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见过苏秀才。小人奉主母之命，前来收拾我家表少爷的行装，另有一封书信是表少爷写给苏秀才的。”
苏璨垂眸，他刚才才在想呢，果然就被他猜中了。
白灵益的来信只说他要北上读书，待三年后乡试前才会回去老家。
他与苏璨相约三年后一同赴考，还说自己一定会上榜，让苏璨也要努力追赶他。
苏璨哂笑一声，挥笔写下一封回信。
想要压他一头，做梦！
出了正月，苏璨把写好的文章收拢，准备去找周大人点评指教。
刚到门口，就听到附近传来争执声。
驻足停了片刻，他眼低垂，脚步加快，近乎小跑的离开了书院。
没过片刻，三五个人互相扭打着往书院大门口过来。
当先一人正是甲班丁培文。
另几人是乙班学生。
“好你个丁培文，原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比小人还不如。走，今天一定去见官，请老大人来断你清白。”
丁培文脸涨红，眼底带有血色，整个人怒极，想要挣脱同窗的钳制。
他一文弱书生，哪里是同窗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硬拉出书院。
“尔等这是作甚？”
旁边来了一夫子，脸上怒气不掩，目光扫过这几人。
“学生见过夫子。”
几人连忙松手，整理衣冠，朝夫子行礼。
“有叫夫子知晓，学生等人是要扭送丁培文去见官。”
“见官？何事？”
这位夫子神情更加恼怒。
书院中的事情，不上报夫子山长处置，动辄就去见官，是将他们这些为师的不放在眼底了？
情绪最激动那人还想再说，他的同伴已经回过神，连忙拦住他。
“夫子教训得是，学生几人一时激动差点做错，还望夫子宽恕。此事应丁同窗而起，也该由他自己来说。”
他拦住那人还想开口，旁边跟着反应过来的两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往后退了两步。
丁培文脸颊通红，抬起行礼的手一直在颤抖。
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几人在这里吵闹，已经有不少人躲在暗处看热闹。
夫子深吸一口气，板着脸将他几人领到休憩处说话。
此处还有两位夫子在手谈，见他们过来，收了棋盘坐到旁边正大光明的围观。
“说罢，到底是为了何事如此不顾体统。”
丁培文一路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脑子里整理好了思路。
夫子询问，他便将事情起因缘由都说了出来。
事情还得从苏璨那本文章小册子说起。
书坊掌柜没能从苏璨这里拿到第二册，便将主意打到了甲班的几个学生身上。
尤其是丁培文，素来颇有文名，再加上他未来岳家来头不小，行事中是藏不住高调的刻意低调。
但是城中书坊可不止周家这一家，还有其他两家书坊来头更大，实力更雄厚。
丁培文知道苏璨就是从周家书坊扬名的，便同意了另一家书坊，想要借此压过苏璨。
今日他整理好要投稿的文章，正打算出门，就被乙班的几人堵住，说他盗了乙班最厉害那位学子新写的一篇文。
丁培文自然是不认的，但那几人背诵了一段开头，竟然跟他写的一篇文章的开头一模一样。
而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独自一人，绝对没有旁人看过，连夫子那边都没有送去求批，只想着印刷出去，让众人为他点评。
说是求点评，实际上带了些炫耀之意。
三位夫子听了这话，皆感好奇，让他将文章拿出来一观。
又让另一学子背诵他知道的那一篇文章。
被点名那人也不忸怩，朗声背诵了半篇。
“我等当时看到的时候，易兄只写了这么多。”
“只有半篇，如何能说是丁培文盗文？”
“半篇也是文，盗了开头写了下文，难道就不是盗了？”
此时另一个学生又上前一步行礼，而后道：“当时我等看完开头便要急着离开，不想打搅易兄写文章。走时步履匆忙，将易兄做的草稿带到地上，是学生拾起的。学生当时匆匆看了几眼，草稿上的内容和丁同窗的文，一脉相承。”
说得好听是一脉相承，说难听就是盗了开头又盗构思。
丁培文气得浑身发抖，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文章一向强于他，又怎么可能去盗用他的。”
“谁知道呢。再说就算易兄成绩不显，那也不差，还不兴别人偶得一佳作？”
三位夫子皱眉互视一眼，直觉此事有点难办。
他们当然是不相信丁培文会盗文，但另一方说得有板有眼，连开篇都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且丁培文说这文是他近日才写好，绝无其他人见过的。
难道两人还撞了想法？可也不至于连开篇行文都一字不差。
无奈之下，夫子只能带着他们去找山长评断，又遣人去叫了乙班易学子过来。
易学子来时还满头雾水，手里攥着几张稿纸。
稿纸是去叫他的学役让他带上的，说夫子要看，连同草稿一起。
为了找这几张草稿，易学子就差去翻斋舍的纸篓了。
到了山长这边知道了原委，他大惊失色。
“夫子，山长，此事学生还有话要说。”
易学子直接躬身不敢抬头。
“这篇文章并非学生所作。”
“嗯？那你是从何处看到此文？”
“正月初十那日，学生出门访友，在城郊花亭处见到有人在写文章，只是当时写文的人不在，只在桌上留了文稿。就是此文。”
易学子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看了开篇背下，又看了旁边的三两言语的事交待完。
“因着学生觉得这篇文章写得极好，又等不到主人前来，怕误了和友人相约的时间，只能遗憾离开。回来后便将开篇默下来，斟酌着写了后面的内容。”
他呈上去的文稿中，的确跟丁培文前面一模一样，但后面各有所长。
丁培文一直低着头，此时眼球左右转动两下，正待说话，又听得山长淡声问道。
“你看这篇文的时候，可辨认出字迹？”
“学生没认出来，但能确定并非书院同窗所写。写那文章之人用的是颜体，同窗之中无人擅长。”
他话音刚落，丁培文脸色瞬间微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