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德一中后山有一片小溪贯穿的竹林，前前任校长出钱搞了搞，建了个凉亭和小木桥，有那么一点意境。平时很少有学生来这儿，所以，这里就成了霍令宇的秘密基地，没事儿就在这里呼呼睡大觉。

直到这一天，他发现木桥旁多了一个书包。

呦，是哪个聪明蛋也发现了这个地方？

霍令宇拎起书包，随便翻了翻。里面的书都摆放整齐，还用透明的书皮一本一本地粘好，看来它的主人非常爱惜。霍令宇那缺页卷边的课本来比，简直惨不忍睹。

里面还有一本数学笔记，霍令宇随手翻了几页，即使不喜欢学习的他也暗暗称奇，字迹清秀又工整，近乎没有乱涂乱画。当然，以他的脑子，也只能看出来板书工整了。

若是其他人看了，就会惊讶的发现。每一个知识点前后关联，作者还在旁边写了自己的见解。所有的数学知识都形成一个精妙的体系，以点带线，以线带面，深厚的前人智慧就那么被浓缩在一本再普通不过的笔记本里面，作者甚至比一中的数学老师理解的更通透。

堪称一本傲视江湖的武功秘籍。

霍令宇心想，可别被陈光明看见了，要不然能把这本笔记复印几百份，让学生们哪怕死记硬背也得背下去。

他正想翻开第一页看看作者是谁，与此同时，一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拿我笔记干什么？”

霍令宇心想这也太倒霉了。他扭过头去，正是那张表面白净内心冒黑水的脸，李行简。

“这是你的笔记？”霍令宇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李行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是我的，难道是数学考个位数的你写的？”

有时候，霍令宇真的很想把对方这张嘴缝起来，他就是欠教训。他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个捉弄的的想法冉冉升起。

他站在木桥的正中央，装作无意间把笔记伸到桥外抛了抛，底下是没过小腿的溪流。

“你！”李行简急忙向前一步，死死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霍令宇也只是想吓吓他，他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李行简可不那么想，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在他的视角，若是他跟霍令宇调换位置，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扔下去。毕竟别人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霍令宇比他想象的还要愚蠢一点。

这本笔记可是李行简耗费太多心血写成的。他情急之下，决定上手去抢。他直接掐了一把霍令宇腰上的肉，想趁他弯腰之际把笔记夺回来。

算是智取。

“我艹！”

霍令宇没想到这小子玩阴的，情急之下，本能地向后一倒。后背倚到身后木栏杆。

年久失修的栏杆“吱呀”一声，连带着两个人一同跌到溪流里。

两个人的衣服全部湿透了，狼狈不堪。李行简来不及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直接一把推开旁边的，急忙把笔记捞出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它已经被水浸了大半，轻轻一扯就被扯开。

霍令宇缩缩脖子，但又反应过来他慌个什么劲。明明是李行简他自己上来抢，他又不是故意把他扔水里的，再说，他全身不都湿透了吗？

李行简看着自己的字迹一点一点晕染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气到手都在发抖。

霍令宇心想，不就是一本笔记吗，至于那么宝贝吗？

河底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硌得霍令宇生疼，好在没受什么外伤。此时溪水里泛起了淡淡的血丝，他定睛一看，李行简的膝盖一片血迹，估计是掉下来的时候被石头划的。他还在沉浸在愤怒之中，甚至还没感知到膝盖的伤。

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我这次不跟他斗。霍令宇心里默念三遍，

“你别气了，你膝盖都流血了，大不了我再给你原模原样地抄一份。”

李行简冷笑道：“你一个连α和a都分不清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脑子，还想帮我抄。你以为我稀罕？！”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膝盖的剧痛，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看着一点伤都没有的霍令宇，心中怒火升腾而起。

连同时掉进河里，他都没有伤，凭什么？

李行简咬着后槽牙，向霍令宇伸出了手，强硬道：“拉我一把，我走不动路。”

霍令宇：“少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欠你该你的。”

手还是老老实实地伸过去。

不知道李行简从哪冒出来的力气，一把把他的右胳膊扯过去。在霍令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他的右肘内侧，一个白白嫩嫩阳光通常不会晒到的地方，狠狠咬上一口。

“李行简你大爷——！你他么是属狗的吗？！！！”

一阵剧痛从他的胳膊上袭来，疼到他下意识地想一脚踢飞李行简。但是他又不敢，因为李行简下了死口，他怕一踢直接让他撕掉一块肉。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大发慈悲松了口，冷笑着吐出一口血沫，眉毛上挑，宛如一个从低于爬上来的恶鬼。

