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事体,究根溯源,还得从四日前说起。
恭清镖局助剿有功,打从悬上了徽宗皇上躬自御题的瘦金体书字匾额,这接下来的日子,就如沾了一握万金油似的,招来了无数红火生意,招来了挡也挡不住的滚滚财源,同时,也招来了无数媒婆与姻缘劫。
子路今岁适值十八岁,算上虚岁便够着了十九岁的边缘,也是该到了觅佳人、择良妻的年纪。
何况,他面容生得一点儿也不赖,处于恭州男性颜值人均线的上游,加之他仪端大方,容止温逸,语言诙趣,悉身上下都充溢着一身正气,恭州的百姓们几乎没有不识得他的名头。
如此集千万优点于一身的男性,恭州里哪位未出阁的姑娘家不为之芳心暗许呢?
因此,这被人遣来说亲的媒婆们可谓是络绎不绝,子路的家门门槛都已经踏破了三两次,就连那恭州镖局的门槛,除却来委托生意的顾客们,庶几都快慕名而来的什么小姐、夫人、千金给踏裂了,他们就是为了一窥子路的仪端与风度。
门槛不堪其踏,子路也不堪其忧。
说亲的对象包罗了美丑妍媸,囊括了各色各样的行业,从茶商富胄的千金小姐到某个拉面摊摊贩的小女儿,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倒是恭清镖局的老主人——他的老爹,满面是非常欣慰的模样,对媒婆们皆是一副“来者不拒”的蔼然态度。
同理,身为妹妹的子衿张罗此事得比谁都殷勤。
第一日。
“哥,这一位是茶商富胄的千金小姐,虽然比你长了五岁,但是在恭州第一届比美大会上斩获过头筹呢,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子路拒之:“比美大会这玩意儿就是在这位千金小姐遭遇七次提亲失败之后,她爹不得已才举办的,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黑幕嘛?”
子衿愣住:“好像蛮有道理……”
第二日。
“哥,这一位是恭州大秀坊的绣娘,虽小了你三岁,绣工可是一流之中的一流,你若是娶了她,以后增添衣饰鞋物的费用都可以省下了!”
子路拒之:“千万别,我之前运镖时见过这位这绣娘几面,她有过扎破好几位同侪的手指的黑历史,仅因这些同侪的绣工被坊主赞扬过。”
子衿呆住:“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绣娘有些可怕……”
第三日。
“哥,这一位是面摊摊主的大女儿,她煞是善良,常常接济穷得没饭吃的百姓,人誉其为‘恭州女安黎元’,怎么样?这一回你没的挑了吧?”
子路扫了她一眼,喟叹一声:“这位大女儿曾经有一份谈成了的亲事,但因为成亲前一夜,男方去了一趟怡红馆,翌日她就在交杯酒里投了农药。”
子衿反驳:“哥,这一回你的理由不成立,是男方有错在先!他负了面摊摊主大女儿!”
子路回复:“成亲之前的半个月内,大女儿每日平均跟踪男方三次,且写过七十七封信牍命男方报备行踪,行踪内容囊括时间、地点、交涉任务、交涉内容等。男方受不住她的这番侵扰,退婚又遭女方强势峻拒,遂有了成亲之前的举止。且据接待男方的歌伎透露,当夜男方饮酒时又哭又笑,精神状况已明显出现问题。”
子衿摄住:“哥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的呢?”
子路:“郭玉是这桩投药案件中的负责逮捕女方的人。男方让官府从轻处理,条件是退婚。拉面摊摊主为了大女儿的前途着想,就接受了退婚。”
子衿:“……我好像明白拉面摊的大女儿为什么要如此乐善好施了。”
第四日。
子衿表示对子路的婚娶一事颇感绝望。
兄妹俩的爹终是忍不住了,自家的儿子毫不客气地峻拒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并且他的条条拒亲理由就如一把锋刃,滴血不沾的捅到了无数姑娘的腰眼之上,多少让邻里街坊的脸色多少都不太好看。
子路这臭小子的婚事谈不成,身为爹的他就焦虑得一日不能安卧好眠。于是乎,这一日他亲身杀到了镖局里!
子路见其如见了地府的阴曹使者一般,正想要逃,但一把被他爹逮住了!
子路被迫接受他爹好一番诘问:“你这臭小子,能否告诉爹,你到底中意什么类型的姑娘?这让爹跟媒婆说的时候还得有个参照啊。”
哪知,子路正儿八经地道:“爹啊,与一个姑娘的情缘,可以撮合,但绝不容半分勉强。我们不一定要看到它实现,更不应该急于享受它的成果。”
他爹还不了解子路的语言套路吗?
