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乌潭拉着小圣诞树·朱砂游出去，再看其他饰品时却再没有感兴趣的了，于是剩下的贝就都花在了吃和买衣服上面。

后来乌潭发觉小崽子身上饰品太多想要拿下来些时，朱砂自己却不肯了，他也只能妥协。

将大集转了一圈，乌潭的收获也只是两个大篓子里面一些漂亮的饰品和衣服加上已经挂身上的饰品而已。

虽然如此，但乌潭还是挺开心的，他好久没有感受到购物的快乐了，前世是穷，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今世是出生在一个落后的聚集地，身边根本没有可以购物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低头对身边的小人鱼说出了那句许多父母都会说的话：“我那时候可没你们这样的条件。”

觉得从自己嘴巴里说出这句话实在是太有趣了，乌潭玉白的脸上又浮现出笑意。

欢快的情绪与话中劝诫的意思完全不同，但朱砂暂时只能靠情绪判断这句话的意思，于是也就跟着微微弯起眼睛。

像小学生一样不自觉轻轻晃着牵小人鱼的手，此时已经是一天的晚上了，两个手拉手慢慢游在回去的路上，乌潭想着自己的白色蚌壳再次唱起歌来。

“很久以前，我独自一人，住在狭窄的小屋，但是现在，我跟我的小鱼，要一起回珊瑚丛边，那是我的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唱着合心境的歌，乌潭耳鳍突然微微动了下，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安静片刻，乌潭确定自己没有感觉错，有人鱼充满恶意冲着他们来了，再远一些貌似还有别的气息，他将边上为了让他拉着而游得下边一些的小人鱼提溜上来。

对上迷茫的红色眼睛，乌潭轻柔拍了拍小人鱼的脑袋，然后扭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小人鱼和大篓子都放好。

“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待会儿来找你哦。”

直到小人鱼明白了他的意思，乌潭转身离去。

望着白尾人鱼的背影，朱砂肉嘟嘟的小脸上没有情绪，像是一只木雕娃娃，直到那背影消失，他依旧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只是紧了紧努力抱住大篓子的手臂。

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怪不得有这样一句俗语，做坏事时所有人都似乎有个共识——选择一个不见光的地方。

因为见不得人。

这些用在鱼身上也完全没问题。

乌潭眼前就正上演着这样一幕，在沉沉一片的海底都显得暗沉的地方，其中甚至没有一丝靓丽的色彩。

一条黑尾人鱼被围在最中间，面上被昏暗隐没，看不出什么，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箱子，看着有些眼熟，微微垂头，他身形高大健美，但周围一圈都是同样体型的鱼，将他围在中间。

于是便显得势弱了。

而乌潭身后也有一圈全身肌肉看起来块头极大的人鱼，这些就是他之前感知到的那群对他们怀抱恶意的人鱼，乌潭将他们引开朱砂所在的地方，但他们似乎以为乌潭是在逃跑，于是开始控制他的逃跑路线要将他赶去什么地方。

乌潭便顺着他们来到了这里，很显然，眼前围住那黑尾人鱼的还有身后将他赶来这里的两群是一伙的。

既然这样，那就顺手都一起收拾了吧。

没有在意那个被围在中间同为“受害者”的黑尾人鱼，乌潭直接在心里有了决定。

在乌潭没有注意的地方，那条看似没有反击之力的黑尾人鱼隐没在暗色中的黑瞳比周身环境更沉，他指尖微微颤抖，而这绝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兴奋。

黑尾人鱼维持浮在海水中姿势的黑色鱼尾微微绷紧，其间密布的鳞片都因此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身上的肌肉线条也因此缓缓浮现。

然后——

眼前蓦然出现一抹截然不同的色彩，简直像是在一片黑沉中带来了一束光，耀眼而梦幻，白色的，温暖却又凉凉的色彩。

但后面跟着的却是一群碍眼的丑东西。

黑尾人鱼抬起的眼睛瞳孔中映射出一小点白色的光，这个颜色很眼熟，让他想起了今天卖那些次品时遇见的那个十分合自己心意的人鱼，很适合戴上他做出来的那些珍品。

但是会这么巧吗？

这样显眼的颜色在深海中无比显眼，哪怕是早有准备知道有猎物被赶过来的围着黑尾人鱼的一圈也还是都看了过去。

乌潭速度飞快，几秒钟就从远处一颗小点放大，到了形成包围圈的一尾人鱼身边，借着冲过来的力量一尾巴拍上去，那人鱼就被这力道拍出去一大段距离，胸口被拍到的地方直接塌陷下去。

边上的其他人鱼和跟着乌潭过来的人鱼也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善茬，他们神色间都带上狠厉，没有商量，分成两队冲向了这乌潭的和刚刚围在中间的一黑一白。

乌潭却先一步找上左边正冲自己来的人鱼，上前指尖刀片一样的长甲从这人鱼胸口和锁骨处划过，带下来几颗艳红血珠，接着从上至下在人鱼下颚和耳鳍间留下一道深而薄的伤口。

这是人鱼的要害处，然后一尾巴拍上去，这条人鱼就丧失了攻击力被打出了战场跟刚刚胸口塌陷的人鱼作伴，乌潭自觉很有分寸，并未下死手。

另一边的人鱼眼见他们的同伴这模样，眼中顿时一片血红，什么任务都顾不得了，一心想要为自己的同伴讨回性命，凶猛上前有力的尾巴和尖利指尖一齐出击，完全将另一边的黑尾人鱼忽视了。

