爱，乐于助人，我喜欢这里的氛围。”

易琛：“氛围好的城市有很多，老师一眼就挑中云都，肯定是有更吸引你的地方。”

蒋学霖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才微微笑道：“确实，云都就像一个人的少年，朝气蓬勃，有无数种可能，往里面添砖加瓦，出一份力，将可能变成现实，我享受这个过程，并期待着。”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仿佛口中所描述的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人。

易琛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出现十年后的他，四十多岁，满头华发，精气神都被抽走了大半，似乎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颇有些颓废和一蹶不振，还开始信佛，随身带着佛牌。

他直觉那个“重大变故”，就在这个时间点发生的。

易琛若有所思地往回走，踏进教室时正巧看到小猫崽将另一包巧克力叼到罗俊清面前，软乎乎地招呼对方吃点东西。

零食是班上同学自愿上供，小猫崽卖萌得来，此刻全送给了别人。

罗俊清对小猫的投喂很是受宠若惊，抚摸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点点它的小脑袋，被小猫崽躲开也不介意，含蓄地笑笑。

苗邬状似好奇地按了按他手臂上的伤处，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力气足以媲美一个成年人。

罗俊清当即哼了声，神色闪过一丝痛楚，不习惯抱怨的他下意识向小猫崽倾诉苦恼：“是被几个高中生打的，你以后也要小心点，看到穿着校服的都要跑远点，知道吗？”

苗邬的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同情，同时耳朵微动，捕捉到“高中生”三个字。

要是附中的，罗俊清肯定认识，要不是附中，在这附近作恶的高中生，他也认识一波。

易琛眯了眯眼，看得眼熟，似乎明白小猫崽接近罗俊清的理由了。

——同情、可怜。

那么一开始跟着他，也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可怜？

远处明明灭灭的万家灯火，映在易琛沉静的眉眼，让人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终于获得确切情报的苗邬大摇大摆回到位置上，正准备分享情报，便见易琛瞄了他一眼。

那眼中仿佛有刀光剑影，苗邬收回偷摸想碰他手的爪子，决定安抚安抚这个被发烧折磨得双眼泛红的少年。

他熟练地翻找桌肚里的零食，坚果易琛不爱吃，给罗俊清解决了，掉渣的易琛不爱吃，进了自己五脏庙，剩下柠檬味苹果味的小硬糖。大概是低血糖对甜类食物本能的渴求，易琛只

碰过这玩意儿，哪怕只是叼着磨牙。

五颜六色的糖果纸反射着微光，他统统推到易琛面前：“咪！”

看，对你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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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