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尾人鱼话一出口没几秒，眼前就只剩下了一尾红色小崽子，他眨了下眼睛，黑色瞳孔中透出抹迷茫，面帘下的唇微抿，连动作滞了滞。

朱砂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小崽子只觉得自己身边还留着熟悉的气息呢，就是眼前这条鱼说了什么他才走的。

小人鱼垂着眼睛扣了扣手指。

另一边的乌潭游出去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忘记了朱砂，但心思一转，他待会还要回去的，留在那也没什么，反正边上还有那个摊主呢。

想到这里，乌潭继续心大地拎着自己手里的海草和鱼肉两大篓朝熟悉的台子去。

将海草和鱼肉全都换了，乌潭只留下了手里两个空篓子加上鼓鼓的腰包里的片贝，片贝是更大额的钱币，乌潭刚刚那两大篓子就换了五千六百贝。

又没等浅蓝色人鱼自我介绍，白尾人鱼呲溜一下又转身离去，只留下原地一道掀起的轻微水流。

浅蓝色人鱼：……

好吧。

离去的乌潭此时一心只有自己马上要拿到的漂亮面帘，又因为没了两个大篓子的东西，此时的速度要快上了许多。

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那个边缘小摊子，这么一趟连气都没喘。

不过，乌潭微微拧眉看着眼前正在收东西的黑尾人鱼，有些不高兴：“你干嘛收起来啊？”

黑尾人鱼闻言继续自己因为感受到水流变化而停下的动作，利落地将东西放好才回身面对自己不开心的顾客。

“你要的在这里。”他解释道，从小摊后取出来熟悉的黑珍珠面帘。

乌潭这才开心，低头准备从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包里拿贝。

朱砂正紧紧拉着他的手呢，乌潭愣了下，倒也没有强硬地将手拿出来，而是选择了有些别扭地用另一只手打开包拿出贝来。

视频里说过的，对小孩子不能太粗暴，要温柔，这点小事就随便他吧。

朱砂没有被松开，手掌中的感觉也让他逐渐放松了下来，用的力道就没有那么大了，但其实哪怕他用力，对于乌潭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对面的黑尾人鱼抬眼不易察觉地注视了眼前这一对父子好一会儿。

乌潭心满意足地跟黑尾人鱼买了这张漂亮的面帘，然后垂头看起了黑尾人鱼小摊上的东西，他转了一圈，就他这里的饰品最漂亮别致。

目光纠纠缠缠绕在摆放随意的漂亮饰品上，没一会儿就挑出来了一条白色珍珠做的腰链。

乌潭兴冲冲从腰间取下自己放钱的白色小包，另一只手已经被朱砂松开，得以上前拿起那条白珍珠腰链，抬眼期待地看向黑尾人鱼。

“这两个可不可以合起来啊？”

“可以。”黑尾人鱼应下：“腰链三百，手工费五十。”

乌潭继续掏钱，塞到了黑尾人鱼手上，鼓鼓的小包都还没有松下来就直接加上珍珠腰链递给了黑尾人鱼。

黑尾人鱼垂首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这么些时间也已经足够他琢磨出眼前鱼的性格了，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但他还是先把里面的钱掏出来放在眼前这条白尾人鱼身边，然后从一边自己的工具箱中取出一条柔软的包，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工具，包括不同粗细大小的针线。

黑尾人鱼在这边开始用自己的工具将腰链跟小包结合起来，那边的乌潭视线却还在小摊上的其他东西上停留。

没一会儿就又看见好些东西，问过后就抬手拿起来给自己试试又给边上的朱砂试试。

这是条白红色石头交接做成的长链子，乌潭一下子就看中了，拿起来小心地挂在身边红色小人鱼脖子上。

朱砂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僵直了身体，有些不知所措地两只小胖手放在两边捏了捏，又放在了身后，亮亮的眼睛却又biu得一下打开了灯。

好近啊……

乌潭已经沉浸在给小崽子打扮的心情中，毕竟给他自己打扮，这边上又没有镜子，好看他也看不到，但身边的小崽子就不一样了。

原本朴素却灼目的红色小人鱼戴上各种各样的饰品后简直漂亮得不行。

惹得乌潭上手又挼了好几下那白嫩的小脸蛋，软乎乎的。

边上的黑尾人鱼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将小包上的朴素白线换成了白色珍珠腰链，还帮忙把白色小包收了边，看起来就更好看精致了。

乌潭接过来时就挂在了腰上，低头看着摆了摆腰，纤瘦有力的腰间上白色珍珠随之轻轻晃动，在皮肤上像是按摩一样很是舒服。

他笑着抬头，但因为不大习惯笑脸上的弧度并不明显。

黑尾人鱼看过来，却敏锐地察觉了眼前人鱼对这腰包的喜爱，掩在面帘下的表情也柔和了些。

“这些，多少贝？”乌潭欣赏了一会儿就将边上挂满饰品的小圣诞树朱砂压着肩膀推上前来。

显然是要把他身上的都买下来。

朱砂捏着手有些紧张地看着黑尾人鱼的嘴巴，他知道买东西是要花贝的，而贝是要用东西换的，要是太多怎么办？

要是太多贝，他会不会被讨厌，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他。

“一共两千零四十贝。”黑尾人鱼数完回答。

乌潭点点头，觉得还挺便宜的，从刚刚黑尾人鱼放过来的那些片贝里抽出相应数额递过去，在心里算了算自己剩下的贝。

还剩下两千七百一十贝。

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摊子上的其他漂亮饰品，乌潭最终还是忍痛收回视线准备离开，他还要去考察一下市场和打听一些消息呢。