但凡这臭小子想要搪塞、敷衍什么事情,都会用一套巧妙的道理来糊惑人心。
“少扯淡,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今日你不谈拢一份亲事,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他说罢,见子路要逃,遂猛地揪住了他的耳朵。
子路疼得“嘶”了一声:“爹,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还揪我耳朵,我又不是三岁小男孩!”
“只要你一日未娶,在我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鉴于此,镖局里的所有人皆见证了一向仪表堂堂、风姿飒爽的少主,头一回被其老爹揪住来逼亲的重大名场面。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本该到了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年纪,镖局老主人却需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对着儿子催婚。
父子之间对峙的场面一时僵窒不下,栓子与蒿子想替子路说些话、讲些情面,结果都被这位剽悍的老主人给轰回去了:“你们别想着替他说话,倘使他今日不谈成一门亲事,我就杵在这儿不走了!”
在形势千钧一发之际,子衿赶来救场:“爹,哥之所以拒绝所有的亲事,是另有缘故的。”
“这臭小子还能有什么缘故?看看他这几日做的好事,简直不把婚姻大事放在眼里,对得起他的娘吗!”
“没事不是就拿娘出来说事,行不行?”子路疼得龇牙咧嘴,用望着救命稻草的祈盼神色望着子衿,做了一个“救救你大哥”的口型。
子衿悟过意,旋即匆匆将身体竖挡在了子路与爹的中间,用撒娇的口吻道:“爹!我说的话是真的,你看我那一次骗过你呀?”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老主人一听子衿的软语糯腔,不由得软了心窝,撤下了劲掌,问道:“好,那你告诉我,你的大哥究竟有什么缘由拒绝一门又一门亲事?我告诉你,千万别拿‘缘分不能勉强’这种劳什子玩意儿当借口,我不吃这一套!”
子衿挑了挑眼梢,趋步至老主人的身旁,捏着粉拳捏了捏的他的双肩,一面为他消气熄火,一面看着子路,缓声道:“爹,大哥拒亲,这事本身并没有对错之分。他的拒亲理由如此不给情面,实质上呢,是出于对那些姑娘家的尊重。毕竟他可能真的对这些姑娘没啥感情,即便娶了人家,妾有意而郎无情,他早晚也会辜负了人家的韶华。”
“嗯——子衿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子路深吸一口气,虽然她这绝对是在变相损他,但为了打消老爹的逼亲之念,这些莫须有的黑锅他就背了吧。
“子衿啊,你这么能这样说你哥?”老主人满面充溢着讶然之色。
“爹,你听我说完嘛,”子衿再度看子路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莫测之笑,“大哥拒亲的另一个原因,便是他心底早装着心上人了呀。”
“嗯——子衿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子路继续赞同道。
可当他再将她的话琢磨了一番时,登即察觉不对味了,瞬即一脸惊骇的伸目瞪着她:“等一下,你说什么?!”
与他一样惊骇的还有老主人,以及在场的吃瓜群众。
“子衿,你说的是真的嘛?子路这个臭小子,真的有心上人了?”老主人希冀地问着,不忘甩脚踢了子路一下,斥着他道,“好小子,原来你早有心仪的人,干嘛不早说?害得我一直为你操心这么久!”
子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定了定神,扬手抬臂作势要把子衿给揪过来:“子衿,你没事瞎说什么?什么心上人?怎么连我自己都不晓得?”
子衿将身体一缩,躲在了老爹的背后,朝着他扮了一个鬼脸,略微嘚瑟的道:“爹,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来我们投宿的叶公子与种公子?”
“嗯,还有些印象,这两个人是不是还帮助你大哥寻回镖货?”
子路一听,当下就晓得子衿所谓的“他的心上人”要指谁了,即刻低喝道:“爹,你别听她乱说!”说毕,就准备抓住子衿,阻住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
然而,她的嘴愣是快了他的一步:“爹,大哥的心上人便是那位种公子!”
话音甫落,这个场面如失了控的水闸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那时正在恒生客栈里修身养息的拾柒,正在喝着恢复血气的汤药,在啜着第三口之后,右眼不禁跳了一下,接着打了个大喷嚏。
大夫见之,便道:“种影卫,你目前的体质比较虚寒,喝完这碗药汤后,切忌吃一些寒凉辛辣的食物,这样对伤势便能恢复的快一些。”
拾柒默然无语,循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信条,她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欲将发生一场灾难?