乌潭避开这人鱼积蓄力量的一尾巴，转眼到他背后借力将其打出去，上前尾巴配合着手上的巧劲将几条一齐拍飞出去。

那边人鱼们还在冲上来，乌潭眼中涌现兴奋的色彩，继续迎了上去。

原来真的有这么巧，或者说，是他们造就的巧合。

黑尾人鱼避在一边，视线在那群自不量力还在往前冲的人鱼们身上落了下，然后重新回到那抹白色身影上，随着乌潭利落的动作眸中光彩更甚。

没关系，造就的巧合也是巧合。

乌潭并没有留下查看那条黑尾人鱼，他还记得朱砂在等着自己呢，可不能让小崽子等太久，于是将那群鱼揍了个爽后就直接离去了。

黑尾人鱼没有追上去，他目光在那远去的人鱼背影上停驻片刻，上前慢悠悠游到了那几条被打到一处随着水波漂流的人鱼身边。

“咳咳……下次……我们绝不会放过你们——”眼中充血，全身青紫的人鱼咬牙恨声，声音微弱，但依旧不肯示弱。

边上几个同伙已经说不出话，但眼中恨意深刻。

黑尾人鱼垂眸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眸带上些笑意，似乎在对这些鱼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清冷的嗓音变得有些诡谲。

“本来打算玩玩，顺便还这片海域一个安宁的，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收获。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不过——你们居然觉得还有下次？”

他轻声问，在这几尾人鱼染上些惊恐的视线中露出手上骨节处的尖刺和指尖，动作毫不犹豫。

血色蔓延，暗色海底中却看不大清晰，掩藏住了这微弱的动静。

黑尾人鱼转身循着刚刚那身影离去的方向游去，身后是几尾死不瞑目的人鱼尸体，仅仅太阳穴处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圆形创口，血色在暗色海中飘荡，吸引来暗处的各色鱼类。

***

藏于暗红色石头洞口中的一尾红色小人鱼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但他的红色眼睛开始慢慢亮起来了，因为那一抹白光逐渐出现了。

回来了。

乌潭脸上犹带着刚刚那一场打斗留下的兴奋，脸上也因此带上红晕，难得跟这么多鱼打上一架还挺舒服的。

在前世他可不是这样好斗的人。

但是，他现在可是鱼啊。

乌潭想着，轻声哼着歌去找自家崽子。

拨开红色石头前长长拖下的海草，露出一张软乎乎的小脸，和上面亮晶晶的双眼，乌潭毫不客气上手狠狠揉了好几下。

养这崽子为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吗，乌潭揉完把崽子提溜着出来了，然后就被小人鱼黏了上来，尾巴跟身子都要贴上来，黏黏糊糊的。

乌潭已经开始习惯这小崽子的黏鱼了，并没有太在意，将那两只朱砂抱不住的大篓子拿了出来。

扭头看看身边的小崽子，乌潭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将一只大篓子里面的东西都腾到了另一只里面，空出来一只篓子，乌潭将朱砂从身上捏下来塞到了大篓子里面，然后帮小人鱼把手抓住了大篓子边缘。

大篓子整个要比小人鱼都长好些，宽倒是差不多，所以朱砂在里面还挺宽敞。

“抓紧了。”提醒小崽子一句，见小崽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乌潭就要继续回白色蚌壳那边去了。

后面被一起拖着的朱砂嘟着小脸不太高兴，眼睛都没那么圆了。

他更想跟乌潭黏在一起。

但还是听话地紧紧抓住大篓子边边，只露出一只脑袋，后面的红发飘啊飘，像是一只小旗一样。

回去白色蚌壳的路上跟刚刚去打架的路有一段重合，乌潭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去了一些，但依旧高兴，于是又唱起回去的歌。

然后突然停下歌唱声，皱眉看向刚刚过来的那段路。

另一边赶往这边来的黑尾人鱼速度很快，发现那道气息越来越浓后停了停，手中突然再次出现他的小箱子。

出现在乌潭面前的是一只黑尾人鱼，从整体造型上来看，这就是刚刚那个被围攻的人鱼。

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虽然看出来了，但乌潭此刻只觉得麻烦，不会是赖上自己了吧？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海水要澄澈些，乌潭也得以看清这黑尾人鱼的脸。

乌沉的眉眼与苍白的皮肤的对比鲜明，轮廓清晰明确，唇色浅淡，虽然眉眼的色彩极深，但带来的却是种淡漠的感觉，像是一幅水墨画。

看着有些眼熟，乌潭歪了歪脑袋细想。

对了！这不就是今天买了很多东西的摊主吗？

只不过对方现在没有带那个黑珍珠面帘而已，乌潭刚刚也因为要去打架暂时把面帘取下来了。

看出了这一点，乌潭还是刚刚那个疑问：他为什么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