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一片蓝色，一条白尾人鱼拉着大篓子里的红尾巴小人鱼跟对面的黑尾人鱼对峙着，篓子里探出来的一张小脸上是满满的警惕，直勾勾地盯住那黑尾人鱼。

但很显然黑尾人鱼并不将此放在眼里，他直接无视小人鱼对乌潭道：“那群人鱼一开始的目标是我，后来应该是看到你在我这买了很多东西又一起盯上了你。”

乌潭见到他后也大概有了猜测，闻言只是点头：“所以你跟着我就是要说这个？”

“我想问，能不能跟你一起结伴？”黑尾人鱼最终决定直接问。

“我带你做什么？”

莫名其妙。

乌潭想着，要绕过这条鱼离开。

后面只露出个脑袋的朱砂绷着小脸，看了这黑尾人鱼一眼，小眼神中透出些得意。

才不带你呢！

黑尾人鱼对这个答案倒没有太意外，但还是拦住了乌潭。

乌潭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他。

干嘛拦着我回去？

视线中明明白白透露出这个意思。

对方密密匝匝的黑睫微垂，将手上的小黑箱子打开，几排比起之前那小摊子上更加精致的小东西就出现在乌潭眼中。

乌潭仔细一个个看过去，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至少不像刚才一样透着股不耐烦了，也有了些耐心等眼前这条鱼接下来的话。

一直关注着这些的红尾小人鱼见此手上都抓得更紧了，但看了看那漂亮的小东西们，虽然不高兴，但最后只继续嘟着小脸了。

“带上我，这些都是你的，我还可以做更多这样的东西，而且我懂很多东西，你要去浅蓝入口我可以帮你。”

乌潭眨了眨眼睛抬眼看了看黑尾人鱼的脸，又看了看那些漂亮的小东西，再想想要去冒险的浅蓝入口。

这样确实省了很多事。

“你去过很多地方？”

“对，所以怎么去，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我都知道。”

乌潭想了想，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那么：“你跟着我有什么好处？”总不能是因为看我好看吧？

黑尾人鱼一顿，他仔细看向乌潭，只说：“因为我也很喜欢冒险。”

这句话很得乌潭的心意，于是他痛快答应下来，就当是多了个导游吧：“那好吧。”

黑尾人鱼笑了，自我介绍：“我叫穆奚。”

乌潭答应下来后便不再多虑，点头：“乌潭。”

乌潭。

穆奚眼中笑意深切，他抬手朝乌潭示意：“那这些就都给你了。”

乌潭一愣。

“这些算是你之前帮我的谢礼。”

乌潭一想，也没有拒绝，愉快地收下：“行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两个愉快地达成协议。

后面嘟着小脸的朱砂都没有听太懂，眼里懵懵懂懂，却也知道这个黑东西要跟着他们一起了，于是连后脑勺看着都不高兴。

但在乌潭询问他的意见时，还是装乖只点头。

乌潭经过这一遭也已经饿了，但还是先将朱砂从大篓子里提溜了出来才去蚌壳中搜寻晚餐。

现在实在是太饿了，乌潭也没有心情专门去抓鱼吃，就准备吃个现成的。

他挑挑选选拿出自己爱吃的东西，中间塞了些给饿坏的自己，顺便给边上忙忙碌碌的小人鱼也塞了几口。

朱砂认真鼓着脸颊嚼着嘴巴里的食物，努力在边上要帮上乌潭的忙。

穆奚也在一边，只是观察着，并不添乱，只是在乌潭挑选漂亮蚌壳盘子时默默将自己箱子里更加漂亮精致些的盘子递过去。

乌潭扬眉扭头看了身边的高大人鱼一眼，对上穆奚沉静的面庞，那双黑眸察觉到他的视线被抬起的眼睫露出来，纯粹的黑色，其中的情绪却像是雾一般晕开，浅淡且丰富。

回头接过了那只漂亮盘子，乌潭心情不错，收下他果然没错，单是这些东西就值了。

另一边被支起来的临时小桌子也是穆奚拿出来的，上面的纹路乌潭很喜欢，又是张白色的小桌子。

吃饭时很安静，只有咀嚼的声音。

饭后穆奚自觉拿过并不脏的盘子去洗洗刷刷。

乌潭则是抱着小鱼崽准备去洗漱，洗漱用到的就是之前用来换贝的舒丹海草的脉络，先是当做牙线清理一下，边上的小红鱼学着一起给自己仔仔细细清理，然后是用另一种根茎纤细但有一定硬度的海草刷牙。

乌潭习惯于用牙膏牙刷，所以自己用了一种石头里产生的膏体来刷牙，刷着刷着就直接干净了，就是没有泡沫，让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其实这膏体没什么用。

给自己熟练刷完，乌潭低下头让朱砂张开嘴巴：“啊——”

已经知道这个流程的小鱼张开嘴巴发出稚嫩些的同款声音：“啊——”

“滋——”

“滋——”