打从自己遭到夜猫拒绝之后,自己的人生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喝水会呛着,走路会绊着,睡个觉都会落枕。
为了改变这个糟糕的运势,她竭力不去想他了,脑海之中不去回放有关他的任何记忆。
除非他有什么吩咐,否则她绝对、绝对不跟他说任何一句废话。
养伤期间,拾柒秉持着坚韧的决心与意志力,愣是没再主动去敲夜猫的屋门,没再去骚扰他。
他那边,理所当然也没有任何要给她的吩咐,抑或是任务、指令。
两人的关系,仿佛重返了最初的最初——一种颇为僵硬的、疏冷的、等级森严的、严穆的大人与影卫的工作关系。但凡大人没有什么吩咐,影卫识趣的就退回归寂静之处,做个敛息屏声的影子。
她和他,或许就本应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吧。
除却大夫,小银锁算是首位来找过拾柒的朋友,但他这个人明显是故意来动摇拾柒的心念,什么“夜猫大人真的非常为她着想”?放屁吧,为何她一点都没有感知到?他什么话都不说,她也不能唐突的去问……
唉,越想这些事,就越心烦意乱!
对了,子路这厢呢?为什么都四日过去了,他这个人都没点动静呢?虽说她和他的交情不算深,但也不算浅啊,她好歹为他寻回镖货贡献了一份苦力,可他连一声最基本的道谢也没有!
倘使他真真如小银锁所言的那般事务极其繁忙,绝不会连遣人捎一份致谢口信的时间也没有吧?
哪怕他做一下形式、走一个过场也好啊。
但这几天,她度日如年般的咬着牙熬了过去,他这个家伙仍是啥动静也没有,音讯杳无。
“哼,忘恩负义的家伙!白认识你了!”如此吐槽着,拾柒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得又连跳了三次。
谁知,是不是右眼跳灾的谶言灵验了,翌日的晨曦时分,子路就上门来了。不过,他为她带来的并非什么道谢,而是一回堪比石破天惊的惊吓。
首一个惊吓,便是他让刘贞与环霁非常强硬的给她换上了一身女儿装。
拾柒性别虽属女,可极少干过那些女儿家喜做之事,因此,在自家的脸面修饰与穿衣打扮下的功夫,更是少得可怜。
换装之时,她的心理就如刑场上一位行将问斩的罪犯等待刽子手掌间那把刀落下来一样的忐忑与惊惶。
身体被环霁死死的桎梏着,眼前的刘贞手中的种种抹妆物具俨似一件一件弑命利器,这些物具施加在她的脸上,完全等于凌迟着她的命!
好不容易换装完毕,环霁捧着一面大铜镜让拾柒照照,拾柒的视线投射在了镜面之上,目光甫一与镜中人接触之际——
“噗——”她胃囊之中涌起一股酸劲,差点被噎死。
环霁与刘贞见之,皆是微诧之色,刘贞扶住拾柒的手臂,伸手望她后背处顺了顺:“种姑娘,你怎么了?是老身的给你描的眉不好看,还是腮红匀重了,亦或是唇色涂得过深?”
近旁的环霁急急的看了看镜子,又瞅了瞅拾柒的面容,细细对比了一回,三番两次确认了妆容与衣饰匹配效果已臻至极佳之后,适才道:“夫人,您应是多虑了,照环霁看来,拾柒经过您的这一番‘躬身操刀’之后,随意叫个少年郎瞧上她一眼去,保准心动了啊!”
“打住、打住!”拾柒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古怪,她道:“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突然为我做这些事情呢?我平时不都搞这些玩意儿,真没必要……”
“不,现在有必要了。”刘贞的唇角浮显出一个莫测之笑,这个笑容噙着昭然的悬念,拾柒观之心里毛毛的。
既及她被环霁与刘贞两人推出了屋外,这个悬念就抽丝剥茧地一层一层的被剥开。
只见屋门被推了开去,子路的视域之中出现了拾柒的衣影,一反平素那一种大大咧咧的糙女形象,此刻的她身着一席桐白色绉纱镶纹宽袖罗裙,头悬一只玳瑁碧罗冠子,绾着一堕半斜半偏的云髻,面上描以一对淡色晕眉,略施腮红,且点染一张绛唇。
与她对视的一瞬,子路心间某一块地方无声的塌陷下去了——子衿这个小妮子果真一语成谶了,也许他真的并没有自己所想像的那般对她一点感觉也无?
刘贞观识着子路的神色,通过他细微的眼神而速速丈量出了他心下波澜,即刻趁着气氛正融洽着忙添了几把柴火:“种姑娘啊,后一日便是寒食节了呢,那一日你就穿着这一身跟子路踏青郊游去,好不好?”