“你可以再挑一样，算送你的。”身后的黑尾人鱼却叫住了乌潭。

乌潭眼睛亮起来的一瞬间也想到了些什么，既然要打听消息，那眼前不就是个好人选吗？

朱砂小眼神有些怀疑地看了黑尾人鱼一眼，手上将乌潭腰链上的珍珠揪得更紧了些。

也是幸好腰链结实，被这么揪也没有断。

乌潭带着朱砂又回过身来，却没有先去挑选那些漂亮的饰品，而是一下子凑到了黑尾人鱼身边。

黑尾人鱼被这突然缩短的距离惊了下，倒难得没有重新拉开，只是稍微往后仰了仰。

乌潭却顿了顿，他还没想到要问些什么呢，很快一个有些陌生的地名冒了出来，于是他继续道：“海神城是什么地方？”

这一个问句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很快各种各样的问句冒了出来：“除了海神城还有别的城吗？这些地方都要用贝吗？不同城之间有固定路线吗？那里会有更好看的东西吗？”

先是一怔，黑尾人鱼正要垂下的眼睫停住，他眼中有些不耐的神色慢慢转变成了木然。

所以这条鱼是真的不知道，这海神城的消息都传了这么久了，这鱼原来在的地方是有多偏啊。

咽下要叹出的一口气，等乌潭终于停下，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过来，黑尾人鱼心下的想法消散。

思考片刻，他一一回答：“海神城就是一个超大型聚集地，取了个名字而已，也有其他聚集地也以什么城来取名，所以现在城很多，都用贝，有固定路线，但需要花贝买，也可以雇车去，这些城都很繁华，里面东西很多。”

“那这些城里面海神城是老大吗？”

“不算，但在城里海神城鱼更多一些，现在多的还是大大小小的聚集地。”

乌潭点头，想不出还有什么要问的了，便又朝黑尾人鱼露出个笑来：“谢谢你哦，那就当这些消息是你送我的吧。”

随后黑尾人鱼眼前就只剩下白尾人鱼拉着两个大篓子和圣诞树红尾人鱼的背影了。

他目光在这格外别致的背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俯身开始整理自己的小摊子。

周边其他隔得远一些的其他摊主都将眼前这一幕看在眼里，其中一尾矮小的花色人鱼悄然离去。

黑尾人鱼唇角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上指节处的尖刺和指尖纤薄锐利的微透黑甲快速伸缩了一下。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继续起了手上的动作。

另一边的乌潭拉着被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朱砂游出去，再看其他饰品时虽然还是有些兴趣，但总觉得没有刚才那样让他喜欢，最后也只是挑了几个篮子和发夹。

买这些的时候，身边漂漂亮亮的小人鱼总是要被夸上几句。

领着朱砂又被夸了一通，乌潭高高兴兴在前面游，后面被拉着的朱砂脸上有些懵懂，但因为前面的乌潭开心太过明显，便也情绪上涨。

将大集又转了一圈，乌潭发现还是直接在门口换贝对他来说划算些，因为这个大集中关于定价的标准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混乱了，有些买家则是根本不知道摊子上的海草用处，处处可见对此的争执。

乌潭可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他想要贝也不过是因为听那摊主说很多地方都是使用贝的，再加上他存的那些海草和鱼肉也有保质期，他自己根本消耗不完。

于是转了一圈，乌潭的收获也只是两个大篓子里面一些漂亮的饰品和篮子这样的东西加上已经挂身上的饰品而已。

虽然如此，但乌潭还是挺开心的，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购物的快乐了，前世是穷，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今世是出生在一个落后的聚集地，身边根本没有可以购物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低头对身边的小人鱼说出了那句许多父母都会说的话：“我那时候可没你们这样的条件。”

觉得从自己嘴巴里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太有趣了，乌潭玉白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欢快的情绪与话中劝诫的意思完全不同，但朱砂暂时只能靠情绪判断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也就跟着微微弯起眼睛。

像小学生一样不自觉轻轻晃着牵小人鱼的手，乌潭想着自己的白色蚌壳再次唱起歌来。

“很久以前，我独自一人，住在狭窄的小屋，但是现在，我跟我的小鱼，要一起回珊瑚丛边，那是我的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唱着合心境的歌，乌潭耳鳍突然微微动了下，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安静片刻，乌潭确定听见的声音不是幻觉，脸上轻松的表情没有变，他将边上为了让他拉着而游得下边一些的小人鱼提溜上来。

对上迷茫的红色眼睛，乌潭轻柔拍了拍小人鱼的脑袋，然后扭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小人鱼和大篓子都放好。

“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待会儿来找你哦。”

直到小人鱼明白了他的意思，乌潭转身离去。

望着白尾人鱼的背影，朱砂肉嘟嘟的小脸上没有情绪，像是一只木雕娃娃，直到那背影消失，他依旧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只是紧了紧努力抱住大篓子的手臂。

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