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溜达的差不多,估摸着陆沼应该处理完了,沈颐拙转身回去。
篮球赛都快散场了,陆沼站在人群外围等他。他看着挺正常,不像是刚经历过围殴的样子,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估计没吃亏。他手上还拿着两瓶水,看见他了就递过去一瓶。
“里边人太多太挤,我在周围逛了会儿。”沈颐拙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去小半瓶。
陆沼脸色正常,刚刚应该是没看见他。“回去吗?一会儿老太太们就来这儿唱戏来了。你要听吗?”
“回回回,我还不至于什么热闹都凑。”
陆沼轻声笑了下,“老太太唱戏怎么着你了。”
“你还记得陈慕德吗?上次跟你签合同那个。以前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跟人打架让他看见了,老头站公园里骂我,本来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结果旁边孙裕跟我说他骂人跟老太太唱戏似的,公鸡嗓劈叉还骂的跌宕起伏的,我没忍住笑了,又让他骂了半小时。”
陆沼笑得开怀,“陈先生骂人厉害。”
“那可不,他往前一杵,我感觉我都年轻不少,被他骂的跟个孙子似的。”
沈颐拙难得有心思跟他聊下去,他也就顺着话茬聊着。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到了门口,沈颐拙借着院子里的灯,感觉陆沼确实不再皱着眉了,他才伸个懒腰嘟囔着要睡觉。
东屋两张床本来是拼一块的,陆沼怕他尴尬就把两张床分开了,一左一右靠墙摆着。井水洗过脸之后浑身都凉丝丝的,沈颐拙舒坦的往床上一倒,嘎吱一声吓得他重新弹起来。
老宅子里每个角落都很旧了。这个家庭真的很缺钱。
沈颐拙想起来,以前刚认识陆沼那段时间,两人同一个社团,每次有什么活动他都能看见陆沼。后来有次部长闲聊时和他调侃,说陆沼像他的小尾巴。他才知道原来每次他不去的时候,陆沼也不会露面。
那会他和陆沼勉强算得上熟悉,他问了本人才知道,陆沼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周末要兼职,晚上便利店值夜班,偶尔还会帮人跑腿,反正能抓住的机会他都会试试。他那会就挺佩服陆沼的,像草原上的野草,又野又疯的生长着。
当初没想太多,因为陆沼身上根本没有物质生活贫瘠的自卑和萎靡,现在才意识到,陆沼生活的很辛苦。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他。
他偷窃了陆沼的人生。
陆沼此时对他已经够客气了。
这么一寻思,沈颐拙心情还挺复杂的。
陆沼进来的时候,沈颐拙已经趴床上睡着了,睡得挺熟,就是眉皱着,黑发盖住了半张脸,大概之前剪得狼尾,长长的头发小尾巴一样一直延伸到肩颈,衣服贴着皮肤勾勒出肩胛骨的凸起。
沈颐拙的五官没有沈家旁人那般精致,剑眉星目,带着一股潇洒的江湖劲儿,有他自己独特的气质,身材算不上壮,但是宽肩窄腰的比例很好,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他。
陆沼关了灯,摸黑回到自己床上。村里的月亮挺亮的,模模糊糊的能让他看见对面,黑夜贴着沈颐拙的身体,勾画出起起伏伏的线条,让他看个大概。
他阖上眼,微微笑了一下。
半夜沈颐拙醒的时候,雷声打的正响。他摸了一把脸,潮乎乎的,灯开着,他环顾一圈,好几个地方滴吧滴地往下滴水,抬头一看,房梁都湿了半根。
陆沼拿着一摞盆走进来,看他起来了,递给他一双拖鞋。他的鞋已经被浇湿了。
“这是给我干水帘洞来了?”