“这下扯平了。”

右胳膊疼得都发麻，擦干血迹，一个清晰的咬痕印在上面。

霍令宇感觉自己就是新时代的东郭先生，李行简就是一条好赖不分的狼。他一把推倒他，看也不看对方动弹不得的膝盖，扬长而去。

你就在这儿坐一晚上吧，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救你下山，你爷爷我不伺候了！霍令宇恶狠狠地想。

就那么过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有点发暗。一直等待有人路过的李行简终于有点慌神了。

他的膝盖血制住了，但肿的老高，根本动弹不得。平时压根不会有人来这儿，他今天第一次来这里背书，也不知道情况。

他身上没有手机等任何的通讯设备，平时也一直一个人生活，压根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没有回家。

一阵风吹过，竹叶窸窸窣窣，似乎还掺杂着别的声音。听说这个山上有蛇，之前还有人发现过蛇蜕下来的皮。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细细一听，还包含着踩到树叶树枝的声音，像蛇在地上爬行。李行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缓缓摸了一块有棱角的大石头。

终于，那声音在灌木丛后面停下。

李行简咬住下唇，心想，大意了，是被我的血吸引过来的吗？

突然一只手拨开灌木丛，霍令宇的脸从后面钻了出来，接着是整个身体。

李行简整个人都愣住。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李行简，叹了一口气，“你果然还在这，我真服了你了，在咬我之前不考虑自己怎么下山吗，李大小姐？”

他的胳膊草草用卫生纸止住了血，从木桥上挎起李行简的书包。

李行简扭过头，声音如蚊子哼哼，“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正义感爆棚，怕你在山上遇见狼外婆，”霍令宇也哼哼两声，在李行简面前蹲下，少年的宽肩窄腰初见雏形，“上来，我背你下山。”

——

他的右胳膊还是使不太上劲，腰只能再弯一点好让李行简不滑下去。

李行简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背上，脸贴着他的肩膀。即使是王媚，也没有同他那么亲密过。他看着霍令宇额角的汗珠，眼底情绪不明。

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令宇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小腿肚，捏了一把，白净净滑溜溜，奇道：“你这腿又细又白，跟小女孩似的。你是不是还没发育啊？”

李行简听了这话，锤了他一拳。霍令宇借势往左倒，吓得罪魁祸首连忙抱紧了他的脖子。

霍令宇“嘿嘿”一笑，“该发育的总会发育的，你还小，不用着急。”

两个人沿着小路一点一点地走下去。

“其实你也可以交交朋友的。”霍令宇突然说。

“嗯？”李行简回过神来。

“你是学习很好，但基本不和别人讲话，也太封闭了一点。你不觉得闷吗？”

“不觉得，”李行简想了想，把“你们怎么配和我说话”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数学很有意思，它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霍令宇撇撇嘴，心想李行简果然是一个奇葩。

“但是数学不会陪你上下学，没有人听你讲生活的烦闷。”霍令宇想了想，“人还是需要几个说得来的朋友的，否则，你在山上都没人把你背下来。”

可我不还是被你背下来了吗？李行简的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话。

下山时太阳已经半落不落，一片火烧云。霍令宇去了一趟诊所，让医生处理了自己和李行简的伤口。小医生没猜到他胳膊上的伤是什么咬的。

霍令宇正色道：“家里有只小白猫，脾气不好爱咬人。”李行简又锤了他一拳。

从诊所出来，他背着李行简继续走，路过一家西点屋。有一阵“咕噜咕噜”从背后传来。

霍令宇笑道：“肚子饿了？”

若是他能看见李行简的脸，就会发现此时他的脸通红。

“不饿！”

霍令宇噗呲一笑，“那就是饿的意思了。”他转身，把李行简放在店门口的椅子上，进去了一会，拿着一托盘甜点出来。

“这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索性都拿了一点。”他递给李行简一把小勺子。

“我说了我不饿，你不用买这些东西。”李行简此时还在嘴硬。霍令宇见状，直接挖了一勺芒果慕斯塞进他嘴里。后者微微睁大了眼睛。

“怎么样，好吃吧？”

“一般。”手却老实地对芒果慕斯猛下勺子。

李行简觉得他买的甜点有点多，空气似乎也变得甜腻腻的了。

两人对桌上的甜品猛攻，他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好像世界上所有的甜都在里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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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