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钟鸣与白骨

谢明柔被推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些什么,双手却被绑得紧实,除了能感受到缺血的闷痛感之外,什么都做不到,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便带着令人窒息的滞空感,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三名打手围站在黑洞旁,凝视着这片根本看不见事物的虚无,一直到听见了从底下传来的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喊,其中一名打手才对另外两人开了口。

“很好,她没有被摔死,还活着,我们对小黑屋深度的掌控还是很好。”

另一名打手问道:“那么现在就拉响铜钟吗?”

其余的一位打手答道:“嗯,现在就开始吧。”

说罢,三人从支架一旁拖出一个T形的木具,一人一头,举着它分别站在黑洞旁,开始均匀而有节奏地敲击黑洞上方的铜钟。

铜钟很大,也很重,因此才需要三个人同时发力才能够敲响它,而随着木具的一次次撞击,铜钟内部的钟舌不断敲击着钟壁,发出震天撼地的钟鸣声。

不知这铜钟内部是什么样的构造,它的声音洪亮而厚重,又莫名带有一种肃穆威严的危险意味,如此响亮的声音足以传遍整个七酒区,可令区内的所有人为它驻足聆听。

严高轩从打手基地的木棚中走了出来,惬意地伸着懒腰,就在一刹那间,厚重的钟鸣声进入了耳中。

他瞪圆了双眼,脑中不断回响着钟鸣,身体刹那间变得僵直,伸了一半的懒腰霎时停止,手臂高悬在空中却难以放下。

有人被关进小黑屋里了。

是谁?快想想最近有谁犯事了……他今天刚刚按管理者的吩咐搜查了那间名为“弱爱”的酒吧,是那里的人吗?是那个叫做谢明柔的女人?!那个最近很火的人?!

连这么火的人,都会被关进小黑屋里吗……

“严高轩!”黄坚岭突然从屋中冲了出来,大喊着,“是那个谢明柔被关进去了,就是那个很有名很漂亮的谢明柔!”

他喊完,突然见他浑身僵直,连手臂都难以放下,立刻便知晓了他的不对劲,急忙冲去拍打着他的背部和肩膀,企图让他放松下来。

黄坚岭的安抚很有效果,严高轩能勉强维持身体自如活动了,但钟声还在持续,他大喘着气,身体不断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一般。

“是那个…谢明柔啊……果然是谢明柔……”他艰难地喘着气,勉强出声问道,“连那个谢明柔……都会被关进小黑屋吗?我们要是犯了错,是不是肯定也要被关进去了?!”

严高轩痛苦地皱着眉,望着黄坚岭问道,他看着对方那充满绝望却期盼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七酒区的各处,所有人都听得见这钟鸣,这代表着死亡和痛苦的钟鸣,每个人,不管他们在做什么,不论是在做饭、工作,甚至是接客,只要听得见这声响,皆被它震慑得不敢动弹。

一时间,整个七酒区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大家如木偶般呆立在原地,但很快,被关押的是谢明柔这一消息如疾风般席卷了全区,大家的恐惧因此更甚了。

这个叫做谢明柔的女人很红,她的红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几乎到了可遮半边天的程度,但就连这样的女人都会被关进小黑屋,作为普通员工的他们又该如何?

明明被关进去的不是自己,明明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小黑屋中人的痛苦,更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犯了怎样的错才被关进去的,但他们就是会本能地产生畏惧,因为在七酒区,只要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合了六爷的意,只要做错事,就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或者说,只要身在七酒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面临这样的威胁。

来自小黑屋的钟鸣就是对他们的暗示。

蓝蒲夜店的后台内,一位面容极其俊秀的男子坐在梳妆台前,听到钟声,正在佩戴项链的他手一抖,镶满了钻石的项链脱手落地。

他弯腰刚想去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他一步捡起了项链,男子无奈地抬头一看,花全凌那张带着戏谑的笑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男子叹了口气,刚想伸手将项链拿回,那只白皙柔嫩的手却突然被对方抓住了。

他瞪大了那双好看的眼睛警惕着望着对方,花全凌却带着温和的笑回望向他,鲜红的玫瑰花朵拂过男子逐渐带有厌烦的脸,想偏脸躲去,对方却是与自己近在咫尺,无处可躲。

伴随着钟声,花全凌凑近他笑道:“我的小罗裳你可要听话一些,连谢明柔都被关进小黑屋里去了,你要是犯了什么错的话,能逃过这种惩罚吗?”