不错,这是子路这厢捎给拾柒的第二个惊吓。
刘贞不待她做出实际的反应,就私自为她与子路做出了决定。
这下,拾柒再是迟钝也不得不明白了刘贞悉心为她打扮的心意,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眼下她似乎并不属于这句话所框定的范畴之内。
于是,她将手缓缓从刘贞的手中挪开,敛回自己的身侧,道:“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恐怕不能接受。”说此话,她想让自己咧嘴笑笑,可饱受脂粉匀抹的面部让她的笑容显得略微僵硬。
刘贞不明白,惑道:“咦,为何不能接受?”前日她听了子衿道出了子路的心意,遂是决定当一回业余媒人。为了报答子路数年以来对她的照拂与关照,她可是暗自下定决心要将他和拾柒这两人撮合在一起。
拾柒的年纪虽是小了些,且身份颇为复杂,但脾性方面她比诸多同龄的女子都要沉着与自持,一身无畏之正气,更关键的是,她有傲骨,这傲骨里涵养着隐微的执拗与倔强。
此则人间世绝大多数女子皆未曾得有的东西。
这一端,拾柒不知刘贞心中究竟是如何作想,只感到这种气氛有些微妙与危险,在事态要开始肆无忌惮的萌芽之前,身为一位与刘贞等人殊途殊归的人,她必须竭力掐灭它的生长!
“夫人,我一向把子路当哥们,”拾柒打了个哈哈,说着就伸手拍了拍子路的胳膊,“相信子路也把我当成哥们来看待,您瞧瞧,寒食节里两个哥们一块儿踏青去像个什么话——”
“哎,你这话可就不对……”刘贞正想要说什么却见拾柒拍打在子路胳膊上的那一只手,忽被子路紧紧反握了住。
近旁的子衿与环霁面上皆是心照不宣的微笑。
“种拾柒,”子路看着拾柒直直盯着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正色地道,“如果我没有把你当成什么哥们来看待呢?”
“喂喂喂,子路,你这样说可就过分了!”拾柒虎着脸,声音也佯作沉下了去,毫无形象的撩起衣袂开始数落他,“你竟然没把我当成哥们看待?哼,亏我千辛万苦的把你的镖货寻回来,差点小命不保,你看看你,事后连一句基本的道谢都没有,对得起我嘛?”
“对不起。”子路的嗓音覆上了一层雪霜似的,显得低哑起来。
“嗯,知道对不起就行了。”拾柒想要把手抽出来,可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他牢牢握住了,劲道却控制得极为温柔,接着走了一出借力使力,将她往他怀中的方向一带!
拾柒就这样被子路借势搂入了怀中。
子衿与环霁庶几把下巴给惊掉了。
刘贞用一副“啊,这个小伙子终于开窍了,懂得主动进攻了”的欣慰神色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子路,你、你这个登徒子!”拾柒先是呆愣了半秒钟,接着劈头盖脸的暴了一句粗话,“你这杀千刀的,想、死、吗?”
他这样做,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啊!
这个场面千万、千万不能被夜猫看见,否则,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才刚跟他表完白,接着就与着异性进行“投怀送抱”,他会怎么想?她的形象肯定在他眼里一落千丈,万劫不复……
等等,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尴尬窘赧的时刻去在意他的感受?
请务必清醒一点,种世念!
暗自在内心深处给自己梳理思绪之后,拾柒挣扎的幅度小了一些,恢复成冷静思考的状态,重申道:“子路,能放开我吗?”
“种拾柒,没能及时跟你道谢,真是对不起。还有,”子路不仅没有松开她,反而将她搂得更紧,“那一夜我没能及时把你救出去,让你遭受了这么多难遇,对此我很愧疚——对不起。”
他的话中囊括了两次“对不起”。
拾柒深觉他的语气有异,想回复些什么,却听他来了一句:“种拾柒,我原想一直把你当成好哥们,但经历过这些事端之后,我发现我很难再把你当成这个纯粹的角色。”
“能不能说人话?”拾柒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对于她凌厉的语气,子路不怒反笑,道:“你这个人粗糙,大咧,暴力,神经质,有勇无谋,还仗着一柄名剑而有恃无恐,并且一点美感、一点气质也没有。”
拾柒:“……”她听得好想杀人呐!
讵料,子路倏然画风一变,话锋跌转:“也许正是你的种种不完美,才让我觉得这正是让我心动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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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杀:吉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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