陆沼把盆挨个放好,水落在塑料盆上,声音还挺脆,此起彼伏的。
“老房子上面的瓦片掉了,漏雨,明天我找个塑料单铺一下。”
有个漏雨的地方正好在陆沼那张床头顶,大半张床都已经湿了,绝对是不能睡人了。
“这叫什么,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这场雨来得突然,没等陆沼搭上话呢,一个雷落下来,屋子里的白炽灯也灭了。沈颐拙掏出手机把灯打开,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你那张床睡不了了吧。”
“你先休息,我去拿张席子睡地下就行。”陆沼又忙活去了。
沈颐拙赶忙踢踏上拖鞋,跟着出去,帮着陆沼抱出一摞凉席,想了想觉得不太够,他自己又从箱子里顺手扛了一床褥子。
地板是实打实的青石砖,滴上水那更是潮湿阴寒。陆沼把席子铺在沈颐拙床旁边,这边情况稍微好点,把褥子铺好,他还是能感觉到丝丝寒气跟线一样从地面顺着他的四肢缠绕上来。
“睡吧。”他面不改色的躺倒。
沈颐拙皱了皱眉,不用想他都知道陆沼这么睡肯定睡不成,万一再给人冻出毛病来。可是,他们俩的关系睡一张床,还是一张单人床,也太过于尴尬了。
沈颐拙脱了鞋,睡不着。
两人以前是爱人,现在是关系模糊的竞争者,以后是死敌,他要叫人起来跟他睡一块,陆沼乐意吗?
陆沼对他应该挺不爽的吧,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吧。
旁边陆沼翻了个身,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背对着他。
沈颐拙屏着呼吸,等他动作停了他才往那边看了眼。底下铺的褥子有一块破了,很明显的一个洞,根本没办法保暖。陆沼蜷在褥子上,离他的床很近,像……一条拴在他跟前的犬科动物,忠心耿耿地守着。
沈颐拙被自己这个莫名的念头吓了一跳,撇开眼不去看他。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陆沼压低声音打了个喷嚏。
沈颐拙实在看不下去了,坐起来,伸脚踢了踢他的后背,“上来睡,你这样不行。这边没有医院,你病了没得治。”
“没关系,我不用。”陆沼扭过来看他,“而且村头有村医。”
“闭嘴,上来。”沈颐拙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块地方,床太小,他只能侧着身子贴着墙,把后背留给陆沼。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声响,大概对方真的挺膈应他的,沈颐拙咬咬牙,继续保持这个动作。
陆沼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会很挤。”
“没事,上来,我急着睡觉。”
陆沼才慢吞吞的起身,嘎吱一声,他侧着身体躺在旁边,他一躺下,沈颐拙就感觉一股寒气包围了自己。得亏没让人继续睡地板,要不然非得冻出风湿来。
黑暗中,陆沼扯出一个笑,揉揉鼻子,没再打喷嚏了。
这么小一张床挤了两个人,况且陆沼这么大只,存在感极强,让沈颐拙一时半会安不下心。
另一边陆沼好像也没睡着。他杵了杵陆沼的胳膊。
“怎么了?”
“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好像都没和我说过你家里的事,我也没见过他们。你以前过得怎么样?”
陆沼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带着点晚上不太清醒的沙哑,“挺好的。虽然家里条件不太好,但是……他们对我很好,家里以前还有一个姐姐。”
“以前?”
“对,后来姐姐因病过世了。”
这些情况沈颐拙都不知道,以前是因为尊重陆沼,没仔细调查过,后来老爷子坐镇,他怕老爷子误会也没去调查陆沼的家庭,这会儿陆沼说自己过得挺好他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陆沼一个手上受点伤都要给他看的人,他说他过得好,那八成是真的,若他过的惨那他早就开始装可怜了。
两人背靠着背说话,看不见对方,只能感受到彼此逐渐暖和起来的体温。
“拙哥,这些事情我不想让你知道,以前是怕你可怜我,后来身份被曝光,我又害怕你愧疚。以前的时候我过得挺好的,真的。我们的身份阴差阳错换掉了,只能说是命运如此,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沈颐拙嘟囔一句,“谁愧疚了。”
“上次利用琢迩的内部网把我们的事捅出去,是我鬼迷心窍,对不起,拙哥,是我自始至终对不起你。”
“你别说了。”沈颐拙脸埋在被子上,声音闷闷的,“沈家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家,决定权在你手上,算不上什么对不起我。”
陆沼无声地勾了勾唇。沈颐拙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一向心软。
“父母他们在外省工作,很忙,顾不上回来,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们吧,他们都挺好的。”
挺好的?沈颐拙心里存疑,但还是应了一声。
沈颐拙感觉自己一晚上都在做梦,一会梦见陆沼情深意切地看着他说:抱歉拙哥,都是我的错,与你无关,一会儿又看见一本书飞来飞去,在他脑袋里大喊:我可是剧情,他就是心脏手脏的阴险小人,最会演戏,你信他还是信我!
两个声音搅得他一晚上没睡好。到最后实在困得不行了,脑子跟昏过去了差不多,不过意识还在,迷迷糊糊的睡不踏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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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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