弱爱酒吧内,叶皓绯坐在吧台边,台面上堆满了还未来得及清洗的酒杯和托盘,钟声也传到了这里,那熟悉而令人厌恶的钟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徘徊着,许久未停。

果然还是如他所料的那般,谢明柔被关进小黑屋里了,万六顺和那些管理者们将事情做得很绝,根本就没想放过她。

从前被关进小黑屋里的有上百人,如此大的数量,却没有一人能够逃脱的……他见过很多人被送进去时的场面,他们眼中的恐惧只要见过一次,便到现在也还是历历在目。

但他也没能进去看过,不知道小黑屋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个地方恐怖至极,大多数人都是被吊死的,却不知道里面究竟如何。

谢明柔小姐被关进小黑屋了,她有逃出那里的本事吗?

塔上,谢明柔被猝不及防一推,紧接着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地飞在空中,猛烈的滞空感几乎要让她喘不上气,下坠的时间很短,却漫长得让她不知道何时停止。

忽然,她突然感到被捆紧的手受到了一丝牵拽的力,紧接着她的身子一正,肩膀一响,双手一歪,几乎要冲破耳膜的嘶吼声从喉中迸发而出。

痛……真的好痛……

双臂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啊啊啊啊啊啊————————”

谢明柔被悬挂在半空中,身体如风铃一般摇晃着,她已经感知不到双手的存在了,很明显,她的双手已经脱骨。火辣刺痛如锤击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肩膀脱臼,谢明柔乱蹬着双腿,但这并不能减轻疼痛,反而使得身体开始晃动,造成了更高层次的痛苦。

很快她便不敢再动了,身体的错位带给她一种错觉,那就是她要是再动下去的话,自己的双臂便会与身体分离。

泪水不断地夺眶而出,她咬破了嘴唇,汗水浸透了衣裙,但强烈的疼痛还是没有减轻分毫,反而变得更加剧烈,她知道骨头脱臼带来的痛楚是长期的,身处于黑暗中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突然,一阵极其响亮厚重的钟鸣声围绕在她身旁,这是从她的头顶传来的,波澜般的钟鸣进入脑中,更令她头疼不已,这是一种折磨!给痛苦乘上百加上千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钟鸣声止,谢明柔勉强可以喘出一口气,但双臂的牵扯感还是令她无法平静,况且每吸进一口气,那污浊腐臭的味道就几乎要让她窒息,且就在这时,更令人绝望的事情来了。

失去了钟声的干扰,谢明柔逐渐开始感受到一种虚无感,她的脚下感知不到地面,这种悬空的状态令她很没有底,就像是不止何时就会从脚下爬上一只怪物来一般,令人担惊受怕,充满畏惧。

对未知的恐惧使她不自觉地往脚下望去,这不望还好,谢明柔的眼睛已经基本适应了黑暗,只凭借头顶的一点光亮,便可使她看清嚼下的一切。

原来地面离她不过咫尺。

只是这地面是由小山般的白骨堆砌成的。

数不清的骨头堆成了一个小山丘的模样,借着微弱的光线,可以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属于人类的大腿骨、手骨,和头骨等等,部分较为底端的白骨比较干净,而谢明柔脚下的那具尸骨却还带着腐烂的筋肉,爬满了肉嘟嘟的白色蛆虫。

谢明柔绝望地望去,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再看了,但身体却不允许。

粗略地观望一番,小黑屋实际的最低端应还在更深的地方,如此巨大的尸骨山,其中的尸骨应有上百副。

原来这就是那三百七十二人吗……原来这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来自这上百具尸体……原来这就是所说的大家都在塔下等着我吗?原来被关进小黑屋的所有人……最后都会是这个结局吗?!

所谓的小黑屋……它的本质就是座抛尸塔……

谢明柔眼中的恐惧在这一刻放到最大,离她最近最新的那具尸骨腐烂了大半,眼眶深陷,露出空洞的黑色。这双眼睛像是在与她对望,谢明柔拼了命地想挪开视线,身体却因恐惧而变得僵硬,连脖颈都无法挪动分毫。

胃中的流体从她口中涌出,沾脏了红裙,落在了脚下的尸骨上,恶臭不断冲击着她的鼻腔和咽喉,使她呕吐不止,一直到真的连酸水都吐尽了,她才勉强止住。

当晚,她的眼睛因惊惧瞪得很大,她与身下的尸骨对望着,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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