小鱼跟着露出两排小牙，还挺白，乌潭拿出自己的备用“牙刷”，现在是朱砂的专属牙刷，开始给小崽子干刷。

轻轻的细微的摩擦声在朱砂听起来特别有意思，他笑得眯起眼睛，只有嘴巴还是龇着小白牙，最后还是没忍住嘴巴也弯了起来。

乌潭手里的牙刷都被挤了出来，他看朱砂这笑得一点不值钱的模样也不禁轻笑了声，但又撑起自己家长的架子：“快点好好刷牙。”

“滋——”

朱砂于是赶紧又露出两排小白牙，被乌潭摆弄着。

刷完牙，还要洗洗脸，用柔软的海绵擦一擦就算是洗完了，当然，洗澡肯定不是这样。

终于可以领着朱砂回去白色蚌壳睡觉了。

哦，对了，乌潭这才想到，穆奚还不知道睡哪呢，他便扭头直接问了句：“你待会睡哪？”

穆奚正把洗好的盘子餐具放好，就听见这么一句，抬头便回道：“我可以就在这里睡。”

顺着修长指尖看去，赫然是在白色蚌壳边的那块石头。

乌潭歪头思考片刻，看看自己的白色蚌壳，还是不想自己的空间多一个那么大只的人鱼，于是只说：“那你今天晚上委屈一下吧，明天去给你也找个睡的蚌壳。”

“好。”黑尾人鱼垂眸，不知道是不是话语中的委屈两个字带上的滤镜，乌潭居然真的觉得他有些可怜。

犹豫了一下，乌潭最终还是抛下晚安两个字就将白色蚌壳合上了。

穆奚这才抬眼，去到石头上躺下，面色如常合眼睡去。

事实上，他在哪里睡都没关系，总也不过是个躺着的地方罢了。

***

第二天，乌潭睁开眼眼中迷蒙，头皮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有些发痒，眯起眼睛抬手顺着感觉去摸，就摸到了一只肉肉的小手。

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乌潭下意识捏了捏，边上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吸气声，这声音很是熟悉，正是头一次见面时听见这小崽子发出来的。

乌潭松开手，头发也被松开，他抬手捞了把头发，还是有些困，但这只小崽子很显然已经精神了。

他可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鱼，于是乌潭出声：“要出去玩就出去吧。”

说着，他抬手打开了蚌壳，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他可不想玩。

身边朱砂鼓着小脸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玩头发了，他不想出去，但这个打开蚌壳的动作指向性太过明显，小崽子以为是乌潭觉得被打扰了，最终还是灰溜溜地出去了。

边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乌潭还是闭着眼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但是记不起来，还是继续睡吧。

白色蚌壳中一片昏暗里那唯一的身影再次规律地起伏起来。

外边的红色小人鱼在外面静静待了会儿，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那个讨厌的黑乎乎的鱼。

小崽子软嫩的脸上挂起来一抹小小的笑，连摆动尾巴的弧度都愉悦许多。

他不想离开白色蚌壳太远，就把边上一块小石头搬到一边坐在上面，晃着尾巴轻声开口，一字一顿练习着重复的字句。

这学习的氛围只维持了一小段时间，没一会儿，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色彩，那黑色是那样让小鱼讨厌。

朱砂看过去，悄悄又往后面的白色蚌壳上靠了靠，偷偷打量那边让他讨厌的黑色。

近来的穆奚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周身带来的轻微血腥气转瞬就消散了。

他神色平淡，手上提着个精致的小食盒，模样漂亮奇特却又十分实用，里面装着新鲜的鱼肉，边上还佐着美味又好看的海草，整个都透着股精致。

从昨天那一餐中不难发现乌潭的喜好，穆奚并不吝于对他花费精力时间。

谁让他们这么有缘分，而乌潭又这么合他心意呢？

至于边上那个外带的配件，不是很重要，带着就带着吧，乌潭似乎还挺喜欢这小鱼崽的，顺手养着，平时无视就好。

黑色瞳孔映出那抹靓丽的红色，随后又消失无踪。

朱砂此时恰好避开了这视线，只觉得身上一冷，于是又机敏地将目光落回到了穆奚身上。

还挺敏感的。

穆奚将小食盒放好，从边上拿过自己的小黑箱子打开，拿出材料手指灵巧地制作起了一个小夹子，哪怕是雏形也看得出那精巧的模样。

黑尾人鱼神色专注，投入进去后手上的动作便十分小心了起来。

边上的小人鱼看着不自觉就入了神，看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中操纵着小巧而精致的小工具进行一个又一个精细的动作。

时间缓慢又快速地流逝，周边时而游过的鱼群和头顶笼下的阴影都没有打扰到穆奚。

“哈啊——”

乌潭再次睁眼就先打了个哈欠，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将蚌壳掀开，而是又赖了会儿，直到感觉有些饿了，这才起身。

外面稍亮的光晕没了遮挡，蚌壳打开的声音不大，但不知为何外面很安静。

乌潭往外面一扫，就看见外面的两条鱼，他歪了下脑袋，心中有些不知名的感觉，连自己也分不清晰是什么样的。

随着四道视线过来聚在身上，探索这情绪的想法也消失了，乌潭起身甩动尾巴游了出来，摸了摸肚子，对自己最后一个起来这一点也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外面两鱼自然也不会因此说些什么。

朱砂扭过来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追随着他，也不知一大早高兴些什么。

而另外一个穆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